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遇險
此話一出,室內頓時陷入了安靜。
成公公臉色驟然一變,對着蔔清風怒斥道:“滿口胡言,我看你根本就沒有什麽本事,只不過想哄騙陛下将你從地牢裏放出來,現在眼見要露餡,便編出一通瞎話。”
“陛下明鑒,那邪祟的确不是楚予池,貧僧的确沒有撒謊。”蔔清風語氣急切道:“請陛下再回憶一下,那些同根同脈的人裏,還有沒有其他尚未成年就早夭的——”
“放肆!”成公公疾聲打斷,聲音都異常尖銳,接着又對楚予昭道:“陛下,別聽這人胡說八道,他就是個慣會使手段的騙子。”
蔔清風忙道:“陛下,貧僧雖然曾行下不端之事,可師父所教的東西都記得,并不是那等行走江湖,僅靠三寸之舌诓人的騙子。陛下身上确實附有邪祟,也确實不是楚予池。還請陛下盡快找到那邪祟真正的生辰八字,不然終日被他吸食龍氣,饒是陛下身子骨再強健,這樣下去的話,不出半月,龍體便會大損,接着……接着……”
蔔清風剩下的話沒敢說完,但他的意思在場人都明白。成公公也沒再出言反駁,只遲疑地看向楚予昭,臉上一片灰敗之色。
洛白趴在橫梁上,大氣不敢出地看着下方。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也不知道楚予池是誰,但聽上去像是在說哥哥身上的鬼娃娃。
原來他們都知道了鬼娃娃的事啊。
只是哥哥的臉色好難看,洛白雖然不明白,但如同心意相通一般,能感受到他此刻的心情。
——那心情既痛苦又悔恨,心髒像是被一把小刀給捅開血肉,再狠狠地攪動。
洛白從未體驗過這種感受,只覺得胸口好痛,想張開嘴大口大口呼吸,又想用爪子在身旁抓撓,将橫梁抓得稀爛才能緩解。
“陛下……”成公公顫着聲音開口,“陛下,要不您就,您就……”
楚予昭卻在此時霍然起身:“回宮。”說完看也沒看屋內其他兩人一眼,大步走向房門。
就在他走至門口時,成公公突然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陛下,活着的人才最重要啊……陛下!求陛下顧惜,顧惜一下自個兒……”
蔔清風也嗫嚅道:“陛下,如果遲遲不除掉那啥的話,他吸取的龍氣越多,能力就越強。現在偶爾還能見到形體,以後根本就看不見了。”
成公公此時已是泣不成聲,楚予昭走到房門前停了下來,背對着室內人的肩背卻挺得筆直,甚至有些僵硬。
洛白趴在橫梁上,不知道自己為何這樣難過。他覺得視線有些模糊,臉上也濕漉漉的,擡起爪子去擦拭,發現毛尖上沾着濡濕的水痕。
“本來也是我對不起他,他怪我也是正常,就這樣吧。”楚予昭啞着嗓子說了句。
“陛下,您有什麽錯?又不是您害了四皇子,您不能把什麽事都往自個兒頭上攬啊……”
成公公聲聲真切,楚予昭卻倏地拉開了房門。清涼夜風拂面而來,他深深呼吸了一口,大步走進了院子。
一條黑影從牆頭上跳下,幾個縱躍來到楚予昭面前:“陛下。”
“紅四,回宮。”楚予昭淡淡道。
紅四看了眼那大開的房門,看見正在擦淚的成公公,還有那縮在牆側,盡力減輕存在感的蔔清風,也沒有開口詢問,徑直奔園外而去。
洛白也從橫梁上起身,躍進園子的深草從中,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一輪圓月照頂,兩輛馬車在十幾名黑衣人的護送下,行駛在車道上。這裏地處京城最偏遠的角落,街道上人跡稀少,只聽馬蹄敲落在石板地面的聲音。
洛白追在車隊後方的一側房頂上,更遠的地方,則是那群野貓。它們一直等在莊園外,等小豹出來後,又繼續跟上。
如此便形成了一副很奇特的畫面。
行進的一隊人馬後綴着只通體純白的小豹,而更後方則是一大群野貓,都安靜的,悄無聲息的向着皇宮方向前進。
當洛白跳過某家房頂的飛檐時,在心底突然升起了異樣的感覺。處于一種本能,他感覺到前方似乎不同尋常,蟄伏着未知的危險。
小豹頓住了腳步,兩只耳朵豎起,眼睛警惕地看向前方,喉嚨裏發出呼嚕呼嚕的威脅聲。
他微眯起渾圓的豹眼,看見在那大片的濃黑裏,有些人影正在蠢蠢欲動。他們都穿着黑衣,頭上罩着頭套,手中握着的刀刃在月下反出銀白的冷光。
他們是誰?他們想做什麽?
