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八朵血薔薇她說,“我累了
塞蒂亞背着手走上祭祀臺,閑庭漫步,血咒沒有對她産生任何影響。
她看了眼六芒星尖端的六個人,他們身上都沾附着微弱的光明之力,而最中央的屍體看起來并沒有太特殊,與普通人對比,只能說是一個年少強壯的青年男性。
黑巫師顫巍巍地支撐着地面,擡起頭,對突然出現的女人非常恐懼——她看起來就像神殿裏精心培養的候選聖女。
他下意識地往外看了眼,迷霧已經覆蓋了通道,洞裏其他的同伴竟然還沒有趕過來!
“你是誰?!”黑巫師意識到不妙。
塞蒂亞沒有應他,腳尖碰了碰屍體,絲毫不掩飾好奇,“告訴我,你用這具買來的屍體想要做什麽?用惡魔咒術試圖将他複活?”
“你算什麽東西!為什麽我要告訴你?”黑巫師破口大罵,在塞蒂亞說話的半分鐘迅速有了主意。
他從袍袖中抽出一根漆黑的法杖,伴随着一串晦澀的咒語,桌子上的水晶球忽然亮了,剎那間,從水晶球裏鑽出數十縷黑煙,黑煙扭曲成型,變成發狂的惡靈撲向塞蒂亞。
“想要知道!就去問惡靈吧!愚蠢的光明信徒!”
黑巫師極快地閃進通道裏,留下一段狂傲的話。
他指望着惡靈會将塞蒂亞撕成碎片,卻錯過了惡靈在塞蒂亞近前三英尺時,齊齊匍匐在地上。
“陛下……陛下……觐見……您……贊美……您……”
惡靈細碎的聲音參差地游蕩在洞裏。
惡靈殷切至極,黑煙裹着角落裏的板凳歪歪扭扭地落在塞蒂亞身後,還扯來黑巫師留下的衣服墊在板凳上,生怕弄髒了塞蒂亞的衣服。
塞蒂亞滿意地坐下,她并沒有被黑巫師惹怒,甚至對他表示感謝,惡靈的話可比人類真實。
“來吧。完成你們便宜主人交代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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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他想要……獲得永生……”
“人類……愚蠢……可笑……”
“果然是虛假的信徒。”塞蒂亞認可地評價,“這血咒怎麽回事,看起來他自己并不在其中。”
“他……害怕……所以……”
“在實驗……”
惡靈七嘴八舌地說着,塞蒂亞耐心聽完,終于弄懂黑巫師的目的。
事實上,這滿地的血咒是黑巫師不知道在哪裏得來的遠古禁咒,他花費了大量時間破解咒語後,得知人的肉|體即便快要死了,只要靈魂還在,就可以通過禁咒在另一個人的肉|體中複活。
他認為這是一種永生。
但這個禁咒別說成功案例,連是否有人施展過都沒人知道,于是,他決定實驗。
起初,黑巫師從奴隸市場買了奴隸,又從地裏挖了新埋的屍體做實驗,結果連奴隸的靈魂都沒揪出來,反而把奴隸弄死了。
但黑巫師不甘心,經過反複幾次實驗,自認為找到了原因,一是屍體體質不夠,必須是足夠堅韌的肉|體才行;二是靈魂必須足夠強悍,最好是神眷者的。
體質好的屍體可以從冒險者之家秘密獲得,但神眷者都是神殿的寶貝想都不能想,他退而求其次抓了信仰高的六位平民,企圖用六個人的靈魂容錯,只要有一個人靈魂使屍體複活,都能證明禁咒的有效。
惡靈裹着桌上的黑巫師筆記呈遞給塞蒂亞。
塞蒂亞翻開第一頁便是和地面如出一則的禁咒符號,上面的咒語不像地面上的鬼畫符,它是有語言體系的,塞蒂亞最近很是熟悉,是神明的原初語言。
一陣無語。
“陛下,瞧瞧,這群神明差點讓惡魔背了黑鍋。”惡魔拂在她耳邊的語氣委屈極了,“跨神職寫複活禁咒,是對惡魔的侮辱,惡魔也是有專攻的。”
塞蒂亞耳尖泛起酥癢,她不受控制地想到一只黑貓在耳邊撒嬌的喵喵叫着。
她鎮定了好半晌,明知故問,“惡魔的專攻是什麽?”
惡魔聲音陡然變得蠱惑,如深淵的呓語,“欺騙——邪惡——陰險——狡詐——以及,殺戮——”
應和着他每一個單詞,四周匍匐的惡靈們桀桀嘶吼,興奮地在洞中狂舞。
黑巫師就在這樣的混亂中從通道外鑽回來,他渾身帶着重傷,身上東一片血、西一片燒痕,根本來不及注意塞蒂亞的狀态,直接被惡靈們迷惑了。
他像抓到希望般大笑,“快!把她抓起來,交給我!”他想要挾持塞蒂亞出去。
惡靈被摁下暫停鍵似的,它們齊齊扭頭向黑巫師,一動不動。
“你們這群沒智商的東西!把這個女人抓起來!我是你們主人!”
主人是什麽?是獻給陛下的禮物!
惡靈們再次發狂,長牙舞爪地撲向黑巫師,黑巫師沒想到被反噬,他避讓不及倒在地上,數十只惡靈惡犬般撕咬。
塞蒂亞冷眼旁觀,聽見通道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有人從外面追了進來。
沖進來的是搜查小隊,他們很快按倒在惡靈下掙紮的黑巫師,隊長躬身向塞蒂亞道歉,“塞蒂亞小姐,我們來晚了,護衛不周,請您責罰。”
“不用道歉。”塞蒂亞走下祭壇,“你們來得正好。”
隊長掃了眼祭壇裏躺的橫七豎八地青年們,皺着眉頭,“塞蒂亞小姐,這群人怎麽辦?”
