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Chapter 47小理要成為很好……
領隊老師帶他們看完展覽,又組織大家吃飯。到酒店一套繁瑣的流程走完,宋唯真拿到自己房間門卡的時候已經過去半個小時了。
她略微疲憊地到了房間門口。
芯片卡在門鎖上“滴答”一聲,閃過一抹藍色的微光,門開了。
宋唯真放好背包,仔細檢查了下房間。
這還是季崇理告訴她的。
看看鏡子是單面鏡還是雙面鏡,用手機攝像頭照照屋裏有沒有針孔攝像頭,以及房間內要是有損毀的地方,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酒店前臺,讓他們迅速處理,不要耽誤了她的休息,也以防後續出現糾紛。
宋唯真檢查完,累得癱在床上,黑色的馬尾辮散開,像一把黑色的羽扇。
她側過臉,旁邊是另外一張空床。
陶桃……應該要晚點過來吧。liJia
篤篤篤——
門口傳來兩聲輕輕的敲門聲。
緊接着,是陶桃清甜的聲音。
“真真,是我來啦~”
宋唯真連忙小跑過去開了門。
陶桃推着個白色行李箱,長發在腦後挽成一個髻,上面還斜斜地插了一支造型古樸的發簪。
臉上的妝容精致典雅,看起來像個從民國時候穿越過來的大家閨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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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行李箱放在地上打開,随意地翻出卸妝水和洗面奶,徑直去衛生間卸妝。
洗手池那裏傳來一陣水聲。
“真真,你幫我把包裏的水乳拿過來好不好?”
宋唯真應了聲,在她一堆東西裏找到了潤膚水和乳液,送了過去。
陶桃甜甜地笑了下,把水和乳液按壓在掌心,唏哩呼嚕地混在一起,然後盡數塗在臉上。
手法還挺狂野的。
宋唯真摸了摸鼻尖,尴尬地起了個話題:“陶桃你也報了英語競賽哈,那徐慧老師的輔導題有沒有做?我都帶過來了,上面也畫好了重點,你要是沒做可以直接看我的。”
陶桃擦完了臉,又把頭發拆開,“沒做,我也不看啦。英語題我一向都是靠語感的,做題對我來說用處不大。”
宋唯真“噢”了一聲,屋子裏又重歸安靜。
她實在是個不擅長找話題的人。
而且陶桃的生活跟她差距很大,宋唯真也不知道該和她聊些什麽緩解尴尬。
聊學習吧,陶桃學習不好,搞得好像是她在炫耀一樣。
聊藝術吧,宋唯真本來就五音不全,對音樂美術之類的關注都很少。
陶桃把頭發散開,重新梳了個低馬尾,轉身正好看見宋唯真垂着頭,表情凝重。
她噗嗤一聲笑了:“真真,你今天怎麽奇奇怪怪的。”
宋唯真:“啊,有嗎。”
陶桃拉着她一直走到床邊,嘻嘻一笑,拉着她摔在了床上。
柔軟的白色床褥上,宋唯真和陶桃面對面躺着。
陶桃狡黠地眨了眨眼,指尖探到宋唯真的腰腹,撓癢撓得她笑個不停。
宋唯真笑出了眼淚,氣氛也漸漸松弛下來。
“對嘛,這才是平時我笑容甜甜的真真!”陶桃用手指點了點宋唯真的鼻尖,“今天一進門就一臉嚴肅相,太不像你啦。”
宋唯真撩起自己倒在一邊的劉海,動了動唇。
“別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麽。”陶桃翻了個身,仰面朝天,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不就是因為季崇理嘛,一個男人而已,姐姐我還沒有那麽小心眼。”
宋唯真躊躇:“我覺得你還挺喜歡他的。”
“或許是吧。”陶桃柔軟的黑發彎成波浪狀,“我也覺得,我應該很喜歡他。”
“你應該知道季崇理欠我一個願望吧。”陶桃問。
宋唯真:“他沒有說過,但上次我記得你說過許願的事情。”
陶桃望着刷成米色的天花板,輕輕抿起嘴角。
那是一年的盛夏。
那時候陶桃還是個上幼兒園的小女孩,和爺爺奶奶一起住在梧桐街。
梧桐街上有一座梧桐院,裏面住着陶桃非常喜歡的一個人。
她叫慧蘭。
陶桃是聽她丈夫這麽叫她,于是也跟着叫她“慧蘭奶奶”。
慧蘭奶奶說話語氣很溫柔,心靈手巧,會用槐樹葉和槐花做餃子,會用竹藤編出好看的小馬和小兔子。
陶桃喜歡往梧桐院跑,每次都收獲滿滿。
慧蘭奶奶也不會像自己的爺爺奶奶那樣要求嚴格,每次陶桃癟着嘴跟她講又考了班級倒數第一,她都會慈愛地摸摸陶桃的頭頂,說“下次努力就好啦”。
她是陶桃的第一個朋友。
沒過幾年,梧桐院裏來了個小男孩,聽說是慧蘭奶奶的小孫子。
男孩長得清秀好看,沒什麽不好的地方,就是性子孤僻,總是冷着臉,還不愛跟人說話。每次陶桃去梧桐院,圍着他上蹿下跳地說話逗趣,他也不搭理她。
她只聽慧蘭奶奶叫他“小理”。
後來陶桃到了上學的年紀,就被父母接走了。上學還是放學都有人接送,其餘時間都被各種各樣的培訓班填滿,陶桃沒時間再去梧桐院。
但她一直有聽過慧蘭奶奶孫子的消息。
他長大後性格愈發冷傲孤僻,鮮少和梧桐街上的小夥伴來往。後來還跟一群不三不四的人在一塊待着,抽煙打架學了個遍。
也聽說慧蘭奶奶為了這個孫子,操碎了一顆心,還不被人領情。
直到初中,陶桃的父母才漸漸放松了對她的管制,她才有了自己的業餘時間。
陶桃至今都記得那個周末。
那一天,所有的東西都在回憶裏變得非常漫長。
她鋼琴班下課後,在梧桐街那家糕餅店裏買了杏仁酥和鮮花餅,去梧桐院看望慧蘭奶奶。
沿街的路上落了很多銀杏葉,她挑形狀漂亮的踩,踩了二十五片後,到了梧桐院的正門。
白天梧桐院的大門從來不關,陶桃按了門鈴,飛快地往裏面跑,快樂地像只小燕子。
“慧蘭奶奶!我來看你啦!”
