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頭等艙
◎“總這麽媽寶可不行。”◎
異常收容所的工作向來是危險且艱辛的, 只是被目标警惕,這不算什麽。
所以江清渠并不氣餒, 反而幹勁十足。
目标謹慎而敏感, 豈不是說明周隊長的猜測不是無的放矢嗎?如果她只是普通人,碰巧從這些異常事件裏路過,根本沒察覺到它們的存在, 就不需要如此警惕嘛。
她或許無辜,但一定知情。
至少江清渠是這麽認為的。
于是他熬夜在所有窗戶附近都架設了對外的監控設備, 雖然不會偷窺到對方家裏去, 可一旦附近出現異常事項, 他就會第一時間得知。
這樣忙活了一夜, 到了第二天清早, 隔壁還是安安靜靜, 窗簾都沒拉開過一次。
結果到了中午, 突然來了幾個警察。
江清渠聽着耳機裏傳出來,季茉在門口跟警察斬釘截鐵的表示,她被人監視并跟蹤了, 有跟蹤狂陰魂不散, 讓他們把周圍好好清理一遍。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所有的設備都是裝在自己這棟房子內的,怎麽這就被發現了?!
還好, 目标雖然敏銳,但拿不出具體證據來。
民警們地毯式搜索,又調了監控之後,抓到了一個背鍋俠。
那是個行蹤詭異的記者, 今天已經在季茉家門前“偶然路過”三回了。
且第三回 的時候為了顯得不那麽可疑, 而換了套衣服。
原本, 一般地方的攝像頭不會很密集也不會很高清, 他又戴着鴨舌帽,是能擋住臉的。奈何上回的夜襲案件後,保安們被扣了一波工資,現在監控系統升級,且一點懶都不敢偷。這記者換衣服的地方也有攝像頭,所以,就算季茉不報警,保安們也要來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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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大呼冤枉,說他并不是在偷窺季茉,而是聽說這裏之前出過很詭異的案件,想來采風寫靈異專欄的。
但越是這麽說就越可疑,雖然青城治安好,但這種獨自一人走夜路被襲擊的案件也時隔三差五就有,不常見的不是案件本身,是罪犯被捕後詭異的言行。
但這些事可沒公開過,這記者又是如何得知的?而且他包上有個小洞,偷拍專用的針孔攝像頭一直開着,普通采風可不需要這樣。
所以狡辯無用,還是被警察捉走批評教育了。
季茉謝過警察,等回去之後,又一次把窗簾拉的嚴絲合縫。
收容局脫胎于警部,權限比普通警局要高,江清渠思考片刻,直接打電話給附近的警局,問了問這記者的情況。
那根本不是個記者,其實就是個私家偵探,被謝青霖雇來盯着季茉的。
江清渠突然理解了之前女同事們說,謝青霖這種人就該被拖出去輪……咳咳,他告誡自己,警察可不能這麽想,晃了晃因為熬夜而有些漿糊的腦袋,突然理解了周隊長為什麽一根接一根的抽煙。
他也想抽。
季茉并不知道隔壁的鄰居已經快要愁禿了頭。
她只是覺着中午陽光太曬才将窗簾拉緊的。畢竟昨天剛回到家,摸到心愛的游戲機,立刻進入戀愛模式,親親熱熱一整夜。現在整個人都被榨幹了,只想睡覺。
至于發現可疑人物後報警,也真的沒江清渠什麽事兒,就是針對那個偵探。
謝青霖被療養院拉黑不準進入,準會來盯着她的住處,她早有心理準備。
炎薔薇在小區裏飄着的時候,注意到這個人,問她能不能吃了,她怕自己一覺睡醒就發現門口趴着一具無頭屍,才順手報了個警來保護敵方偵探。
別管那到底是偵探還是記者,畢竟也沒真的幹什麽違法亂紀的事情,最多就是被批評教育,晚點從警察局被出來,知道她不好惹,別再來犯賤,小命就保住了。
至于他去跟金主彙報,季茉倒是不擔心。
謝青霖早晚會知道她出院的事,而跟從前不同,季茉如今一點也不怕謝青霖。
她的孩子們比起實驗室,明顯更喜歡這裏。這個小區對她而言,可以說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謝青霖只會自讨苦吃。
