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去龍蟠陵
馬車沒有經過正門, 從西側小門出了宮,并沒有驚動什麽人,便到了長街上。
熱鬧的吆喝聲傳入耳中, 洛白從車簾子縫隙看外面, 看那些草杆垛裏插着的糖人,小攤上鍋裏翻滾的馄饨,肉販砰砰砍着骨頭,還有兩個醉漢互相攙扶着走, 結果都摔在了地上。
撲哧!
他沒忍住笑出了聲,接着又轉頭去看楚予昭。
楚予昭本閉目靠在車壁上,已經睜開了眼, 正面無表情看着他, 洛白心虛地躲開他視線, 繼續看馬車外。
只見那兩名醉漢你拉我, 我挾你地站起來, 往前行了幾步後, 再次雙雙絆倒在地上, 撞翻了路邊的幾個籮筐。
洛白就算捂住嘴, 也發出兩聲掩蓋不住的噗噗,憋紅着臉蛋又去看楚予昭。
楚予昭依然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 但目光裏帶着濃濃的警告。
洛白拼命忍,好不容易将那股笑意強壓住, 也不再去看窗外, 只端正坐着看前方。
只是剛才那幕總會冷不丁就出現在他腦子裏, 讓他一會兒就會發出一聲撲哧。
在他再一次撲哧時, 楚予昭終于忍無可忍地呵斥:“你再發出一點聲音, 就給我下去!”
洛白轉回頭看着他怒容, 靜默地對視片刻後,連着撲哧了一長串。
“哈哈哈哈哈哈……”他再也憋不住了,捧着肚子爆出一陣大笑,“哈哈哈哈哈哈……那兩個人……哈哈哈……他們……哈哈哈哈那兩個人……”
看着楚予昭越來越黑的臉色,他邊笑邊起身,歪歪倒倒地坐在了地毯上,“哈哈哈哈……我自己下去……”
成公公坐在後面那輛馬車上,卻時不時撩起車簾看前面的馬車,保持着十二分警惕。當看到前面那輛車突然停下時,他腦內警鈴大作,立即就要下車去看看動靜。
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動,前面車上就跳下名俊美的少年,雙足剛剛着地,馬車就擦着他身側往前駛出了。
成公公從車窗招呼那名垂頭喪氣的少年:“洛公子,這是怎麽了?”
洛白用腳尖踢着一顆小石子,道:“被朕趕下來了。”
成公公也沒笑他,撩起了車簾子:“那就坐這一輛吧。”
“哎,好。”
洛白和成公公并肩坐在後面那輛馬車上,也不笑了,只安安靜靜地坐着。成公公從匣子裏取出一塊梅花糕遞給他:“還有一陣子才會到莊子上,現在已經快晌午了,公子先用些糕點墊墊。”
“唔,我還不餓,心情也不是太好,不過勉強也能吃那麽一點。”洛白接過梅花糕,“謝謝姨。”
馬車穿過幾條長街,出了城門,往西行駛了半個時辰後,終于停了下來。
成公公收好已經被洛白吃得精光的空點心匣子,招呼他下了馬車。
眼前出現了一面無邊湖泊,碧綠的荷葉綿延至天邊,楚予昭不由稍停腳步,眺望着遙遠的地平線。
洛白已經忘記了被他趕下馬車的不愉快,慢慢蹭到他身旁,肩并肩地一起看着遠方。
一陣柔風拂過,帶着荷葉的清香,他感嘆道:“這地方好好啊,真的好好啊……”
他詞彙雖然簡單,但聽得出來是發自肺腑的贊嘆,楚予昭面上不顯,心內對這句話還是認可。這湖是宮裏那些人工湖沒法比的,現在已快入秋,夏荷正盛開,連着無邊荷葉,一副如畫美景。
看來不管人聰不聰明,對美景的感受都是相同的。
楚予昭臉上的郁郁之色消退了幾分,就聽身旁的人打了個長長的飽嗝:“——這地方好好啊,藕也肯定很多,挖出來和哥哥一起吃,炸藕餅,糯米藕片,糖醋藕……”
楚予昭轉身就往湖邊的莊子走去。
蔔清風已經接到消息,等候在大門一側,再跟在楚予昭身後,一行人匆匆跨進院門。
到了正廳,紅四帶着禁衛去院外各處盯着,成公公将廳內的門窗關得嚴嚴實實。
蔔清風不認識洛白,但不敢多問,只在心裏暗自揣測他的身份。洛白卻是見過他的,上次趴在房梁上偷看時,看見他頭頂有幾個排列整齊的疤,那時候心裏就很好奇,想着有機會一定要湊近了看看。
楚予昭背朝幾人看着正廳牆上的一副山水畫,片刻後才轉回身,直接開門見山問蔔清風:“如果附在朕身上那東西,他自身會覺得痛苦,是怎麽回事?”
