第16章 16
衆人依舊沉默,可這沉默和方才不同,若說之前還有人因為孝道盲目相信木老爹,現在就是都清醒過來了。
衆夫子們更是躍躍欲試,不再只想着明哲保身了,他們都不是瞎子,李橘白也不是瞎子,不然又怎會看上這麽一個人,這姑娘說得話八成是真的,真是可憐。
老院長是領頭人,又豈會看不清情勢,就算之前有點不太情願和木藍綁在一條船上,現在也是不得不綁了,總不能做瞎子吧,更何況因為木藍一席話,他們更理直氣壯了好嗎?
他輕咳一聲道:“老朽雖然年事已高,卻還沒到眼老昏花的地步,昨晚我親眼目睹這二人衣衫不整地出現在李夫子房中,且與木藍有動手的痕跡,後來邵旺族意圖逞兇,李夫子為了保護自己拼死反抗,拿板凳砸暈了他,之後老朽就做主報了官。”
“對,我也看見了。”
“我作證。”夫子們在一旁紛紛附和。
木藍低頭,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衣衫不整是這兩個人急色,還沒怎麽着呢就先脫自己衣服了,活該。
沒想到老院長把話說得這麽漂亮,把理說得全在她們這邊了,真是不枉她賣力表演一番啊,
木藍收起笑意,她擡起頭來一臉哀切道:“若大人覺得夫子們的話不能為證,那請您治學生的罪吧,此事與夫子無關,她只不過是心善接濟了我而已,大人如果覺得還不足以給他們定罪,索性就判學生有罪吧,夫子待我恩重如山,我卻給她惹來這等無妄之災,我…我罪不可恕。”
她的話是假的,哀切卻有一部分是真的,是為原主感到不值,若是換自己攤上這樣一對父兄,真的是不想活了,不對,依她本來的性子應該是和這對父子打個你死我活。
“不怪你,錯的是他們。”李橘白明知木藍可能還是在做戲,可看着那一張布滿哀戚的臉,她莫名心酸了一下,當下便站起來。
她走到木藍身邊看向縣令,聲音微冷道:“學生也有罪,大人便把我和木藍一起判罪吧。”
“李夫子你怎麽有罪,你若有罪,那們這些證人也有罪,大人要判便把我等也一起判了吧。”夫子們七嘴八舌地道。
老院長沉目看向縣令,一縣父母官到這個時候還想給邵家留情面嗎?若再任其發展,就變成不明是非的昏官了。
縣令看到老院長的眼神,不由得脊背發涼,這位是他的授業恩師,這是對他不滿了嗎?
他何其無辜啊,方才确實是做官做久了有了一點壞毛病,覺得審案跟看戲一樣,一時興起想知道木藍怎麽應對,就沒着急宣判,誰知道事情發展太快,話趕着話就到這份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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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令一陣頭大,明明他是個好官,眼下被一堆請罪的人給弄的,感覺自己像趕鴨子上架一樣不得不主持公道了,這算什麽事啊。
就這麽一走神,圍觀的百姓也跟着湊熱鬧,接連喊着大家都有罪。
縣令頓時臉一黑,你們有個pi的罪,再争下去,有罪的就成本官了。
他拿起驚堂木趕緊一拍,沉聲道:“邵旺族、木堂二人聽判,爾等罪證确鑿,卻冥頑不靈拒不認罪,依百钺律從重論處,今日起革除你二人功名,各鞭笞八十,退堂。”
縣令氣沖沖地站起來看着意圖阻攔的木老爹,臉色更黑了,他沖着衙役吼道:“把這擾亂公堂的刁民拖出去,打二十個板子。”
一時間鞭笞聲、板子聲和哭嚎聲響徹縣衙,百姓紛紛拍手交好,有一些老學究還小聲嚷嚷着衆人不畏強權一起求公道,逼得縣令老兒不敢包庇才有了這結果。
莫名背了好大一口黑鍋的縣令大人正氣得不行,心道以後判案要快準狠,再也不看戲了,萬一不小心把自己的名聲給搭進去就不妙了。
另一邊,回去的路上,李橘白看着前路道:“你在公堂上說得話都是真的嗎?”
