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來,感覺就完全不同。嗨,了解這玩意兒,本身就是個抽象概念,我倒覺得一個人永不不可能完全了解另一個人。因為人總是在變啊。”
“哎喲,哎呦,說的那麽深奧,好像個哲學家呦!”
“哈哈!”仙道付之一笑,“偶爾也要顯擺一下嘛。”
“我們吃拉面去吧!”越野拍拍肚子,提議道。
“好啊!這次輪到你請喽!”
“哎——?不對吧,上次就是我請,這次明明該你了!”
“诶?是不是你記錯了呀?”
“沒有,肯定沒錯!”
總是在找合理的借口,試圖解釋,或許是掩飾,抑或開脫,正朝着不正常方向發展的什麽模糊不清的東西。
去廣島比賽,參加青年隊的集訓,皮膚曬黑了些,流川楓本是挺滿意的,看起來身板也比之前結實了,誰知回來沒多久竟又變白了,不好!
他拿着塞進信箱的健身房宣傳單翻看,考慮着要不要報名參加周末的體能訓練班。忙于姐姐的婚禮,抛之腦後了,這幾天媽媽又想起來了,問他“海洋館約會的女生”怎樣了,還能怎樣,根本不存在這個人!身邊的人好像都想要把他拉入另一種生活,高中以前,他盡管一門心思打球,心裏幾乎不裝其他事,可這半年多,先是湘北籃球隊的怪人們,嗯,帶來的改變和打球風格有關,這是好的方面,其他就……感覺想讓他融入別人那樣的生活,打亂了他原本完整的心思,令他有些煩躁,因為對他來說,除了籃球其他的都可有可無。讨厭嗎?也不盡然,照顧小黃,陪外甥玩——以練球沒時間為理由就算喜歡也不肯飼養小動物,覺得幼兒園小朋友都很吵鬧煩人若不是姐姐的孩子絕對不會接觸——他并不排斥,還漸漸從中獲得了樂趣,硬要說的話,是迷茫,對于不能掌控的事,人都會感到迷茫,不禁會想将來會怎樣,還會有什麽樣的改變?比較而言,籃球就容易掌控多了,只要付出足夠多的努力總會看見他想要的收獲,他是熱愛什麽就認定什麽的人,眼裏看不到其他事物,當這些事物悄然無聲漸漸融進他原本的生活,驀地發現自己有所變化,他感到茫然,茫然又引起些許不安。是啊,不安,這些原本非他所追求,亦非他能控制,悄然而來,将來大概也将悄然而去,宛如冬夜寂寥的落雪,靜靜地來臨,将一切銀裝素裹,而又毫不留戀地默默消融,即便想努力也找不到方向,他這個十五歲沉默寡言的少年不知如何是好。
他把宣傳單放進書桌中間的抽屜,冬季選拔賽之前時間不夠,等到寒假再報名吧。
仙道說的什麽天性……家裏除了他,只有媽媽和小孩,當然不可能會出現什麽成人雜志,美女寫真集,但他好歹處于青春期,當然有這個時期特定的沖動和好奇。路過車站的書包攤,也曾想買一本看看,可是買了要藏在哪裏成了難題,他沒有那種機靈的壞心眼,又時不時會忘記東西放在哪兒了,擱在家裏肯定會被發現,媽媽倒是還好,問題是外甥,給小孩子瞧見就太糟了,于是只能作罷了,久而久之便把這事忘了。如今又想起來了,決定了解一下,不然覺得被那家夥看扁了。
今晚不用和外甥一起洗澡,得以坐在浴缸裏慢慢考慮這件事。熱騰騰的水汽蒸得他昏昏欲睡,差點又打起瞌睡,結果直到洗完澡也沒琢磨出什麽有建設性的了解方法。
睡前躺在床上聽了一會兒英文磁帶,要為日後去美國做準備,又聽了一陣音樂。關燈就寝。
黑暗中臉碰到枕邊白鯨公仔綿軟的絨毛身體,不由得湊了上去,這東西抱起來還挺舒服,以後就一直放在床頭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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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醒來,窗外遠處淡藍的天邊泛着紅暈,晴天的征兆,太陽一會兒就該出來了。
迅速換上運動衣,下樓帶上小黃,出去慢跑。