蔔清風低頭略微沉吟,謹慎地問道:“陛下可否說得詳細一些?”
楚予昭便看向他旁邊的洛白:“洛白,你給他講一下。”
洛白卻在看蔔清風的腦袋。
蔔清風低頭時,頭頂剛好灑落幾縷光線,顯得一顆頭铮光瓦亮的,那幾顆戒疤也就更為明顯。
王公公扯了扯洛白的衣袖,低聲道:“洛公子,陛下在問你話。”
“啊!哦。”洛白收回視線,看向了楚予昭,“我剛沒聽見,哥哥你再說一遍。”
楚予昭放慢語速,重重地說道:“你今日說看見有鬼娃娃附在朕身上,看上去還很痛苦,你将詳細情況給這位大師講述一遍。”
“哦,知道了。”
講故事什麽的,他最喜歡了。
“從哪裏開始講起呢……”他沉吟道:“從我去朝堂上開始嗎?”
“你不用說了。”楚予昭打斷他,對蔔清風道:“蔔清風,洛白可以看見附在我身上的鬼魂。”
蔔清風有些驚訝地看了洛白一眼。
“是的,我可以看見朕身上的鬼娃娃,他就趴在哥哥背上,我看得清清楚楚。”洛白接嘴道。
“他嘛,就一直趴在哥哥背上,臉就……臉就……貼着,貼得緊緊的。”洛白邊講邊想着描述鬼娃娃的詞彙,講得有點吃力,便皺着臉問楚予昭:“我可以直接學他嗎?”
楚予昭沒有反對,洛白便走過去繞到他身後,兩手搭在他肩上,用力一撐,躍上了他的背。
楚予昭沒提防他這動作,條件反射地反手向後,托住了他的膝彎。
“……公子。”
“……嘶。”
成公公和蔔清風同時發出了倒吸涼氣的聲音。
楚予昭明顯也沒料到洛白會做出這種舉動,臉上難得的露出了幾分愣怔。不過還沒等他回過神,洛白已經摟住了他的肩,将臉埋在他肩頭上,甕聲甕氣地說:“那鬼娃娃就是這樣的,一直趴在你肩膀上。”
接着又将臉湊到楚予昭頸子旁,深深地吸了兩口氣。
溫熱的鼻息撲打在楚予昭頸間,他身體有着短暫的僵硬,那片皮膚也随着繃緊。
他像是被燙着似的,就要将洛白扔下去,卻感覺到一根手指在他肩頭某個位置輕戳了兩下,道:“他偶爾會趴在這裏聞哥哥的味道。”
被洛白手指戳到的地方傳來一股疼痛,正是那個遲遲不能愈合的牙印位置。
蔔清風已經回過神,鄭重問道:“洛公子,你看到的鬼娃娃面目清楚嗎?”
“很清楚。”
“他的臉很白很白,就像牆壁那麽白,眼睛卻全是黑的,炭圓兒一樣……”洛白嘴裏一邊講着,一邊将臉埋在楚予昭肩頭處,只露出雙眼睛,至下而上地看着對面的人,整個人頓時就透出一股陰森鬼氣。
成公公一直呆呆看着洛白,在他突然露出這幅模樣時,閉上眼不忍再看,轉過身,用手背擦了擦眼角。
蔔清風問:“那他——”
“不用去知道他的長相,朕心裏有數,朕只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很痛苦,而令他痛苦的原因又是什麽。”楚予昭突然冷聲打斷蔔清風準備問出口的話,又松開洛白的膝彎,将人放下了背。
“是。”蔔清風心頭一凜,趕緊改口問道:“洛公子,你确定他在消失之前,會表現得很痛苦嗎?”
