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二更)
在湯鍋內的骨頭湯開始翻滾後,張素商将蔬菜放進去煮,過了一陣,他将湯鍋從壁爐上端下放到新買的桌子上。
接着他将新買的鐵鍋放爐子上,放入油,接着把已經切好的胡蘿蔔和肉片放入其中翻炒。
阿列克謝将列巴切好,等炒菜上桌,就用列巴片夾着菜吃。
張素商不動炒菜,他覺得這玩意油多,礙着他減肥,阿列克謝就将那盤胡蘿蔔炒肉包圓了,他以前營養不良,所以有夜盲症,一到晚上就和熊瞎子沒差,正該多吃胡蘿蔔、肝髒來補充維生素A,胡蘿蔔炒肉就是為他做的。
張素商對待吃飯總是特別認真,阿列克謝看他低頭吃飯的樣子,忍不住這麽感嘆了一句:“秋卡,看到你的吃相,我覺得食物都美味了幾倍。”
張素商不解的看着他,臉頰鼓鼓,如同一只嘴裏塞滿了食物的倉鼠:“是嗎?”
阿列克謝:“是啊。”
張素商咽下飯菜,笑起來:“其實我小時候吃東西很不老實的,我很容易分心,記得我六歲的時候,我爸送我去上學,順便喂我吃早餐,結果一塊面包從出門走到學校都喂不完,為了這事還挨過打呢。”
他小時候是那種不好好吃飯,吃到一半就鬧着要看電視、玩樂高的熊孩子,讓家裏的長輩操碎了心,打也打了罵也罵了,毛病還是改不了,後來也是因着他不好好吃飯,筋骨不夠健壯,在14歲的時候沒扛住練習四周跳的強度,骨折了,還因此錯過了那一年的世青賽。
所以他是被傷病拖到15歲才參加了第一場世青賽,最後又因為跳躍難度不夠而屈居亞軍。
後來張素商也不是沒想過繼續拼四周跳,結果他又進入了發育關,身高體重暴漲,還正好撞上了高三,壓力山大的張素商心态大崩,最後只能退役專注學習。
可以這麽說,運動員不好好吃飯,總有一天會為此付出代價,而張素商付出的代價十分慘痛,直到退役為止,他都沒拿過一次冠軍。
因為曾經吃過這方面的虧,張素商現在就特謹慎,在決定要做強度更高的力量訓練後,他就決定自己做鈣粉。
他一定要好好補鈣!
鈣粉也不難搞,直接将雞蛋殼敲碎碾成粉就行,阿列克謝力氣大,主動攬過這個任務,碾好的鈣粉存到一個玻璃罐子裏,每天挖一勺出來,不管是泡水喝,放飯裏拌着吃都沒問題,雖然味道不好,但和健康一比也就不算什麽了。
不過張素商也有很注意補鈣的力度,有些人補鈣補過頭,直接補出個結石來,那到時候他做不做手術治療?
青黴菌在1928年才被發現,而青黴素,也就是盤尼西林要到1944年才問世,而磺胺在1932年才被發現,1935年這份發現才被發表……
在抗生素登上歷史的舞臺之前,張素商可不敢往手術臺上躺,太危險了,一個不小心,他活到九十歲的大業便要中道崩殂。
阿列克謝就沒張素商那麽多心思,張素商吃鈣粉他就幫忙磨,有時候也跟着吃一些,
張素商要在屋子裏做奇行種,他也在一邊練開合跳,自從開始健身後,阿列克謝明顯的感受到自己的精力更加旺盛,前陣子幫導師搬教科書,一口氣上五樓不費勁,碰上喝醉酒的同學,獨自一人就能制服并送往校醫室。
這年頭本來也沒什麽娛樂活動,陪朋友一起鍛煉身體還能收獲健康和強壯,阿列克謝何樂而不為呢。
砰!
砰!