經過海岸線上的小碼頭,不禁放慢速度,那裏空空無人,他以原有的速度跑遠。
接下來與往常沒什麽兩樣,騎車到學校上課,早上頭兩堂課趴在桌上補眠。待到午休吃過午餐,休息一陣,去體育館報到,因為預賽快開始,訓練時間增加了。
集合後,由宮城隊長講話。
他表情嚴肅,比較過經理統計的本學期其他學校球隊的數據,赤木引退,櫻木仍在住院,隊裏身高接近一九零的只剩流川楓了,明年四月新生入學才能招募新隊員,眼下籃板下的空缺是個問題,即便使用适合目前隊伍的戰術,禁區實力較之原來有所削弱也是事實,能想到的彌補辦法,每個正式上場的隊員任務加重,也就是說要習慣分擔櫻木和赤木的職責,從今天開始,這是每天的訓練重點。
這點,流川楓早就有所考慮,回想和海南那場比賽,僅是赤木一人受傷下場一陣,場面就已不好對付,如今兩個“猴子”都不在,搶籃板的任務勢必落在他身上,得更加拼命。
下午最後一節自習課,班長利用後半節作為班會時間,統計本班在即将召開的運動會項目上的報名。運動會和學園祭一樣,允許公開觀摩,也就是說可以叫家長來看,強制全班參加。
又不是小學生,誰會帶父母來看什麽運動會!多事的十月!流川楓翻了翻白眼,趴在桌子上,他才不會報名任何項目,浪費時間和精力,到時只坐在觀衆席上充當拉拉隊就是了。由于他行為向來有點古怪,上課睡覺即便是老師,把他吵醒都不放過,班長對他就只好睜一眼閉一眼,好在報名不是強制性的。
放學後,又到體育館參加籃球隊訓練。
晴子和彩子倒挺熱衷運動會的,讨論着壓軸的接力賽跑。
“流川,你又棄權了?哎呀呀,真是你們班的損失哦。”和初中時一個樣,這小子就是不喜歡參與學校的集體活動。
“……”
宮城報了百米短跑,三年級因為是畢業班倒是不一定非得參加什麽項目,不過三井報了馬拉松,同年級的崛田他們雖是不良少年但卻喜歡運動會所以都參與了,他就也跟着湊個熱鬧,也因為這是他高中最後一次運動會了,再說長跑可以鍛煉體力嘛!
“晴子,你真的報了,推鉛球?”
晴子腼腆地點了點頭,“因為,女生那一項到最後都空着,總得有人參與一下,藤井她們起哄就替我報名了……”
“也是,又不是考試,重在參與哈!”彩子笑笑。“啊,這樣的話,我看我是不是也報個擲鐵餅什麽的诶?”
流川楓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拿起地上的籃球,重新站到籃下。
“真是除了籃球,什麽都看不到啊,這小子一直都是老樣子。”彩子不由得轉身看他。
“嗯,可是這樣的專注,正是流川同學吸引人的地方之一啊。”晴子注視着他的身影說道。
在她們的眼睛觀察不到的地方,這樣的專注底下埋藏着的微妙變化。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的進展總算可以比較那啥一點啦~吼吼~
☆、十五、碎片之突破
其他學校十月的安排也大抵如此,學園祭和運動會兩項重點內容。
田岡教練要求每位隊員必須報名運動會,寓教于樂嘛,再說參加運動會又不是偷懶去玩,這就和死讀書不一定能考上東大一個道理,別說我們這樣的普通學校,就連那些标榜高升學率的私立名牌學校,大型校園活動一項都不缺,為什麽?校長自然懂得适當娛樂更能提高學習質量!
這番話是無心的,仙道明白教練是好意,想讓他們在預賽前轉換一下心情,可仍是戳到了內心的敏感處,自然而然聯想到家裏的二哥……死讀書……考不上東大……那并不是他的本願吧?他究竟想要怎樣的生活和将來,好像從來沒有人過問過。
“去年我就報的接力,今年絕對不要了!班裏那些家夥一鬧騰,我一緊張就掉棒了,結果回去被一通數落,還是算了!馬拉松好了,繞着神奈川跑全程,堅持下來就是勝利。”越野決定。忽然感受到身後來自福田的帶點輕蔑的視線,大概覺得他這是投機取巧吧。“哎,怎麽啦,你想說什麽就直說。”
福田哼了一聲,轉過身去。
“嘿,嘿!有本事就包攬所有的項目啊!”