這個念頭才劃過腦海,就聽到一聲尖銳的呼哨,那些人影全都騰空而起,對着前方的馬車撲去。
楚予昭獨自坐在第一輛馬車裏,沉默地閉着眼。
垂墜的車簾偶爾會露出一道縫,月光在那瞬間照在他臉上,勾勒出鋒利的側臉輪廓。若不是身體還随着車身輕輕搖晃,整個人清冷得就好似一尊沒有生命力的雕塑。
當聽到那聲呼哨時,他倏地睜眼,眼底透出淩厲的精光。接着拔出腰間佩刀往身側一擋,锵一聲金戈交撞的脆響後,車簾上霍然多出了一個洞,一支鋒利的箭矢也掉入車廂裏。
“陛下!”前方傳來紅四驚懼的大喝。
“朕沒事,管好你們自己。”楚予昭朗聲回應。
話音剛落,頭頂就是一聲巨響,整個車廂頂被揭開,月光瞬間傾覆而下。随之幾條黑影從空中直直下沖,幾把利劍對着車中刺來。
楚予昭擡起頭,神情依舊鎮定,當劍刃已快接近面門時,他擡刀格擋,手腕用力一轉,只聽咔咔幾聲,那些利劍竟被他悉數絞斷,劍尖都掉在了車廂內。
幾名黑衣人見勢不妙,握着斷劍後翻,可就在這時,一道人影從車廂內拔地而起,躍至半空,随着一道銀光劃過,幾人重重跌在地上,喉嚨間噴出一道血箭。
楚予昭穩穩落在已被揭開車頂的車壁上,手中長刀斜斜指着下方,一滴血珠順着光滑的劍身滑落下去,墜入地裏。
他黑色衣袍随風翻飛,長發飄飄拂面,一張臉在月下顯得愈加蒼白。那雙淩厲的眼裏布滿殺氣,讓人看了不寒而栗。
來的黑衣人數量衆多,個個身手都不錯,楚予昭只帶了十幾名禁衛,雖然都是萬中挑一的高手,但具是以一敵多,應付得有些吃力。
後面那輛馬車上,坐着不會武功的蔔清風和成公公,但黑衣人們目的明确,只撲往楚予昭這輛馬車,根本不理會他倆。
紅四和幾名禁衛邊打邊退,圍在了馬車旁,将楚予昭護在中間。紅四從腰間取出一物,在地上劃燃引線,一顆火彈沖上天空,砰一聲炸出煙花。
“再堅持一會兒,禦林軍馬上就會到。”
可此時又是一聲呼哨,更遠處的房頂上滑下數條黑影,朝着這邊飛奔而來,在距離百米遠的地方停步,分別從身後取出弓箭,分兩排站好,拉弓上弦。
“不好,陳鋒,你快帶着陛下走。”紅四擊退沖上來的黑衣人,喝令一旁的禁衛。
那禁衛剛應聲,大腿上就中了一劍,悶哼一聲後單膝跪地,被另外的禁衛用背撐住。
楚予昭從車頂躍下,在半空時長刀劈出,正撲向陳鋒的一名黑衣人爆出聲慘叫,頂着滿頭鮮血倒在地上,兀自抽搐着。
他此時尚未落地,在空中一個轉身,緊跟着又是唰唰兩刀。刀鋒卷起氣浪,帶着萬夫莫開的睥睨之勢,兩名黑衣人哼也沒哼地撲倒在地上,身下鮮血汩汩流出。
“準備。”
遠處傳來一聲命令,還有弓弦拉滿的吱嘎聲,紅四等人忽地圍攏上來,将楚予昭團團圍在中間,橫劍格擋随時會飛來的箭矢。
這裏的街道不寬,兩邊也是高牆,避無可避,就算現在後退,也趕不上箭矢的速度。紅四咬着牙一聲低吼:“所有人護住陛下,哪怕死也要站着擋箭,撐到援軍到來。”
“是!”衆禁衛赫然應聲。
弓箭手們瞄準了楚予昭的位置,只等接下來的指令便萬箭齊發,小隊長也擡起了手臂,一聲放箭就要出口。
就在這時,他眼前突然閃過一團影子,如光如電般迅捷。他連這是什麽玩意兒的想法都還沒在腦內形成,視線就一黑,頭部同時傳來劇痛,一股熱流從頭頂湧出。
洛白從牆頭一躍而下,在空中時便彈開爪子,爪尖呈彎鈎狀,在月光下透出鋒利的冷芒。
當他爪子扣上那名發令的領頭人頭頂時,他甚至沒有感受到爪下有任何阻礙,爪尖就已經刺破頭皮,深深嵌入。
唰!
頭皮如同薄紙般被撕裂開,鮮血噴湧而出。
在領頭人後知後覺地爆出慘叫時,洛白又一爪子抓向最近的一名弓箭手。那人來不及躲避,臉上瞬時皮肉翻卷,出現幾道深深的抓痕。
洛白不給他們喘息的機會,一路騰挪縱躍,小小的身影淩空翻騰,爪子頻頻揮出。
等他落地一個急剎轉身時,最後那一排站着的弓箭手,都紛紛捂住臉在痛苦慘嚎,鮮血從指縫溢出。
洛白站定,前爪微曲後爪繃緊,耳朵緊貼在腦後,是一個蓄勢待撲的姿勢。
他眼睛至下而上瞪着他們,龇着兩排雪白的小尖牙,鼻梁兇狠地皺起,喉嚨裏發出威脅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