他已經覺察到這名俊俏的小公子,和皇帝的關系非同尋常,但腦子可能有點小毛病。所以不确定他眼裏的痛苦,是否就是真的痛苦,得謹慎一點的好。
“應該是痛苦吧,我給你們學學。”
洛白從楚予昭身後走出來,站在屋中央,毫無預兆地就垂下了頭,雙肩垮塌下去。三人皆一愣怔,還沒來得及詢問,就見他突然用雙手抱住腦袋。再擡起頭時,嘴已經大張,面部猙獰扭曲,眼睛瞪得似乎要脫出眼眶,露出的全是掙紮痛苦之色。
“就是這樣的。”洛白只表演了很短時間便恢複原狀,但屋子裏一片寂靜,沒有一個人出聲或者詢問他。
咣當!
一只紅木圓凳被碰翻,成公公踉跄着扶住旁邊的桌子,淚眼模糊地看向楚予昭:“陛下……他……他……四皇子他……”
楚予昭除了臉色比平常更白,看上去并沒有什麽異常,他嗓音暗啞地開口:“蔔清風,朕——”
一句話戛然而止,他突然彎下腰,爆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咳得額角都滲出了汗,鼓起了青色的筋。
成公公還失魂落魄站在原地發呆,洛白趕緊上前,想伸手攙扶楚予昭,被他擡起手擋住。
洛白将他那只手撥開,湊前去輕輕拍他的背,楚予昭也就沒有繼續擋,只彎腰劇烈咳嗽,心肺似乎都要被咳出來似的。
咳嗽聲漸漸平息,楚予昭直起了身,成公公終于回過神,連忙從桌上倒了杯茶送來。
楚予昭端過茶喝了一口,遞還給成公公,聲音還有些暗啞:“蔔清風,你覺得這是因為什麽?”
蔔清風道:“陛下,根據洛公子的描述,小僧以為,這是有人用術法将那鬼魂給控制住了。”
“術法?”
“師父曾經講過,佛教有密宗,而密宗又分為兩派,一為胎藏界,一為金剛界。曾有東瀛和尚來習學,後攜所學經論、儀軌回東瀛,創建了既不屬于胎藏界,也不屬于金剛界的真頂宗。這真頂宗近些年來,逐漸淪為邪魔外道,開始習一些邪門歪道的術法,其中就有操控鬼魂的法術。”
蔔清風頓了頓,見楚予昭在認真聽,便繼續道:“我雖然沒親眼見過真頂宗是如何控制鬼魂的,但根據師父的講述,施法之人得将死者的骸骨——”
他說到這兒突然閉上了嘴,有些忐忑不安。
“繼續說!”楚予昭聲音沉沉,眼眸黑得似乎看不到底。
“是。”蔔清風只得硬着頭皮繼續往下講:“施法之人得将死者的骸骨盡數敲斷,頭骨釘入三寸長釘,縛上鎖魂索,拿住他生前的貼身物品,再施以法術,讓鬼魂任由其控制……”
洛白一直注意着楚予昭,發現蔔清風每說出一句,他臉色就更白上一分,負在身後的兩只手,互相握得很緊,指關節都透出了青色。
“……這種術法很是陰毒,鬼魂被抹去神智,任由施法者操控。不過鬼魂已經沒有了神智,按說是不會感覺到痛苦的,除非……”
“除非什麽?”楚予昭往蔔清風靠近一步,厲聲喝問。
蔔清風語速極快地回道:“除非那鬼魂總會出現一些脫離控制的情況,讓施法者不得不重新施法加深控制。而這個施法的過程,會讓鬼魂感覺到痛苦,繼而會消失,直到再次召出。”
屋內寂靜無聲,沒人再說話,只聽見楚予昭變得急促粗重的呼吸聲。他胸部起伏不定,眼底翻滾着陰雲,全身散發出濃濃的暴戾氣息。
洛白擔憂地看着楚予昭,他對蔔清風的這些話似懂非懂,卻又隐隐明白了些什麽。