副隊長一職仍未決定,這兩位之間競争有點激烈。
“仙道,你要報什麽?”越野轉頭問他。
“啊?”仙道這才緩過神,怔忪片刻,笑道:“随便啊,什麽都行,就讓我們班長決定好了。”說完,他又陷入沉思。
越野見狀,不便打擾,從他身邊走開了。
難言之隐,家事。不管從哪個方面看,仙道都覺得自己算是幸運的。即便是再怎麽幸福美滿的家庭也不是絕對不存在争吵和矛盾,只不過解決的方式比較完美,關系也便緊密融洽。他很關心他的家人,只是有時不知該怎麽同他們相處,或許是自己的問題,出在與生俱來的性格本上,加之家中微妙的氣氛潛移默化的影響,性格中又融入了一種莫名的淡淡憂傷,這使得他無論何時都不能徹底擁有某種純粹的情緒,狂悲或狂喜,都做不到,有人認為這是理智淡漠,也有人認為他忽冷忽熱,情緒化,他覺得都沒錯啊,對待與自己無關的事心裏總有一股冷酷的力量可以不帶感情地做出判斷,也的确情緒化,欣喜之下一旦想起某件郁悶事立即憂郁起來,表現在态度上就是忽冷忽熱。他決定不再想這些。
驀地跑到越野身後,拍掉他手上的球,越野一激靈,本能地轉身喊道:“吓死人啊你!”
“喂,是你防備心太弱了嘛,在場上這樣可是很危險的哦。”仙道從背後将球倒到左手,繼續運球。
“呀?這招練好了呀?”
他輕輕一笑,霍然轉身沖向籃下,跳起之後,側身将球翻手撥入。落地後,他撿起球,走過來,“總要不停進步嘛!”
“知道就好!這次比賽還是得靠你,還有……”越野轉頭,眯眼瞟向福田,對方也剛好看過來,視線交彙,兩人同時扭頭,誰也懶得搭理誰。
“哎呀,你們可不能在這個時候鬧矛盾啊,會影響配合的!”仙道提醒說。“到底怎麽了啊,一起去集訓時不還挺好的麽?”
“還不是為了——”越野雙手抱胸,又瞟了福田一眼,壓低聲音,“副隊長嘛。那家夥覺得自己是最有資格的哩。”
“哈哈哈!就為這個啊?我看,現在隊裏也用不着副隊長啊,沒那多事要處理,有什麽好争的。”
“隊長本人當然無所謂啦。”
“要不我和教練說說,讓給你們當,我沒開玩笑哦,那樣我就能穿回我的7號球衣了。”
“別!我就當你是開玩笑的。”
“啊,教練剛才都走了,解散吧,回去歇會兒,下午的課要開始喽。”說完,仙道拍拍手,讓大家散了,自己先行走出體育館,換衣服去了。
“你這隊長也太随便了吧。”越野很快追上來。
“不就是少走點形式嘛,這種細節沒必要那麽死板啦。”
“哎,你是急着和明美見面吧?”越野歪嘴賊笑。
“那是誰?”仙道卻很不解。
“不就是我們年級,好像是一班的吧,這幾天每天都來找你說話,當我們看不見啊!”
“噢——”仙道這才恍然頓悟,“戴紅發卡那位啊,原來她叫明美呀。”
“啧啧啧,你少裝傻吧!”越野踢了他一腳。
“好吧,那我就直說,她可能是喜歡我,總想找機會接近,所以借着訓練的空當兒和我搭話,我承認,但真是沒記住她的名字,OK?”
“這不就得了!你打算怎樣?我覺着她還不錯呀,雖然臉頰上有點雀斑,但身材比例很好呀,大概有一六五吧。”
“你觀察得還真仔細,要不,引薦你們認識,你把握機會發展一下。”仙道沖他擠眼。
“才不要!我可不稀罕當這種墊背的!”
“話說回來,你要不喜歡人家就直說,別讓人家以為還有希望,就這麽耗着。”
“我怎麽拒絕呀,她又沒表白,總不能因為沒有那個意思,她找我說話,我就讓她滾吧?”
“這……”越野歪了歪嘴角,“那沒辦法了,是她的問題了,拖拖拉拉的性格,唉。”
“那叫矜持,她大概認為女孩子太直白反而給人印象不太好吧,就想先接觸看看,試探下我的心意再說,或者是等着我先開口。嗯,這樣也好,她慢慢發覺我沒有那種意思,也就不會來了,也不會傷害到尊嚴什麽的,以後見了面還是能自然地打招呼,只要不是死纏爛打那種就行。”
“随你吧!”
