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
李橘白想到這自嘲地笑了笑,若遇不到良人,一個人過四季又何妨。
可人啊,不是無根的浮萍,你不着急,自會有打着為你好的幌子替你着的人。
尤其是爹爹只有她這麽一個女兒。
李家在竹縣還是數一數二的家大業大,旁系親戚又多,不知道被多少人惦記着。
本來和邵家也算是強強聯合,誰知道府試結果一出來,向來才名遠揚、被人看好的邵旺族榜上無名,而一直不顯山不露水的她中了頭名。
好好的婚約就變成了笑話,那個勉強算是青梅竹馬的男子因為挂不住臉面,退婚也就算了,還放出那麽卑鄙的謠言,來維護他自私又可笑的、身為男人的尊嚴。
木藍看着顧自出神的李橘白,敏感地察覺到她周身散發的那種孤寂和無奈。
明明是虛無缥缈的東西,在這一刻卻仿若有了實質一般,通過人的情緒散發出來,讓人感同身受。
木藍眼底過一絲心疼,想起自己從前每次難過時,庶妹每次勸解自己的情形,她難得善解人意道:“我可以幫夫子擋下那些流言蜚語,今後若你一輩子都遇不到喜歡的人,就拿我的名號擋一輩子。”
這話可不是随口說說,有了被未婚夫害死的經歷,她是真的不想嫁人了,一不小心命都沒了,這樣的未婚夫你敢嫁嗎?
這樣一想,她們兩個還怪同病相憐的,一個被未婚夫退婚又毀名聲,一個被未婚夫欺騙又害性命,不過怎麽感覺她更慘一點呢?
木藍心塞了一下,然後眼含期望地看向自己的夫子,答應吧,快答應,簡直是一箭雙雕,呸,用錯成語了,簡直是兩全其美。
李橘白的臉上閃過一絲動容,但是拿別人的一輩子來為自己做一輩子的盾牌是可恥的,她并不想讓自己的學生和自己捆綁在一起,無情無愛地過一生。
“這些話以後就不要提了,你的人生很長,還會遇到值得托付的良人。”
木藍臉上露出一抹失望的神色,随後有些落寞地道:“夫子不願意就算了,哎,再過幾年我大概也會一樣被催婚,不過我這輩子是不可能嫁人了,等我們都老了,結個伴一起養老啊。”
她一定會變成一個雍容華貴的老太太,然後罩着夫子,在竹縣橫着走,不,在京城橫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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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不可能嫁人了?”李橘白手指輕撚,心底的動蕩又大了一些,結伴養老,似乎有點令人期待呢,不過這個學生是真心的嗎?這一切萬一只是精心編織的騙局呢?
她腦海裏雖然有着各式各樣的懷疑,但不知道為什麽,看着滿眼赤誠的木藍,心裏平白的偏信了一些。
木藍眼睛一亮,這是還有希望的意思嗎?
她忙表示道:“實不相瞞,我被那狗男人…被一個男子傷害過,所以才不相信那些情啊愛啊的,我的心裏只有…只有讀書和學習。”應該是只有銀子和報仇,其餘的統統靠邊站。
李橘白抿唇,目光從木藍的臉上掃過,最後終于下定了決心:“你若不是在拿假話诓我,就寫一份契書,這次休沐回來的那天下午,便讓家中長輩去李府提親吧,我會回府等你半日。”
木藍心中一喜,拿起方才放下的筆:“我寫,你們李府的財産我一分不要,心甘情願和夫子維持婚姻的虛名,只要你今後助我回京…助我去京城參加會試就行。”
李橘白心底一松,好像還是個有志氣的,不過去京城參加會試之前,要先通過黃州府的府試才行,印象裏這個學生似乎并不怎麽上進,難道是自己先入為主的對人家有偏見了?
她自我反省了一番,這兩天裏也有意無意地打探了一番木藍的信息。
聽完學生們的描述,李橘白心底一沉,竟是個空有其表的草包嗎?她好像被糊弄了。
另一邊好不容易熬到休沐日的木藍,坐上了傳說中的牛車,她縮在角落,雙手一會抓住車轅防止自己跌落下去,一會捂住自己的口鼻,怕自己被熏暈過去。
一路下來,只覺得颠簸的全身發麻,頭暈眼花。
木堂的情況比她好很多,他見狀道:“你今天怎麽這麽嬌氣,不是早都習慣了嗎?”
木藍渾渾噩噩地胡亂嗯了兩聲,只想早點下車。
待到下車後,她看着破敗的茅草房,還有用樹枝圍起來的籬笆牆,驚呆了。
雖然從原主的記憶裏找到一些模糊的印象,心裏也做了一番準備了,可真的見到了以後,還是有點接受無能。
這用茅草和泥巴混在一起堆出來的是房子?這用枯樹枝随便圍城圈的是院子?太…草率了吧,現在走還來得及嗎。
木藍欲哭無淚,更讓她欲哭無淚的是,木家只有木老爹一個人,他眼裏只有木堂這個兒子,好像女兒是撿來的一樣。
如果不是為了那一份口糧,恐怕也不會讓女兒讀書。
尤其是在兩個孩子都考中秀才後,賦稅一免,村裏人又都引以為榮,東拼西湊地願意一起供木氏兄妹讀書,這日子就過得更輕閑了。
晚飯時,木藍看着自己碗裏分不清是啥玩意的野菜糊糊,再看木堂碗裏堆滿的雞肉,對付了兩天素包子的她,頓時心裏不平衡了:“我也要吃肉。”
木老爹瞪了她一眼:“堂兒正長身體呢,你吃了有什麽用,以後嫁人了去你婆家使勁吃,這會就給老子多省點口糧,不孝順的白眼狼。”
木堂狼吞虎咽地吃着碗裏的飯,只當什麽也沒聽見,反正每次都是這樣,妹妹不懂事叫喚幾句,爹爹罵一頓就好了,他才不舍得把肉讓出去,先吃到自己肚子裏再說。
木藍心裏又是一梗,這對父子簡直了,等她回京以後,一定叫人把他們打得滿地找牙。
不過這次回來還有正事要說,如果入贅到李府,憑李家的財力,再怎麽着也能讓她吃上好飯吧,這樣一算,自己妥妥的賺了啊。
她看向埋頭吃飯的木老爹,又掃了眼只顧吃肉的木堂,眼底充滿嫌棄。
等以後成親了,休沐就不回來了,到時候跟李夫子一起回李家多好,想想就有點迫不及待。
“明天回去的時候,爹…爹也一起去縣城吧,要勞煩您去李夫子家提親。”
木藍咬了咬唇,這聲爹爹真難叫出口,不過到底是占了原主的身子,喊了也不虧。
木堂聽的一驚,剛吃進嘴裏的肉差點吐出來:“你這丫頭腦子進水了,那事沒成,沒們再尋摸機會就是了,明天直接讓爹爹上門提親,不是自取其辱嗎?”
木老爹也驚得不清,見兒子說了話,便點頭附和道:“一點腦子都不長,這事聽你哥的。”
木藍這次不咬嘴唇了,她改咬牙了,看這意思關于算計李橘白的事,木老爹竟然還是知情人,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這木家沒一個好東西。
好像把她自己也罵進去了,應該不算吧,她可是堂堂尚書府大小姐,和這對父子才不是一丘之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