今天的張素商又開啓了新的鍛煉姿勢。
張素商向前助跑兩步,接着向前一躍,身體在空中轉體一周半,再穩穩的單足落在地板上。
他們家的地板是木質的,張素商又是個大個子,落地時動靜不小,砰砰聲就是被他這麽蹦出來的。
張素商也不是只能往前跳一周半,他還能往後跳兩周,旁觀的阿列克謝只覺得這人蹦得特別高,在空中轉體的速度也很驚人。
這是當然的,張素商練肌肉的重點部位就是核心以及臀腿的肌肉。
其實這也是張素商這具身體的底子比較好,雖然才來的時候胖了點,可是人家在發育期攝入了足夠的營養,因此筋骨發育得很健康,也扛得起強度高一點的訓練。
如果是那種發育時節食,搞得骨密度連老年人都不如的脆骨少年,張素商別說是天天在家裏練野獸健身動作了,慢跑的時候都怕膝蓋磨損過度。
結果到了第二天,運動收獲健康的阿列克謝就病了。
張素商是在晨跑回家時發現不對的,阿列克謝和他一樣是生物鐘特別準的那種人,平時他鍛煉回家,阿列克謝已經洗漱完畢,開始燒爐子熱牛奶,手裏還八成會捧着一本半舊的書刊,看得津津有味。
今天的阿列克謝沒能起床,因為他發燒了,燒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有人摸摸他的額頭,把他強行喚醒喂了杯溫水。
“除了發熱,你還有其他地方難受嗎?喉嚨疼不疼?鼻子堵不堵?”張素商搬了個凳子,坐阿列克謝面前問診。
阿列克謝露出放松的表情:“忘了你是學醫的,我喉嚨有點癢,鼻子也堵,我想擤鼻涕,能給我紙嗎?”
張素商哦了一聲,遞給他一張紙,阿列克謝接過,轉頭背着張素商擤鼻涕,又把紙巾揉成團想自己下床扔,被張素商按住,拿過紙巾打開一看,黃鼻涕。
看起來是風熱感冒,但張素商也就是個才讀大一的學生,不敢直接給人下診斷,他幹脆燒了鍋熱水,放阿列克謝旁邊,叮囑着:“多喝熱水。”然後出了門。
他打算把蔣靜湖請過來。
蔣靜湖,出身中醫世家,記事起跟着祖父辨認草藥,認字時用的是湯頭歌,十歲出頭就開始跟着親爹去出診,見過的病例勝過許多已經畢業的,雖然張素商自穿越以來還沒有生過病,但他要是有什麽運動損傷,比如肌肉酸痛、扭到哪了,都是找蔣靜湖幫忙。
小蔣大夫的針灸推拿手藝是真的好,人昨天還替經常在學校後門收垃圾的大爺正了骨呢,張素商對中醫的信賴度也很高,作為運動員,他很清楚許多傷病纏身的運動員都是在中醫的幫助下,才得以重返賽場。
幸好今天是周末,不然張素商還得替阿列克謝請病假,不幸的是阿列克謝的周末只能在養病中度過了。
等他找到蔣靜湖的時候,這人正搬了個小板凳,坐在陽臺上背教科書,他用俄語與人日常對話還有點結巴,背書卻流利得很,學到哪背到哪,張素商提個頁碼,他就能準确把那一頁的內容背出來。
張素商覺得有這股刻苦勁,只要是能靠成績進的學校,都攔不住蔣靜湖。
他蹲旁邊等了一會兒,蔣靜湖背完那一頁,頭也不擡的問:“幹嘛?”
張素商:“請你出診。”
蔣靜湖嗖的一下跳起來:“那你還等我?有病人就直接把我拉走啊,病情面前無需猶豫!”
張素商心說也不是啥大毛病,不然他直接把阿列克謝送醫院了,他現在也不缺送人去醫院的錢,蔣靜湖卻還是拉着他問完了病人的情況,以最快速度收拾好他的出診藥箱。
“像風熱感冒對吧?你看了他的舌苔是顏色了嗎?”