至于用黑料來威脅謝青霖,或者幹脆将他送進局子,是季茉從前想過,如今已經放棄了的方式。
倒不是秦粦不肯兌現承諾,寫着謝家一切黑料的文件袋,就在季茉的櫃子裏躺着。
只是,大財團做髒事都有白手套代勞,謝青霖這種本家獨子,只要別自己抽風去找刺激,雙手就是幹淨的。甚至之前原女主被脅迫着成了女配的供體,他也完全能推說不知情,是保镖收了羅依依好處獨斷專行威脅她的。
有錢就是能夠為所欲為。
總之,給謝氏集團找麻煩,一點點蠶食掉他的勢力,是要以年為單位去施行的大工程,借崽崽們的力量能省些彎路,但還是麻煩。
所以還是留着他當生活的調劑品好了。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謝青霖并沒有來。
謝青霖雖然時常抽風,讓她感覺精神不大正常。但畢竟還是智商不低于人類平均值的“精英人士”,這幾日吃癟下來,終于清醒了點。
他知道自己這個人的存在就很讨嫌,沒直接登門,而是派管家送來了豪華郵輪的船票,說知道她最近很辛苦,想請她出去散散心。
這管家是個體面人,雖然愚忠,但不管是原女主的記憶裏,還是在原文裏,都沒幹過下做事,也沒諷刺辱罵過女主。
季茉也沒打算為難他,接過了船票。
出海游玩确實是個不錯的主意,季茉穿越這麽久還沒離開過青城去看看這個世界的風景。只是謝青霖不可能那麽好心讓她一個人去逍遙,多半會住她隔壁,想想就煩。
季茉本想把船票直接丢進垃圾桶,轉念一想,頭等艙的票呢,超貴的,浪費不好,要不然挂網上二手賣掉吧,謝青霖不肯直接給她打錢來彌補她經受的苦痛,間接的她也能接受。
錢是無辜的,她不跟錢過不去。
正這麽想着,就接到了秦粦的電話。
他聲音慵懶,說話卻是開門見山:“這個周末要不要去出個差?”
剛出院就來活了,季茉震驚:“怎麽,偌大一個青城市都不夠你折騰了?”
秦粦哼笑一聲:“想夠還是可以夠的,不過有的孩子長得太大,再繼續留在市區周邊太引人注意了,适合直接放歸大海不是嗎?你都這麽不遺餘力的保持低調了,總不能讓你的辛苦白費。”
季茉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池沼。
它是個好孩子,奈何身體是一塊無法壓縮的水體,而且還很渾濁腥臭。
一下雨就會膨脹的沼澤,在城市裏自然沒有容身之地。
它自從孵化,就一直在青湖附近游蕩,療養院時常有人反應園子裏有怪味。之前秦院長讓員工用雨後發黴來搪塞,但這不是長久之計。
也許送到海裏讓它自在的漂流更适合,直到它自己上進,或者秦粦找到合适的野生怪異喂給它,讓它能縮小身體或者拟态成其他樣貌,再考慮回歸的事。
孩子總要經歷風雨的,季茉能做的只有送行,她當即答應下來。
在季茉的構想裏,秦粦應該準備了秘密的科考船,會在夜黑風高的夜裏出航,船上沒有第三個活人,非常适合上演幽靈船的傳說……
直到她看到秦粦發來了的日程表。
船名和航行時間,房間號,船票……
季茉越看越是熟悉,轉頭将放在桌角謝青霖送來的船票拿起來對照,就見一字不差,正是同一趟行程。
季茉:我懷疑秦粦是故意的,但我沒有證據。
她問:“所以咱們就乘坐游輪,在這麽多人眼皮子底下去放生?”
秦粦:“放生其實不需要出海,直接讓它自己順着下水道游就行了,咱們是去跟蹤觀察一段,看它到海裏之後會不會變的有傷人傾向,所以需要有足夠多的人類才好判斷不是嗎。”
季茉接受了他的說法。
既然這一趟注定要去,她有了個主意,試探着問道:“咱們肯定是住頭等艙的,對吧?”
得到肯定答複後,她進一步試探:“那船票不用給我買了,直接按價格報銷打給我就行,我剛好有一張票,位置應該是最好的,只不過,需要麻煩你跟我換下房間……”
轉眼到了周末,上船之後,季茉和秦粦按着計劃對調房間住。
秦粦沒帶生活助理或者保镖管家一類,而他顯然很習慣自己解決一切,甚至還主動幫季茉提行李。
季茉并不是是第一次乘游輪,但确實是第一回 住頭等艙,她完全沒意識到可以讓服務員來幫忙,便沒拒絕秦粦的好意。等搬完了之後,轉頭看到秦粦沒走,而是非常自然的将門關了,才挑眉問他:“怎麽了?”