運動會在周六舉行,當天多雲,氣溫适中。一進校門就能聽到熱鬧的吶喊,吹喇叭,還有啦啦隊的背景音樂。
流川楓坐在一年7班觀衆席中間,迷迷瞪瞪看着操場,實在太吵,他沒法打盹兒。周圍有些家長模樣的觀衆,有的還扛着攝像機,沒想到,還真有人把父母叫來看,小題大做。
午後就基本結束了,他盤算着借中午到校外吃飯的機會,就直接走人不回來了。
他也确實是這麽做的。本來媽媽聽說今天開運動會,早上要幫他準備便當,他拒絕了。
沒有訓練,他又沒帶籃球,接下來就回家睡覺吧。
不趕時間,他慢慢蹬着自行車,途中路過一間書店,他停了下來。想起前幾天琢磨的事,了解一下……好奇心又上來了。可是他身上穿着湘北隊的制服運動衣耶,別人一目了然,馬上會知道他是高中生,肯定買不成成人雜志,不過……那種漫畫似乎也不少,看漫畫應該沒問題的。
他停好車子,走進店內。
漫畫區……
居然沒有幾個人,原以為會有人很多人哩,這樣,他也不好意思站着翻,就順着書架浏覽書脊,但是那些書名完全沒能引發他的興趣,當然,他是絕對不可能開口詢問店員的。結果又裝模作樣在參考書那區轉了一圈,最後只買了一本介紹NBA現役球員的雜志,悻悻地離開書店。
家裏沒人,小黃前爪扒在檐廊上沖他打招呼,媽媽在起居室的矮桌上留了字條,她帶小宏逛公園去了。
流川楓将小黃的食盆裝滿,它開心地悶頭吃。
回到起居室,拿出新買的雜志,坐在矮桌前一頁頁翻看。
外面太陽露了一陣臉,便又藏到雲層後面去了。
距離吃晚飯還有段時間,上樓睡覺,還是……他合上雜志,摸了摸小黃的頭,帶着籃球出門了。
很不湊巧,今天小公園裏一群老公公在打門球,好像是比賽,來了好幾組人,各組都身着統一顏色并寫有號碼的坎肩。人太多,他就沒法痛快打球了。不爽。
騎着自行車沿着海岸線兜風。籃球隊的人都探望過櫻木了,經過距離上次碰見那白癡不遠的地方,望了一下四周的建築物,不曉得那白癡住在一片哪間療養院,不過他是不會單獨去的,幹嗎非得探望那家夥!繼續騎,接着看到木板搭建的小碼頭,上面依舊空空無人。接着就騎到了鐮倉,他拐到通往陵南高中那條路上。
運動會也在今天舉行,在遠處就能看到教學樓上挂的大标語。好像剛剛才結束的樣子,聽不到喧鬧的聲音。
他下車,推着自行車走進校門。将車子放在自行車存放區,他朝着體育館方向走去。操場上空蕩蕩的,地上還留着尚未清理的彩旗,幾名校內員工和學生正在忙着善後。
體育館的大鐵門從外面上着鎖,果然是沒有訓練。
唔,走吧。其實他都不知道為什麽要轉到這裏,一時興起,單純地想來看看而已吧。
仙道和越野剛在他們常去的冷飲店坐穩當,邊喝着飲料邊熱議運動會上的趣事。流川楓騎着自行車自窗前經過。
星期天,流川楓一早帶着小黃和籃球來到小公園。他解開小黃的纖繩,反正知道它不會跑太遠,一會兒就自動回到他身邊。
大約練了半個小時,昨天參加比賽的其中幾位老公公又帶着球杆出現了,還大聲讨論着昨天的比賽,抱怨着誰誰誰不地道,耍賴皮。
“你看,有人打籃球。”
“嗯,這兒總有幾個年輕小夥子來玩。籃球啊,我上學那會兒還不興,說起來,我們年輕時候哪有什麽像樣的運動可玩啊!”
“是啊,如今的年輕人真幸福。”
老公公們就站在一邊看他一個人打球,時不時評論一下。
他倒不介意,又練了差不多二十分鐘,小黃跑回來了,結束晨練,重新替它系上牽繩。
小黃每次都在固定的地方大便,他大抵知道,停下來等着,替它清理。
仙道打着哈欠,手指轉着籃球朝小公園走去。
“诶?”