“蔔清風,給朕說一下,你怎麽給那鬼魂解除術法。”片刻後,逐漸平息下來的楚予昭走到上方椅子旁,一撩袍擺坐了下去。
他并沒有問詢蔔清風有沒有辦法解除術法,而是直接就下了令,這是哪怕蔔清風沒有那個能力,也要想法去辦成不可。
而且他清楚,蔔清風一貫狡猾,如果真沒有任何解決的辦法,是不會将鬼魂被控制的事說出來的,只會裝作不知道。他既然講出來了,那就是已經有了解決的辦法。
果然,蔔清風回道:“師父當初給小僧講這些的時候,也順嘴提及了解除之法。那法子便是将死者的屍骸複原,還要找到被施法者獲得的那件貼身物品。小僧如果能拿到那東西,便能替他解開身上的術法。”
楚予昭霍然起身,大步走向廳門。
“陛下。”成公公跟在後面喚了聲。
楚予昭腳下不停,嘴裏吩咐道:“令紅四備馬,朕現在出發,即刻前往龍蟠陵。”
洛白跟在楚予昭身後一溜小跑,穿過前院出了大門。紅四很快就牽了兩匹馬過來,身後還跟着一群同樣牽着馬的黑衣禁衛。
洛白看着楚予昭翻身上了馬,其他禁衛也跟着上馬,并沒有空出來一匹,便眼巴巴地問道:“哥哥,我的馬呢?”
楚予昭手持馬鞭,脊背挺直地坐在馬上,口氣雖淡卻也回答了他:“你就在莊子裏等着,朕很快就回。”
接着又喊了聲成壽,卻沒有繼續說話。
成公公深知他意,忙道:“陛下放心,我會讓人照顧好洛公子。”
楚予昭這才兩腿一夾馬腹,手上馬鞭揚起:“駕!”
座下那匹精壯的黑馬,立即如箭一般飛馳出去,其他禁衛也紛紛縱馬跟上。
洛白跟着小跑了幾步,看着馬隊遠去,消失在視線裏,這才轉回身,無精打采地用腳去踢路邊的小石子。
成公公體貼地道:“洛公子,這莊子周圍的景色多好,這下午反正沒事,要不去轉轉?等把這莊子逛完啊,陛下也就回來了。”
洛白恹恹地道:“不喜歡逛莊子。”
成公公一拍巴掌:“雜家倒是想起來了,莊子後面的那片草坪啊,還有幾個兔子洞,要不去掏兔子?”
洛白這才勉強點頭:“好吧,那我去找兔子玩。”
“哎,這就對了,雜家再喚兩個人陪着您一起玩兒。”
“不用人陪了,我自己去和兔子玩一陣就行。”
成公公笑道:“那得有人伺候在身邊啊,也可以幫您抓抓兔子。”
下午,洛白就在莊子後面玩。這草坪的确就如成公公所說的,有幾個兔子洞,但一只兔子都沒見着。估計是聞到洛白的氣味,被吓得不敢出來了。
他玩了一陣,覺得沒什麽勁,無聊地揮舞着那根孔雀羽,回莊子去找成公公。
兩名跟着的小內侍,進了莊子後便散去做事,洛白一個人穿過院子,來到了廳門前。
“劉大人,陛下剛過茶垭關不久,有商隊也過了關?”
緊閉的廳門後傳來成公公的聲音,他話裏提到了楚予昭,洛白便停下了腳步。
“是,本官安插在關口的人飛鴿傳信來,那商隊足足有三四十號人,打着一家大商會的招牌,總共裝了十幾輛車的貨。”一道洛白隐約有些熟悉的聲音回道。
他有些好奇,便趴在門縫上往裏望,看見了一張瘦削的臉。這人他在朝堂上見過,當時拿着長長的單子在殿裏念,身邊就跪着幾名打架的老頭。
好像叫劉……劉什麽。
“那商隊的身份呢?”成公公滿臉嚴肅地問。
“是一隊茶商,有通關文書,身份也很正常。但怪就怪在,茶垭明明就盛産茶葉,為何還要從北邊的梁綱府運茶呢?”