秦粦自顧自靠在單人沙發上:“累着了,歇一會兒。”
季茉:這麽柔弱為什麽非要逞強幫我搬行李啊,還不如我自己搬……
但她總不至于剛用完就将人趕走那麽冷血,便随他去了。
秦粦是瘦高個子,雖然背對着季茉,但癱在單人沙發上頭往後仰,還是能看到她。季茉正因為不能換上柔軟的睡衣享受三米大床而不爽,就瞪了他一眼。
秦粦眯起眼睛笑:“嗯……果然孩子都随媽,一點都不喜歡我。”
季茉更不爽了:“所以為什麽要喜歡你?”
秦粦不假思索:“因為我給你錢。”
季茉:……無法反駁。
就見秦粦得寸進尺,伸出手彎下第二根手指:“而且,我長得很好看。”
雖然很不要臉但仍然無法反駁。
他繼續:“性格也好。”
這點就存疑了。
再然後:“是唯一能可以讓你分享一切秘密的共犯。”
季茉撐着臉頰偷偷舒了口氣。
她差點以為秦粦突然發瘋要跟她告白什麽的,原來還是在套她的話。
放心了。
她坦然道:“可我沒什麽能分享給你的啦,我上輩子死前看的那本書裏,根本沒你的事兒,只能說這個世界會維持表面上的平靜,至少二十年。”
那一整套的十本書,穿越的時候她沒法帶着,如今只記得情節。而其中大部分的情節,已經注定不會發生了,所以有用的只有對人物性格的刻畫。
但秦粦好像并不需要通過她來了解這些,他明顯也對豪門恩怨不大感興趣。
秦粦翻身,下颚抵在沙發靠背上。
這樣一通折騰,他的頭發略微散亂,遮住了狐貍一般的眼神。只有這時,季茉才會想起來,其實這個反派預備役沒比她大多少,甚至如果按她上輩子的年齡來算,應該是同歲。
秦粦此刻,整個人看起來竟然透着幾分乖巧,只是他說出的話跟乖巧可一點都不沾邊:“其實平不平靜,全在你一念之間,你就沒想過,找點樂子嗎?”
季茉:“不,我不想,永遠平靜下去才是最好的。”
秦粦如今就好像個禍國妖妃,他自己不搞事了,反而一再撺掇季茉去搞。
她才不要!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當亂世枭雄開啓新紀元?聽起來是挺爽,可這裏又不是無政府狀态下的蠻荒之境,怪異頻發,很快就會有官方組織來處理這件事。
《永夜之寂》後期,和她有着相同人格的怪異,因為吞噬了很多其他異常,渾身都是金手指,又演技精純,各種無間道,才維持住了自己的社會身份。
甚至都不用睡覺的。
季茉自問做不到,她才不想為了讓樂子人過眼瘾把自己累死。
秦粦掐着季茉發火的前一分鐘告辭離開,不再打擾她享受美妙的獨處時光。
這時間,乘客們基本都在甲板上看風景,或者各色娛樂場所裏逍遙,客房走廊裏只有他一人。
他心情非常好的樣子,邁着輕快的步子,低聲哼着歌。
走着走着,他突然放慢了腳步。
前方的地毯,逐漸顯出跟別處的區別,仿佛洇濕了一塊。深深的鏽紅色,能想象一腳踩上去,就會聽到液體被擠壓出來的氣泡聲。
四周的空氣也變的越發濕潤。
秦粦無奈的笑,自言自語一般低聲道:“什麽時候跟來的?總這麽媽寶可不行,她很怕麻煩的,你們太黏她,她會不耐煩的。”
這句話起到了非常大的挑釁效果,濕漉漉的空氣瞬間有了顏色。
血腥味自下而上蒸騰開來。
秦粦不耐煩的輕笑一聲,眼見着裹挾了眼球的血紅色的濃雲從地毯空隙,牆紙縫,換氣扇中湧出來,在秦粦面前瞬間凝結成一坨懸浮着無數眼珠的濃雲,大有想把他直接悶死當場的勢頭。
秦粦臉上的笑意更濃:“真的不低調點?你之前被別人撞見過一次,再來一回,她真的會生氣不要你哦,想想5號,你想和它一樣被流放嗎?”