偏偏在這種時候碰上!流川楓蹲在地上,拿着小鏟子,瞥了正走過來的人一眼,繼續手裏的活計。
“遛狗和練球?”仙道站在他身旁問。
他點了下頭。“公園裏有人打門球。”沒有說謊,這會兒說不定老公公更多了。
“哈?那就是……不方便打籃球了?”
他又點了下頭。大便順利裝進垃圾袋,他迅速紮緊袋口。
“噢,小黃,幾天不見,你是不是又胖了啊,嗯?”仙道也蹲下,擡起小黃的前爪擺弄。
“我們要回去了。”流川楓面無表情地說。
“嗯……”仙道像是在思考什麽。他放開小黃,轉頭仰視對方,“一會兒有事嗎?要不要到我家玩玩?”
“……”
“喏,你看,”仙道站起來,“我去你家做過客了,禮尚往來,也該邀你去我那邊坐坐。我是一個人住的,用不着拘束哈!”
流川楓沒怎麽猶豫就答應了。
路上,他将狗的大便扔在指定的地方。
仙道的公寓離他們學校不遠,面向空地的一棟老舊建築物。早知道就在長谷寺這兒附近,昨天騎車來的時候順便轉一圈了。
走上四樓,距離樓梯最近的一戶就是仙道的屋子。流川楓将小鏟子擱在門口,仙道抱着小黃,一直沖它做噤聲的手勢,千萬別叫啊,不然會被房東發現的!
于是說是公寓套房,更像是單人宿舍,客廳卧室加上廁所和廚房最多也就十疊榻榻米大吧?還有點亂。
流川楓在玄關右側的水池洗幹淨手。小黃還記得曾經住過幾天的地方,它到處嗅了嗅,便老實地趴在小沙發一角不動了。
“這是我們教練幫我租的,還不錯吧?冬暖夏涼。”仙道抛給他一罐紙包裝的蘋果汁飲料。
哪裏不錯了?地方小,設施陳舊。
“教練是很希望我住到他家的。”仙道靠在玄關旁邊的廚房門框上說。“那樣方便看管……啊不,是照顧,照顧才對,畢竟我是他帶過來的,萬一出點什麽事他的責任可就大喽。可是吧,我實在不願意住進陌生的家庭啊,那種寄人籬下的感覺,你能明白吧?”
流川楓想了想,沒表态。
“別看我們教練平時挺嚴厲,其實人很好的。替我找了到這間離學校不遠的公寓,還一次性墊付了三年的租金诶,這樣的好人可是不多呀。”
“他不過是怕你跑了,想把你一直扣在陵南打球。”
“這樣說也沒錯……”仙道笑了下,換個姿勢,“我不否認他是有這樣的想法,但确實很熱心,也付出了很多呀。”
流川楓哼了一聲,“不過是錢而已。”
“喂喂,我們教練哪裏招惹你了啊,讓你對他這麽有敵意。”
流川楓又哼了一聲。“我講事實罷了。”
“好吧,不說他了。”仙道随手翻着電話旁邊的號碼簿,“中午……中午想吃點什麽?還是你要回家?”
流川楓沒言語,徑直推開通往卧室的拉門。這間公寓是西式風格,但客廳和卧室卻用兩道門板隔開,可能原本是一間屋子,後來硬分成兩間的。裏面除了一張單人床,一個簡易衣櫃,別無他物,地上堆放着雜志和一些書籍。
“你找什麽啊?”仙道有些不懷好意地問。“想看看我是不是……那個成語怎麽說的來着,啊!‘金屋藏嬌’是不是?哈哈,金屋我哪住得起,這裏充其量是個陋室啦!”
“你上次說的那些話,”流川楓關上卧室的門,轉向他,“你說我不懂,好像你自己很懂行一樣,其實你也不過是高中二年級。”
“上次?我說什麽啦?”仙道沖他茫然眨眼。
這個人!真的忘了還是裝的!流川楓賭氣似的坐到沙發上。
仙道皺眉凝然回憶。“啊!”終于想起來了。“哈哈!”他幾步走過來,也坐到沙發上。“你這麽在意,正說明是個小孩子哦!”
