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冕之王

第93章 前往岙劍宗

楊遠之的第一個問題就讓淩霜怒氣橫生, 沖她道“怎這般敢做不敢當！我問你，前段時日在隕山之中你有沒有設計殺害我忠義堂諸多弟子？”

“原來她是忠義堂的！”楊遠之心道，看她的眼神也漸漸有了冷意, 道“文彥還活着吧, 他只告訴你我殺了忠義堂的弟子, 怎麽他沒告訴你你們忠義堂打着聯盟的旗幟，幾乎将加入聯盟的人盡數算計殆盡, 那可是百多條人命啊, 可嘆他們到死都不知道是忠義堂背後捅的刀。你說你們做就做吧，偏要向天下人疾呼自己是正義的使者, 我真的很好好奇請問你們的心态是什麽？”

淩霜怒喝道“你簡直胡扯！忠義堂豈容你這般污蔑”，抽出長劍朝楊遠之所在位置一揮，劍氣掠過楊遠之身前的矮幾, 矮幾一斷為二劇烈的朝兩旁裂開, 而劍氣卻絲毫沒有受阻直朝楊遠之而去，楊遠之攢了這幾日的勁氣全部調出, 只夠她使用一瞬的懸時術, 她全身無力只得用手掌撐着地面強行側轉了一下身子, 堪堪躲開避免了跟那矮幾同樣的命運，劍氣只落在了肩頭上, 很快那處衣袍便開出一朵鮮紅的花。

體內又是一絲勁氣全無, 骨胳深處的寒意與肩頭的疼痛及身心的疲倦一股腦的襲來，楊遠之咬着舌尖讓自己的意識保持清醒，低低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淩霜不解問道, 她以往追殺的那些人，在得知自己已逃不掉之後，要麽求饒甚至有跪地猛磕頭的，要麽面如死灰等着最後的審判，要麽豁出去瘋狂高聲叫罵，眼前這人既不怕也不怒，從他的笑聲中淩霜甚至覺出一絲可憐，他竟然在覺得自己可憐！

楊遠之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你們忠義堂幹的都是些什麽勾當？”當下便将當時在隕山山谷中忠義堂弟子如何誘殺岙劍宗弟子，被當衆揭穿時文彥如何審也沒審便直接出手連斃三人，以及在斷頭石外一個個強者慘死而文彥兩人卻毫發未傷之事說了出來，她講得不快，講一會兒還得停下來歇歇，但卻講得很清楚，清楚到淩霜越聽眉頭皺得越緊。

淩霜搖搖頭又道“你所說的這些雖然是有可疑之處，但也不能證明我忠義堂有問題，而且，我怎麽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楊遠之對她說這些本只是要揭下她僞裝的面具激怒她，如果今天注定逃不了，那寧願被她一劍刺死，也不願被活捉回忠義堂。卻沒料到那女子從頭到尾竟聽得很認真，看她的神态也不似假裝，楊遠之求死的心态突然又有了些轉變，她想再賭一賭，賭自己的命，也賭眼前這一臉正義的姑娘。

楊遠之道“要知道我所說的是真是假，你尋幾個從隕山中活着出來的人問一問便知，單憑我所說的這些是無法直接證明忠義堂的僞善，但姑娘你身為忠義堂的人，若不是在這跟我裝糊塗，你難道就從來沒有發現你們宗門有奇怪的地方嗎？”

淩霜聽罷将長劍收回劍鞘，拉長了臉環抱着劍開始在屋裏踱來踱去，半晌才停下對着楊遠之道“并沒有！”

楊遠之又問“那你平時都在忠義堂都幹些什麽？”

淩霜仔細思考一番回道“這些年我在宗門待的時間都很少，大多在各域誅殺作惡多端的惡徒”

楊遠之恍然大悟道“難怪文彥不讓你待在宗內”

淩霜疑惑道“這是為何？”

楊遠之如看白癡一般看着她道“你不是除惡揚善嗎？他怕整個忠義堂都被你一鍋端了呗！啧啧，像忠義堂這種鼠蛇之地怎麽就生出你這股清流來？”

淩霜“镪”的一聲又将長劍抽了出來，這回卻沒有劍氣溢出，只是拿劍指着楊遠之道“住口！你所說的那些我自會去查證，在我沒查清楚之前不準你再污蔑忠義堂，如若我發現你說的有半句假話，我便在你頭上捅一個窟窿！”