“帶去那伽城。問問是哪裏人。沒有光明天賦的普通人能沾染這麽多的光明之力,他們一定生活在被光明神祝福的地方。”
塞蒂亞離開山洞,洞外躺了六具死屍,鋪了滿地的白骨,搜查小隊正羁押着另外兩名黑巫師,顯然就是藏在洞裏操控骷髅和死屍的人。
過了一會兒,搜查小隊将洞裏的東西都搜剿一遍,除了黑巫師體系裏亡靈巫師常見的屍體骷髅,還有很多令人作嘔的、保存在玻璃瓶裏的器官。
塞蒂亞挪開目光,淡淡吩咐,“燒了吧。”
塞蒂亞和搜查小隊在日出前趕回了鮮花酒館,但離鮮花酒館不到百英尺,一股濃郁的血腥味随着風飄了過來。
搜查小隊衆人瞬間神色凝重。
這麽強烈的血腥味,讓人不禁聯想到鮮血浸透大地。
“不好!”隊長驚呼,“亞瑟伯爵!”
“塞蒂亞小姐,我們出來時,只留下五名騎士護住亞瑟伯爵的房間,恐怕出事了!”
搜查小隊連忙沖向鮮花酒館。
塞蒂亞慢了幾步,好在酒館并非他們腦補的鮮血滿地,那濃烈的血腥味來源于薔薇馬車,有人用鮮血将薔薇馬車描了輪廓,使得金色的薔薇花被暈染成血色,車廂內部也用鮮血寫着雜亂的咒語。
這些咒語塞蒂亞認識,黑巫師術法的經典咒語,有的是詛咒,有的純粹是怒罵。
——這是挑釁。
——以黑巫師名義的挑釁。
“哼。”塞蒂亞冷冷一聲,不管是誰用這種拙劣手段破壞了她的休息地方,這挑起了塞蒂亞的怒火,以及不耐煩。
塞蒂亞捏了捏額頭,更何況現在,一夜未眠。
她說,“我累了。”
腳底湧起黑霧,攀沿着她的身姿緊緊貼服着,似乎有個黑影在她背後擁抱着。
右眼瞳孔邊緣撩起一圈黑霧,契約刻進眼底,惡魔接管她的身體。
聲音冰涼,“好好休息吧。我的陛下。”
隊長從酒館裏沖出來,只看見塞蒂亞的背影隐在陰影裏,涼風吹動着披風,隐隐裹挾着讓心靈逐漸潰散的駁雜聲。
隊長甩甩頭,感覺自己迷糊了。
他靠近塞蒂亞卻下意識不敢擡頭,“塞蒂亞小姐,酒館裏死了兩個人,其他的都跑了!我們去亞瑟伯爵房間檢查,發現有争鬥的痕跡。亞瑟伯爵遇到了危險!”
他又瞥了眼身旁血色暈染的薔薇馬車,“小姐,可能是黑巫師幹的,酒館裏也殘留這些血咒。”
“在哪?”一向溫和的塞蒂亞小姐惜字如金,聲音都沙啞了。
隊長感到徹骨的涼意,他思索了半天想明白塞蒂亞在問什麽,“根據争鬥的痕跡,應該是往西面跑了,要不要我們立刻……”
他話沒說完,感覺到一股寒顫的冷風,再擡頭,面前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崎岖的小路上,幾個身穿铠甲的騎士等待多時,不一會兒,兩個黑鬥篷扛着一個身影,同他們會和,人影被扔在地上,亞瑟伯爵瑟縮地想躲開,但幾個人圍成圈,就像牢籠将他困在原地。
“這就是奧特·亞瑟的兒子?真是沒一點用,連光明之力都沒有。”為首的騎士嘲道。
“不然怎麽會被扔到克斯諾領地?聽說克斯諾領地的繼承人有能耐、強得很,恐怕公爵大人想提前做好準備。”
“塞蒂亞·克斯諾那邊怎麽樣?安排好了嗎?”
“放心,為了避免暴露,我們故意将事情引導向黑巫師。克斯諾領地最近為黑巫師頭疼得很,相信再加一件事,他們也應付的來。”
“哈哈,早點回去交差,怪就怪亞瑟公爵居然敢得罪大人。”
黑鬥篷再次将人提溜起來,幾名騎士上前帶路。
然而,剛走出幾步齊齊頓在原地,亞瑟伯爵驚愕地在騎士間的縫隙向前看,倒轉的視野,讓他只能看到遠處重重樹影間,有一道身影被拉得極長。
他欣喜若狂地大喊,“塞蒂亞小姐!”
騎士們大驚,一巴掌拍暈亞瑟伯爵,警惕問道,“這事是我們大人和亞瑟公爵的私人恩怨,我們特意将您排除在外,塞蒂亞小姐是聰明人,禮尚往來怎麽樣?”
然而,那身影緩緩轉身,目光森冷,精致的五官匿在陰沉的神色裏。
“你以什麽身份同‘我’談判?”
她緩慢走近,騎士們連連後退,迫人的壓力讓他們快無法呼吸了。
只能聽到她冰冷的宣告——
“就算光明神此刻降臨,祂也和你們同罪。”
“叨擾到陛下,去地獄忏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