“陛下這是臨時起意去的皇陵,按說沒有人會知道啊……”成公公突然一凜:“糟糕,這次雜家辦錯事了。”
“公公這是怎麽了?”
成公公急得臉色煞白:“因為陛下上次遇刺的事,這次我就将所有禁衛安排上了。可那些禁衛裏,還有幾名剛入不久,沒有徹查過身份的。”
劉懷府臉上也變了色。“公公,那可如何是好?”
成公公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禦前總管,很快就冷靜下來,道:“不過有紅四在陛下身側,就算有那麽一兩個細作,也不敢直接對陛下動手,只會暗地裏和別人裏應外合。”
“那公公,恐怕今天宮裏會有變故,有人會趁機作亂啊……”
成公公道:“這點倒不必驚腩鏠慌,陛下高瞻遠矚,早有安排布置。劉大人,雜家這就立馬回宮禀告,請秦太妃派出禦林軍前去龍蟠陵。”
“行,那本官也要趕回去,去找西城和東城的駐軍統領,不管有沒有變,先做好準備以防萬一。”
“好,咱們分頭行事。”
洛白從門縫裏見兩人朝着大門走來,便站直了身體。房門倏地被拉開,成公公看見門口的洛白,不由怔了一下。
“洛公子,您怎麽在這兒?”
洛白坦然道:“我在聽你們說話。”
成公公臉上僵了一瞬,又對劉懷府低聲道:“不必介意。”
“明白。”劉懷府也不多問。
成公公又對洛白說:“公子今日就留在莊子裏,不要到處跑了,雜家去辦點事就回來。”
洛白卻憂心忡忡地問道:“成姨,朕遇到了什麽事嗎?是有人要去殺他嗎?就像上次晚上那樣。”
劉懷府轉頭看別處,成公公卻嚴厲道:“陛下沒事,你別管,就好好呆在莊子裏。”
他交待了兩句便向大門匆匆走去,只是劉懷府在經過洛白身旁時,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
洛白跟着成公公兩人往外走,看着他們分別坐上了馬車離開,又追着喊了聲:“成姨,替我給元福姨帶個信,別到處尋我,今日的栗子糕放着,我明兒回去吃……”
一陣風吹過,将頭頂的樹葉吹得嘩嘩作響,洛白發了會兒呆,又在原地轉了兩圈,突然就弓身鑽進了旁邊半人高的灌木叢。
灌木叢一陣窸窸窣窣,片刻後,鑽出來一只通身潔白,頭戴小玉冠的小豹,嘴裏還叼着一堆衣物。
小豹飛快地爬上旁邊的大樹,将那堆衣物放在最高的樹杈上,又将一根孔雀羽埋在中間。确定不會掉下去,也不會被下面的人看見後,才擰身躍下了樹。
洛白沒有走大道,而是抄了近路。他奔跑在枝木橫曳的樹林間,躍過閃着碎光的溪澗,驚起林中的飛鳥和野兔,像一道白色的閃電。
每當不确定方向時,他就沖回大道,努力從那帶着泥土和樹木清香的空氣中,嗅聞出獨屬于楚予昭的味道。
楚予昭的味道已經被柔風帶走,很難聞到了,但小壞的氣息卻絲絲縷縷殘存于空氣中。
等到确定好方向後,洛白又沖回林子,再次飛快地奔跑。
陽光從枝葉的縫隙撒落,照亮小豹雪白柔滑的皮毛,毛尖上偶爾閃動着細碎的光點,那是他滲出的汗水。
洛白一直在奔跑,沒有停下,只是太口渴時,會在路過的小溪旁喝水,用那粉紅的小舌頭往嘴裏匆匆卷幾次水,接着繼續上路。
他知道成姨沒有對他說實話,一定是有人要去害哥哥,他必須要去哥哥身邊保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