瞧不起人!流川楓頓時對他怒目而視。
對視的光景裏,兩人都沉默着,仿佛都試圖從對方那雙會說話的眼睛中讀出什麽。
窗外卻傳來很大的汽車引擎發出的噪音,很是煞風景,兩人頓時緩過神。
仙道先行站起來,他踱到窗前,雙手支在窗臺上,注視着那片空地。
“無聊的時候,我常常像這樣,觀察停在下面的汽車,記車牌號玩。”
“不嫌吵?”
“哈,沒辦法嘛!”他驀地轉過身,背對着陽光微笑。
“我回去了。”流川楓拍拍趴在地上的小黃。
“這就要走?真的不留下……和我一起,共進午餐?”仙道一臉賴皮地問。
“不,”流川楓站起來,“你沒有誠意。”
“喂,我很真誠地在邀請你啊。”仙道趕忙裝出委屈相。
“我說的不是這個……”流川楓下意識垂下視線。而後重新直視他的臉。“你說出來的話,一點也不在意,說什麽都像是敷衍,不認真,轉頭就忘。”
仙道的表情嚴肅起來。知道他指的什麽,他去東京參加婚禮之前,那次算是争執之下的氣話,自己的确沒忘,裝作沒想起來而已。可是過去了,自己沒再覺得別扭,委實不是什麽認真的話,為什麽他這麽在意?
“那,你要我怎樣呢,怎樣的态度才是有‘誠意’?”
流川楓抿着嘴唇,沉默幾秒,像是下定了決心,“認認真真講明白。”
“啊?”仙道更加不解了。“那好,那好,你想聽什麽?”他頭像似的揮了揮手,雙手往後腦勺一墊,重重坐在沙發上,裏面的彈簧發出些許不和諧的吱呀聲。
“就是你那天說的‘天性’,還有那些怪異的念頭,解釋清楚。”
仙道嘴邊漾起一絲詭谲的笑意。“這些……”他把雙手抱在胸前,“用嘴可說不清楚的,流川。非要講,還是那句話,等你再長大點自然而然便全都了然了。”
“!”
對方愈是怄氣,在他看來愈是勾起興趣,或許自己的确有與常人有異的地方吧。仙道用壞心眼滿滿的眼神自上而下舔舐般慢慢打量他,這令流川楓渾身不适,卻又伴随着一股莫名的興奮瑟瑟戰栗,他這種眼神,第一次見到,必須不動聲色,不能讓他看出自己內心的動搖,于是以犀利的眼神回敬他。
“哈,怪我!”仙道忽然恢複了平常的樣子。“其實也沒什麽玄妙的,這個年紀的男生都會感興趣,你也不例外嘛。”
“反正讨論也讨論不出個所以然,不如親身嘗試一下更能了解通透呢。”
“怎個嘗試法?”流川楓表情執拗,口氣不甘地問道。
“就比方——”仙道倏地彈起來,端起他的下巴,這可真是張漂亮的臉蛋,近看也毫無瑕疵,略顯柔和的尖臉,白嫩細致的皮膚配上兩道黑色濃眉和那堅定有神的狹長眼睛,不顯女氣的同時平添英武之色。
那張頗具混血色彩的臉正在逼近……“啪”出于自我保護意識的本能,流川楓一巴掌拍掉他的手,胸口不知是因憤怒還是緊張起伏不停。
“哈哈!你看,你看!”仙道倒沒怎麽尬尴,洩氣似的甩甩手,略帶自嘲地笑道:“就說你還小哩,專心打球,好好念書才是正經哦。”
哼——!感到遭受了空前的蔑視,流川楓憤然之極,想都沒想就一拳打了過去。
“汪汪——”小黃覺察到兩位主人之間的氣氛發出不和諧的旋律,焦急地叫了起來。
“噓——”仙道一手捂着臉,一邊忙不疊先把它關進卧室。
“哎,你打也打了,這回,出氣了吧?”仙道摸了摸左邊的臉頰,火辣辣的,還有點麻,不會腫很久吧?
僵立片刻,流川楓才吐出一句無意識的話,“……疼?”
哇!居然、居然還敢問,故意的吧他!“喏,你說呢!”仙道把那邊臉探過去給他看。
“藥呢?”