慢條斯理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濃雲已然距離他不到五厘米。但最終還是停住了,沒有真的攻擊他,逐漸散去。
而且這次清理的很好,就連血腥味都因為不知疲憊的大功率換氣系統而迅速消失,走廊裏完全沒有怪異出現過的痕跡。
秦粦的心情完全沒被這件事所影響,反而更快樂了。
雖然沒有能反制怪異的手段,但他想要保護自己還是輕而易舉。
不過,果然還是擡出季茉來狐假虎威更有趣。
秦粦帶着好心情一路拐到了最遠的走廊上。
當初他在知道季茉的打算後,就特意定了另一間距離最遠的房間,畢竟謝青霖肯定是打算自己住季茉隔壁的。
他剛拿出門卡開門時,就見另一邊,謝青霖一臉震驚的快步走過來。
秦粦假做沒看到。
然而謝青霖加快了動作,先是試圖抓秦粦的肩膀,沒能成功,秦粦如同動作靈巧的魚游了進去。
不過也沒能成功将謝青霖擋在門外,他伸腳阻住了門。
他語氣不善的問:“秦院長,你怎麽在這兒,季茉呢?”
秦粦眯起眼睛:“你問我的助理?她當然在我的房間裏。”
這話說的暧昧。
其實可以更暧昧一些,比如說剛剛惹了她生氣,她只能現在洗澡換衣服……
不過,他莫名的不想讓謝青霖想象任何少兒不宜的畫面,所以還是忍住了沒有說。
但謝青霖還是腦補了一堆有的沒的,滿面怒意:“你對她出手了?”
秦粦也是最近,才知道謝青霖這麽好逗的,他故意慢悠悠道:“沒錯。”
就在謝青霖忍不住想打人之前,他又補充了一句:“這麽好的員工,當然要先下手為強。至于工作內容嘛,就要保密了。”
然後秦粦先前叫的客房服務來了,剛巧,也有兩個謝青霖的客戶經過,臉上堆笑來跟他打招呼。
謝青霖真的很想一拳砸在秦粦欠揍的臉上,但又顧忌體面,不想在熟人面前像個野蠻人似的肉搏。于是,在視線來回掃了好幾圈,确定季茉真的不在這間屋子裏之後,他便将腳抽了回去。
打發掉來攀談的熟人,回到房間之後,謝青霖給自己倒了杯酒,看向窗外,良久之後低聲道:“所以,錯過一次就真的再也無法挽回了嗎?”
房間裏沒別人,只有随行的管家。
管家是看謝青霖長大的,知道他平日有什麽事都只在心裏盤算,都說出口了,那是真的煩惱到了極點。
他想勸謝青霖看開些:“或許是他們之間更有緣,季小姐覺着秦院長更适合她。”
謝青霖輕哼:“秦家那種扒在別人身上的吸血鬼,到底有什麽好的?”
管家笑的很有分寸,并未提秦家如今的正經生意也做的很大,比謝家自然差一些,但也沒差多少。他只道:“這正是季小姐有自知之明的表現,秦家人口簡單,就算将來她跟秦院長走入婚姻,阻礙也會小很多,季小姐吃過很多苦,渴求安定是無可厚非的。”
但謝青霖聽不進去,灌了一大口冰冷的烈酒:“秦粦那種人,真的會娶毫無身家背景的普通女孩嗎,這話只有蠢貨才信。”
他頓了頓,似乎感覺這樣說不太對,又道:“而我不一樣,她救過我,我當時就已經承諾要娶她了。我們之前的牽絆是別人比不上的,我一定會排除萬難替她掃平阻礙。”
管家心內嘆了口氣,他換了一個角度:“之前派人打探季小姐病房號的時候,就聽護士議論說,助理這個職位從前并不存在,是專門為了季小姐設的。秦院長知道她當時的窘迫處境,以這種不傷面子的方式施以援手,給她提供了錢,醫療,住處。季小姐是重情義的人,所以……”
謝青霖聽了這話,快步走近管家,目光淩厲,問道:“你的意思是,秦粦挾恩圖報?”
管家:……我真沒有這個意思!
他心很累,不想說話了。
謝青霖只當這是默認。
他想,自己在情場上果然還是太過青澀,處處讓人占了先機。不過在商場上就不一樣了,對付生意人,哪怕沒有直接的業務往來,他也多得是手段和方法。
讓秦粦知道自己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自願退出,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嗎?
作者有話說:
5號:出海游玩,不要太爽,母親還來單獨看我!等等,你們怎麽說我是被流放了,我不信!我要去找母親問明白!
【探出海面】【陰暗爬行】【糊住窗戶】,然後被季茉訓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