木藍輕笑一聲:“若我說是真的,夫子信嗎?”
李橘白停下腳步,抿了下唇才一字字道:“你只找我借過一次錢,我和你訂婚并非兩情相悅,還有,我們并不熟識。”
木藍:“…”
話都讓你說了,我還能說什麽,你既然不信還問什麽問啊?
回到縣學後,木藍才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總算是不用再擔心小人作祟了,她可以全心全力地準備科考一事了。
這樣才能早日回京,找那個害死他的狗賊報仇,也不知道爹娘現在怎麽樣了,得知她的死訊一定很傷心吧。
然而事實證明,木藍還是高興的太早了,木堂被革去了功名,還被打得差點丢了半條命,木老爹又豈會放過她。
這就是她對自己所處階級産生的誤區了,在京城身為尚書府大小姐收拾了哪家來挑事的姑娘,對方因為理虧,也不想因為兒女在朝堂上樹立一個勁敵,所以一般都是避重就輕不再糾纏。
可在竹縣這一畝三分地,頂天的官就是縣太爺,普通人結仇哪會牽扯什麽官場是非,往往都是相互怨怼,大事沒有小事不斷地死纏爛打。
一大早,她才聽了半堂課,李府就來人了。
木藍匆匆趕到李府門外就見木老爹癱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嚎李家心思歹毒,女兒不孝不義,毀他寶貝兒子的前程。
木老爹一看見木藍,就沖上去要動手打她,結果還沒抓到人,他就先被李府的人抓住了。
“老子教訓我閨女,你們憑什麽攔我?”
他本來一早想去縣學哭鬧的,是兒子說縣學會報官,最好是到李府來鬧,李府是親家,哪有親家報官抓人的道理,除非李家不要情面了。
事情也正如木堂所料,李父沒有報官,可是也不能任由他繼續撒潑,他們沒辦法處理,只能去縣學裏請木藍了。
“爹爹難道忘了,你已經把我賣給李家了,收了五十兩銀子,昨日在公堂上的衆人可是都聽到了。”
木藍冷笑,這對父子還真是難打發,竟然還敢來鬧事。
木老爹一聽就破口大罵:“你這個賤貨,老子那是收的聘禮,你大哥說得對,你這是攀上高枝了就忘恩負義把窮親戚都往死裏整,我怎麽養了你這個白眼狼,你這麽歹毒算計親爹親兄弟,你不得好死……”
木藍冷眼看着,心裏毫無波動,只是有點可悲,原主好歹也是親生女兒,這般模樣哪裏是父女,跟仇敵沒什麽兩樣。
她走過去朝着李父道:“煩請岳父派人去報官吧。”
“這…是不是不妥,賢婿不如再和親家好好說一下道理。”李父面露猶豫,雖然覺得挺糟心的,但報官把親家抓起來,說出去實在是不好聽。
木藍緩緩道:“岳父覺得他能聽得進我講道理嗎,如果不方便,我親自去。”
李父一愣,嘆了口氣道:“罷了,讓府裏的下人跑一趟吧。”
木老爹還在情緒激昂地罵個不停,并沒有聽兩人說什麽,直到李府的下人帶着官差來了,他才腿肚子一軟,也忘了罵了,哆嗦着被帶走了。
李橘白聞訊趕來的時候,正好看到木老爹被帶走的場面,她蹙了蹙眉看向木藍:“他只是滋事,最多訓誡幾句,挨兩個板子,此事你想怎麽解決?”
“我跟他沒什麽情面,以後再來鬧一律報官解決。”木藍也頭疼,若是隔幾日就來這麽一次,實在是令人生煩。
“可你是子,他是父,他永遠都能有由頭來找你的麻煩,次數多了,官府也未必再管,他如果一口咬定是家事,說不定連板子都免了,那這些人就更沒有顧忌了。”李橘白意有所指道。
木藍一聽就明白了,這是暗示她如果脫去了這層父女關系,那麽就不是家事了,木老爹也就不敢再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