“沒有!”仙道沒好氣地回話。
流川楓轉身跑出門去。
這……太不像話了吧!啊,是他先過分的,可是、可是,還是覺得這小子不該一走了之,小黃也不要了啊,難道還要他親自給送回去?呵呵,還真是不通人情世故。
當流川楓提着藥店的包裝袋重新回到公寓,仙道正蹲在玄關逗弄小黃。
“給。”他伸手遞過,裏面裝着外傷藥膏。
仙道不接,反而踉跄着大刺刺跌坐在沙發上。“剛才那一拳打過來,我的腦袋好像受到震蕩了,現在頭暈目眩,四肢無力,沒辦法塗藥啊。”手遮在臉上,透過指縫窺視對方的神情,換上虛弱的口氣呻吟道:“看着好像沒什麽大礙,可說不定顱內出血了,這麽待着的工夫也許就死過去了。啊……你不必擔心被控過失致死罪什麽的,除了我,沒人知道你來過,沒有人證物證,到時你随便編個謊話就混過去了,唉……”
“……”搞什麽!哪有這麽嚴重!和白癡櫻木打架,比這出手更重的時候不是沒有,結果不都好好的,這家夥的身板又不是弱不禁風那種。流川楓撇了撇嘴,可動手打人的确實是他,只好走過去,從袋子裏拿出藥膏。“你待好了。”準備幫他上藥。
嗯,嗯,這就對了,就該這樣!喂,好好搽啊,要輕點,溫柔點。仙道拼命繃住表情,心裏忍不住竊笑。
流川楓塗藥挺熟練,因為打球打架總受傷,不可能每次都特意去醫院處理。
“好了。”這種程度的外傷,只要抹上藥,應該不至于腫起來,過個一半天就好了。
“是嗎?”仙道下意識用手指輕觸傷處。“可我的頭好暈啊,站都站不起來,什麽都幹不了啊……”眯起眼睛,留一點眼縫繼續觀察對方的反應。
流川楓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
“接着,你有什麽事要幹?”意思是,他會代勞。
“我需要補充體力。”仙道有氣無力地說,“我想吃那個……紅燴牛肉飯。”
“……”
“麻煩的話就算了,你回去吧。讓我自生自滅好了。”仙道無力地擺擺手,頭歪向一邊,閉上眼癱在沙發上一副半死不活的德行。
垂死了?流川楓猛然雙手扳住仙道的頭,讓他面沖自己,然後把嘴唇貼上了上去——別誤會,這不是接吻,扒開下颌的力道過大以致于仙道覺得下巴快脫臼了,鼻孔被捏住幾乎沒法呼吸,這小子不斷往他嘴裏吹氣兒。
“咳——咳——”仙道撲騰着趕緊使勁推開他,大口呼吸新鮮空氣。“你這是幹什麽呀!?”
“人工呼吸。”流川楓甚是得意,猛挑了下左邊的眉毛,“緩過來了吧?你這不是很精神麽!”哼,看你還裝不裝,哼,哼!
“呃,嗯,那個我……”仙道終于投降,狼狽地低下頭撓着頭發。須臾,他看向流川楓,嘴邊挂着別有意味的笑容:
“喂,再來一次。”
“?”
“再做一次,人工呼吸。”
作者有話要說: 好像下一章更值得期待哈~吼吼~~于是,小标題反而想不好啊,雖然有點無聊,不過還是決定就叫這個了~
☆、十六、碎片之可能是喜歡你吧
這是流川楓十五年來度過的最奇妙的星期天。
他在仙道狹小的公寓一直待到傍晚。
回到家,媽媽不禁皺起眉頭,要是不回來吃飯,也該提前告訴她一聲嘛。而後,她馬上問起,這一整天,一定是約會去了吧,看來進展不錯啊,在一起待了這麽久!
精神仍處在游移狀态,腳步輕輕飄飄的,放佛失去了方向感,街上路燈的光線朦胧旖旎,眼前的景物既陌生飄渺又似曾相識,多虧有小黃牽着才得以順利走回家。對媽媽的話充耳不聞,面無表情地走上二樓,一進屋就徑直趴到床上,輾轉反側。
原來是這麽回事……是這麽一回事……
撫摸着幹澀而紅腫的嘴唇,臉上竟漾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容。
仿佛揭開了神秘事物的面紗,一窺真相,大腦充血,全身血液沸騰。對那種事,他并不是全然未知,自己做過的,這個年紀的男生早上起來有時下面自然而然就有反應,打球過于興奮也會有如此的連帶反應,出于本能,會用手處理。可今天真是第一次和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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