蔣靜湖風風火火的拉着張素商跑,張素商以快走的速度跟着,發現這位文弱的小大夫沒過幾百米就跑得一身汗。
他暗嘆口氣,把藥箱奪過來扛起,将人背起就跑。
伍夜明和李源在後頭看着他倆的背影,李源感嘆:“秋璞雖是瘦了不少,體質仍然是我們四個裏最好的,我就扛不起靜湖那一百多斤。”
伍夜明看着李源勉強一米六的小身板,陷入了沉默。
民國時期,哪怕是歐美國家,男性平均身高也只有一米六五,比如那位奧運亞軍米沙,在許多人看來是中等身高,但還算不上矮,中國的男性平均身高普遍一米六,北方又比南方普遍高一點,李源的身高不能說跌破平均值,可也不高。
伍夜明一米七二,加上比較白淨,就已經是十裏八鄉有名的俊後生了。
蔣靜湖被颠了一路,差點吐出來,卻硬是憑一顆醫者仁心,撐着給阿列克謝做了檢查,期間阿列克謝上了兩回廁所,目測是水灌多了。
而蔣靜湖則拿了草稿本,刷刷幾筆:“秋璞,你的診斷是正确的,風熱感冒,不嚴重,多喝熱水,好好養,過幾天就能自己好了,你要是想他好快點,我就給他針灸加艾灸,再拔個罐。”
張素商将一壇酸菜擺桌上,誠懇的說道:“多謝大夫。”
蔣靜湖咳了一聲,有些腼腆:“別叫我大夫,還沒出師呢,而且你在西醫方面比我做得好,以後咱倆還得齊頭并進,共同推進中華醫術發展呢。”
做醫學生的好處很多,壞處也很多,比如某天走進醫院裏,發現看診的醫生是當年班裏挂科的某個玩意,你肯定掉頭就想走,但如果發現坐診的是班裏的學神,心态便完全不同了。
張素商就是蔣靜湖心中的那位“學神”,他心中打定主意,萬一畢業回國後,碰上了要動手術的事,他一準得找張素商動刀。
兩個醫學生不緊不慢的商量好對阿列克謝的治療方法,阿列克謝聽他們兩個用中文交流,雖一臉懵逼,出于對張素商的信任,也還穩得住。
直到張素商把他摁着趴好,而蔣靜湖拿出針,在蠟燭上烤了烤,對他一紮。
阿列克謝:“嗷!你們在做什麽!”
張素商、蔣靜湖:“我們在用中國的醫術治療你。”
阿列克謝覺得他的信任被摧毀了,在趴着挨針的時候,他深刻反思了自己生病不去找學校裏的醫學系教授,不去醫院找專業醫生,而是放任兩個大一的蹩腳醫學生給自己看病是多麽不靠譜的行為。
等蔣靜湖将點燃的艾草放他身上的時候,他差點爬起來把水澆自己身上,上帝啊,這兩個人居然在他身上放火!
這是醫術嗎?不!這是巫術啊!
然而張素商大力出奇跡,硬是将這位一米九的戰鬥民族青年摁住,溫柔的說道:“相信我們,我不會害你的,廖莎,乖啊。”
阿列克謝差點嗷得哭出來,不過在五分鐘後,他就感受到一股熱流進入身體。
居然還蠻舒服的。
莫非中國的醫術真有用?
張素商這時才想起就算是做手術,醫生也要提前和病人以及家屬做術前溝通呢,他和蔣靜湖卻沒把針灸、拔罐當多大的事,忘了和阿列克謝溝通。
他坐在床邊開始介紹蔣靜湖的治療方式,以及他出身于一個多麽古老的醫學世家,他的爹、祖父、曾祖父、曾曾祖父多麽的牛,誇得蔣靜湖都不好意思了。
阿列克謝的情緒平靜下來,他好奇的擡頭看張素商:“中醫真有那麽神奇?”