楊遠之又問“你打算怎麽查？”

淩霜道“我先将你押回忠義堂，再自行去查證”

楊遠之聽罷用手撫着額道“姑娘，你先假設我說的都是真的，忠義堂有問題文彥也有問題，那你将我送回去我還有命麽？你親手将一個無辜之人投入惡狼口中，是助纣為虐，說好的除惡揚善呢？”

淩霜一聽覺得有些道理，于是問“那你說應該怎麽辦？”

楊遠之卻沒有馬上回答她的話，而是從懷裏取出許梁臨死之前交給她的岙劍宗劍譜，勉力将它扔向淩霜，然後将如何得到這劍譜的事又講了出來，言罷她對淩霜道“姑娘可否先與我去一趟岙劍宗？”

淩霜用手微微掀起包着劍譜的羊皮，發現其內有異光閃動不是俗物，隐隐還看到劍譜外有一個“岙”字，這應是岙劍宗之物沒錯了，但她卻疑惑道“但如你所說，當日在隕山岙劍宗的弟子及許梁都已逝，就算去到岙劍宗，也不能證明你所謂的忠義堂殺人奪寶之事”

楊遠之卻搖頭道“我去岙劍宗并不是為了證明什麽，只是去了卻許前輩最後的心願罷了，而且他們宗上不外傳之物一直放在我這裏也不妥”

淩霜沒料到他會這樣說，還劍入鞘同時也收斂了一身的殺意道“好，我先與你去趟岙劍宗”

楊遠之才松了一口氣，她為自己争取到了一些時間，她需要時間來恢複也需要時間來思考。

“站起來，我們連夜走盡快趕到岙劍宗”淩霜看着還一直坐在那裏的楊遠之道。

楊遠之聽罷心頭一顫，輕輕向自己肩頭一拂滿手鮮血攤在淩霜面前，望着她虛弱道“我都這樣了還連夜趕路？姑娘你下手有多重難道心裏就沒有一點數嗎？”

淩霜卻厭惡道“修武之人怎麽如此軟弱，真不知我忠義堂弟子都是怎麽死在你手裏的！”

說罷兩人一前一後慢慢出了紅樓，楊遠之順了根長棍拄着跟在淩霜後面，兩人來到近處的一家客棧，楊遠之直接付銀向掌櫃要了兩間客房，淩霜也沒有阻止，反正楊遠之也逃不了。各自進了房，淩霜自是盤膝開始修煉只分出部分神識鎖定住楊遠之的位置，而楊遠之讓人送了熱水來開始處理自己的傷口。

第二日，淩霜一出門便發現楊遠之着一身玄色長袍已立在門前，她上下打量一番道“說是氣力全無，更換衣衫卻是比大姑娘還要勤”

楊遠之道“那還不是拜姑娘所賜，我肩頭到現在還在流血呢，不換衣服難道要讓我浴血在人前行走嗎！”

淩霜卻道“走？那要走到何時？待會我買兩匹獨角馬騎着去”

楊遠之才不會答應，她得将去岙劍宗的時間拖得越長越好，重重嘆了口氣捂住自己胸口道“姑娘有所不知，在下身受重傷，實在經不起颠簸”

淩霜接過話“就是考慮到你體虛我才出此下策，不然直接運功奔去十日也就到了，你莫不是在故意拖延時間吧！”

楊遠之心頭“咯噔”一跳，面上卻十分生氣的對淩霜道“姑娘請慎言，你把在下當作什麽人了！”，偷偷瞧着一席話将淩霜說得一愣，才又長嘆一聲咳嗽着徑直走出了客棧。淩霜覺得仿佛有什麽地方不太對，但一時又說不上來，見楊遠之離開也連忙跟了出去。

出了客棧，淩霜見楊遠之走了幾步就停了下來，不解道“又怎麽了？”

楊遠之當然不會跟她說自己不知道岙劍宗在哪個方向，誠心道“還是由姑娘帶路吧，否則這路上遇到個什麽風吹草動，姑娘還以為是我故意安排為之”