陶桃一口氣跑進裏屋,沒看見慧蘭奶奶的人影。
廚房玻璃上彌漫着水蒸氣。
她走過去,笑着喊了聲。
陶桃至今都忘不掉那個畫面。
打着火的煤氣上咕嘟嘟地炖着豬骨,慧蘭奶奶圍着圍裙,靛藍底色的花襖蹭了地上的灰泥,那抹土色正好落在盛放的牡丹花瓣上,掉在她手邊的湯勺裏挂着一點清亮的油花。
砰的一聲。
杏仁酥和鮮花餅撒了一地,摔得四分五裂,落下許多酥脆的渣。
坐在急診室外面時,陶桃還是恍惚的。
慧蘭奶奶怎麽會有突發病症呢,她是個非常注意身體和保養的人。
她應該一直一直開心健康,長命百歲。
急診室的護士過來聯系家屬,陶桃不知道他們的聯系方式,只報了自己父母的電話,又通過爺爺奶奶,聯系到了在季英河和季崇理。
在她父母把她接走時,陶桃只來得及和那個長大的男孩匆匆一瞥。
他還是一樣的孤僻冷傲,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發尾染了一撮不易發現的藍,清秀眉目緊皺在一起,眼尾紅得要命。
陶桃參加了慧蘭奶奶的葬禮。
在葬禮上,她才得知慧蘭奶奶的心髒一直不太好,腦子裏去年也查出了腫瘤,那天是心髒病突然發作,摔倒時頭部磕到了後面的碗櫥,刺激到了腫瘤。
多症并發,不治身亡。
季英河沉默着接待前來吊唁的賓客,那個叫做季崇理的少年,死死盯着慧蘭奶奶的遺像,任憑誰說都不動。
葬禮結束後,陶桃走到他身邊。
聽說,慧蘭奶奶非常疼愛他。
她拍了拍少年的肩。
“季崇理。那天在救護車上,慧蘭奶奶跟我說了一句話。”
少年發尾那撮藍色已經不見了。
他微微轉動僵硬的脖子,紅腫的眼在黑色額發下看不清神色。
“你說。”季崇理嗓音嘶啞。
陶桃鼓足勇氣:“她說,希望小理能過得好,成為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少年一怔,點了點頭,淚水複又湧出,砸在遺像前白色的花瓣上。
他攥緊了手,又松開,聲音沒有情緒:“謝謝你告訴我,但我沒什麽能回報你的。”
“我什麽都沒有。”
陶桃搖了搖頭,“那你就答應我一個願望吧。”
“如你所見,這就是我們之間那個願望的由來。”陶桃起身喝了口水,“從那之後季崇理就把之前的惡習全都改了,也開始好好學習,成了現在的季神。”
“這麽說來,我可真是功不可沒啊。”陶桃悠悠嘆了聲。
宋唯真聽完,疑惑道:“你剛剛說慧蘭奶奶在救護車上全程昏迷,那你跟季崇理說的那些話……”
“當然是我編的啦。”
陶桃微微一笑:“但我想這也是慧蘭奶奶想做的事。”
“我和慧蘭奶奶之間的感情,摻雜了親情和友情,我是把她當成我最親密的朋友的。嗯,應該算是忘年交吧。所以我想,季崇理一定要成為很優秀的人,慧蘭奶奶才會放心。”
“為了他能好好學習,不因為一張帥臉步入歧途,我早早放出狠話,說季崇理是我的人,大家都不敢跟我争。他也懶得搭理我,甚至越來越讨厭我,大概是因為我成了他過去的那種人吧。”
陶桃掰着手指總結,“不學無術,成績吊車尾,像小混混一樣拉幫結派,反正不像個學生的樣子。”
陶桃沉默半晌,笑了聲,“久而久之,我關照他久了,也覺得我們兩個挺合适的。”
“就以後,一直這樣也不錯。我可以替慧蘭奶奶一直關照他,我家裏有錢,也不怕季決明的威脅。”陶桃無奈地聳聳肩,“小說和電視劇裏不都是這麽安排的?校霸和學霸,學渣和學神什麽的。”
“你對一個人關注久了,就會産生喜歡的錯覺。我也一直以為我是喜歡季崇理的,畢竟他長得又高又帥,沒有幾個女生不喜歡。所以我一直追在他身後,叫他實現我的願望——成為他的女朋友。”
“但這是一種虛假的喜歡。”陶桃用手臂在胸前比了個叉。
“從初中到現在,我被他拒絕過無數次,但我從來不難過。”陶桃看着宋唯真難以置信的眼神,噗嗤一聲笑了,繼續解釋,“真的,我沒騙你。過生日時他聽說你走了,就跟着追出去時,我還挺高興的呢。”
“有一種自家養的豬,終于會拱白菜了的感覺。”
陶桃笑彎了腰,眼神坦率而明媚。
“真真,我要出國啦。”
“以後季崇理,就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