張素商擡起胳膊,一用力,上面的肌肉鼓起:“當然,我的肌肉疲勞都是靜湖幫我緩解的。”
有時候知道醫生多牛,也是給病人的強心劑,直到蔣靜湖拿出竹罐,點火在裏面一掃,就把罐摁阿列克謝背上。
阿列克謝:“嗷!”
托蔣靜湖的福,阿列克謝的感冒第二天晚上就好了,這位俄羅斯青年對自己背後的罐印十分稀奇,對着鏡子照了又照,還偷偷拉着張素商詢問他能否再去找蔣靜湖拔罐。
在拔了罐以後,他的肩頸酸痛也好了,中醫真是好神奇!
張素商拿着磨刀石,小心翼翼的自己打磨着新買的冰鞋的冰刀,随口回道:“那個不能天天拔,不然洩陽氣的。”
阿列克謝面露不解,陽氣?那是什麽東西?
等冰刀磨得差不多了,張素商将之珍惜的放入盒子裏,起身朝前助跑幾步,雙手舉起跳了個兩周,落地後手依然高舉,又原地單足轉了兩圈,他還想轉第三圈,但沒站穩,扶着阿列克謝才沒摔倒。
阿列克謝目瞪口呆,半響才指着張素商:“秋卡,你會芭蕾嗎?”
張素商剛才雙手高舉的動作,根本就是芭蕾裏的三位手嘛!那個旋轉的芭蕾氣質也濃得人一眼就能認出來。
4歲開始學舞,主攻芭蕾,輔修古典舞,拿過全國芭蕾舞比賽少兒組金獎的張素商十分謙虛:“我只是個業餘的愛好者而已。”
他是真的認為自己現在的水平很業餘,雖然腦子裏的技巧還在,舞蹈意識也有,可身體跟不上啊!跳起舞來的姿态比那位口碑不太好的“宇宙首席”都差得多,旋轉時還有嚴重位移,要讓他穿越前的舞蹈老師看了,張素商會被打死。
更別提20世紀初是一個大師遍地走的時代,傳奇舞者尼金斯基雖已因精神分裂症退出舞臺八年,可他餘威猶在,依然是諸多男舞者仰望的神。
芭蕾女皇巴普洛娃仍在巡演。
烏蘭諾娃兩年後就會從舞蹈學校畢業,進入基洛夫芭蕾舞團。
現代舞創始人伊莎多拉.鄧肯還精神頭十足。
另一位現代舞之母瑪莎.葛蘭姆正好在今年創立了她的舞團。
與這群大神活在一個年代,張素商都不敢說自己會跳舞,于是他只能扶着窗臺,老老實實的練基本功。
就算是跨越了一百多年的時光,張素商也沒想過要丢掉舞蹈和花樣滑冰,那是他過往十八年人生的痕跡,他從記事開始就與這些東西相伴,以後的幾十年,他也會帶着這些東西一起走下去。
阿列克謝雙手托腮,看着他練習的身影,他是個貧苦人家出身的孩子,這輩子都沒看過一場正式的芭蕾演出,只知道有位學長的未婚妻是芭蕾舞者,她曾到格勒大學探望那位學生,走路的姿态就像一只天鵝。
是的,秋卡也像天鵝,不過他看起來不像那種貴族花園裏的天鵝,他更強壯靈敏、精力旺盛,是能靠自己在大自然中生存,敢于直面風霜雨雪的野生天鵝。
作者有話要說:
在所有人都将一米八的秋卡視作熊一般威武的漢子時,只有一米九的廖莎能覺得素商像天鵝。
在平均身高一米六五的年代,他們兩個真得好高大啊……
素商3歲上冰,4歲練舞,兩樣東西都練到了18歲,也就是穿越之前的一天,他還每天按時上冰、去舞蹈房練習,底子是很紮實的,但他穿越前不好好吃飯,筋骨不夠強健,所以在沖難度的時候出現骨折傷,結果在最重要的14歲-15歲期間只能去養腿,好好一張ssr硬是在上升期荒廢了許久,好不容易恢複了吧,發育關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