淩霜一聽心裏大驚道“不錯！我怎麽如此大意讓他來帶路呢？萬一什麽地方有他同夥埋伏那可糟了”，面上卻道“諒你也不敢耍花樣！”，說罷辨認了方向當先踏步行去。

淩霜是個急性子，見楊遠之行得緩慢幾次多加催促，但楊遠之每回都有理有據說得淩霜反駁不得，走得急了又會強烈咳嗽，淩霜也只能作罷，行了半日，淩霜已是在心裏後悔了一百遍自己為何要同意跟他一同前去岙劍宗啊！

又走了一會兒，楊遠之似不經意的問“昨日我聽有人說兩年之後新王要繼位，姑娘你知道這消息嗎？”

淩霜道“不知”

楊遠之連忙道“那姑娘可否去打探一下消息是否屬實”

淩霜停下了腳步，這一路龜行本就讓她心裏煩躁，這時又聽楊遠之向她提額外的要求，沖楊遠之發火道“新王繼不繼位跟你有什麽關系？你就不能老老實實的先将眼下之事辦好？”

楊遠之心裏有些酸，澀然道“當然跟我有關系了”，頓了頓又道“若是新王繼位，那跟天下人都有關系，姑娘也是武修之人，怎麽一點大局觀都沒有，一人一劍游走世間懲奸除惡又能救多少人？說不定被當作別人的手中刀還猶在夢中！”

自被忠義堂長老撿回宗門之後，小時候成天拼命修煉，有所成後便被派出執行任務，從來沒有人跟淩霜說過這些，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作答。楊遠之見她這樣知道也逼迫不得，又緩言道“姑娘，我們尋處酒肆歇會再走吧，在酒肆那種地方，只要你稍加留意，一定會得到意想不到的消息”

這一次淩霜沒反對，帶着楊遠之進到一間門樓高大的酒肆，選了僻靜的位子落坐，楊遠之無勁氣護體便點了些飯菜補充體力，淩霜自不需要，她從坐下的那一刻起，便放出神識認真去搜尋充斥在各角落的談話內容。

與此同時，遠在賢域的賢婷以及大陸各地宗門名望家族都收到了來自禁域的一封書函，兩年之後，魏無常将封新王，在禁域王城舉行大典，邀請各有頭有臉的勢力都前去觀禮朝賀，函中隐隐提到各域大門大派的公子小姐們已提前接入禁域，以貴賓之禮相待，兩年後封王大典上自再與家人相逢。

賢婷手上捏着書函，反反複複看了好幾遍，覺得其中甚是蹊跷，通元大陸上一次封王也不過十餘載，如今莫名有新王接替，是自封還是由現在的王褪冕讓位？這書函送來的時間也有問題，不知怎的她有些心神不寧，她從進隕山之時開始回憶，種種細小的跡象讓她直覺感應到楊遠之竟隐隐與這件事有所關系，她記得當今王的名諱好像有個季字，想到此處心中有如雷震，忙從懷裏取出阿楚給自己的那塊碧玉，盯着碧玉內隐秘處篆刻着的淡淡的“季”字，陷入了沉思。

厭城。淩霜與楊遠之在酒肆一待就待了整整半日，楊遠之見淩霜神色凝重，也不去打擾她。而淩霜其實進了酒肆不久便已聽到有武者暗中交流着書函的內容，正待收回神識卻又聽見另一角落裏有人提到忠義堂，于是便又沉下心神去聽，只聽那兩人說道：前些日子隕山大劫，進去尋寶的武者千人以上，活着回來的還不足百人，別說那寶物一個都沒看到，僥幸回來的那些人，皆是受創不輕，還有件奇怪的事，有兩個名望大族，從隕山回來後便在門內宣布立時切斷與忠義堂一切往來，怕是結下了什麽大梁子。

淩霜聽得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但那兩人卻又說起別的事了，只得将神識從兩人周圍挪開，放到了別處，她很想知道私下間衆人都是如何看待她們忠義堂的，可是足足等了一下午，也再沒聽到有關忠義堂的談論，淩霜才将所有神識收了回來。見楊遠之正盯着自己，也不賣關子跟他将自己聽到的書函內容說了。

楊遠之反複思考之下，得出了季紅妝目前尚且安好的結論，不然魏無常也不用扣留那麽多家族的年輕嫡系為人質，選擇在兩年之後封王了，他明顯底氣不足，之前他從自己這裏搶走紅妝的神魂而沒有當場将神魂覆滅，紅妝那裏一定還有可以牽制他的東西！自己必須趕在封王大典之前去到禁域，想辦法救出紅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