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節
第86章節
應該是贈予。他在財産問題上,一直是那樣大方的……原本,這事早該在我們離婚時一并解決掉的,可我一直拖着沒來辦手續……”
面前的咖啡因突然加入的液體蕩起一圈一圈的漣漪。程亦鳴摸出自己的手帕,遞到夏文丹手中。
“三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我沒想過拖什麽。其實,我們倆的婚姻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提前結束對我們而言,也許真的是一件好事。可是,我心裏總像缺了點什麽。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這樣的感覺,可是我真的很難受……”
“你什麽都不用說,三哥明白。”程亦鳴站起來,走到夏文丹那邊,靠着她坐下,“來,三哥借你個肩膀,痛痛快快地哭一場,哭過以後,你會好一點的。”
仿佛就是等待他這句話一般。程亦鳴話音剛落,夏文丹的臉已經靠了上來。她緊緊地攥着程亦鳴的胳膊,涕泗滂沱。
第二天幾乎是第一天的翻版。只是地點換了**酒店的一個包房。桌上的飲品由咖啡換成了酒。這幾乎成為夏文丹重新開始酗酒的起點。直到,那一夜,程亦鳴在她的大學同學面前再度把她帶回家。
“三哥,三哥……”夏文丹被放到自家床上的時候,早已爛醉如泥。可是她卻死死地拉着程亦鳴的袖子一直不松手。程亦鳴只得就着她的姿勢,小心地在床邊坐下來,讓夏文丹的身體很舒服地靠在他的身上。
她的臉因為酒精的原因紅得煞人,眉頭緊緊地蹙在一起,小小的嘴微張着,看得叫人難受。程亦鳴擡起另一只手,小心地撫過那張臉,撫過她的眉頭,想讓那裏舒展開來,可是試了幾次,他才發現自己只是徒勞。
突然,他深身發起抖來,不是“毒蛇”發作時的那樣,而是下意識的微微的顫抖。他盯着她姣好的臉和始終無法會展的眉頭,猛然想明白了一個道理。
原來,這幾個月來,他一直在做着同樣的事,如同剛剛自己的那個動作。
以為給了她安慰和依靠,以為讓她暫時開心和快樂,其實,只不過讓她陷入更深的絕望與無助。
他忽然痛恨起自己來。他明知道,她對自己的那顆心,卻妄圖想用兄妹關系的劃定來讓自己心安。是因為他的存在,她的生活才會變得一團糟;也是因為他的存在,她才沒有辦法真正振作起來,開始新的生活。他應該明白的,他一直都懂的,可是他卻放任着自己一直這樣自欺欺人,無非是自私!
天快亮的時候,他狠狠地掰開了夏文丹的手,把她輕輕地放在床上。等待麻痹的關節恢複知覺的時候,他顫巍巍地站起來,踉跄着離開了她的房間。
太陽升起來的時候,他去了安氏。
離開安氏的時候,他取出了自己的手機卡,只略看了下,就把它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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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亦鳴不會知道,他做這一切的時候,安氏大樓二樓角落的那個露臺上,一直站着一個人。直到,他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茫茫人海中,那個人才轉過身來,朝屋內走。
“說真的,康童,我佩服他!”
安旭剛把煙放進嘴裏,已經被剛剛進門的人一把抓掉。
“我不管你佩服誰,可我不佩服你這個……”康童回身把那根煙揉得粉碎,這才擡起頭來,惡狠狠地盯着程亦鳴。
“這個東西對胃腸的刺激很大,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那個破胃,禁不起折騰了!我記得你以前一貫以‘好兒童’自居,還說抽煙是堕落的象征,我想不通你現在到底是怎麽了?”
安旭聳聳肩,坐在自己的大班椅上,淡漠地說:“我沒怎麽。我只是放任了自己一把,也許你們都想不通,其實連我自己也沒想通。可是,有些事,在你不曾經歷前,你下意識地排斥;一旦經歷了,習慣了,一輩子也戒不了。譬如煙瘾,譬如……”
愛情!
最後兩個字,安旭沒有說出來。他只是猛地頓住,楞楞地盯着自己的左手掌心。那裏,有一道很深很清晰的疤,幾乎覆蓋整個掌心,看上去頗有幾分猙獰。
很多的時候,人克服那些心瘾不是不可能,而是不習慣。那些刻到骨髓裏的習慣如同掌心中的疤,已經讓你戴上了特別的烙印,永遠擺脫不了!
“安旭……”
“別說教!”安旭把手一揮,冷冷地打斷康童,“你不是老師,我也不是學生。我讓你過來,不是聽你說教的。來吧,彙報下你最新了解的情況。”
“你都已經知道了,還要我說什麽?”康童一臉的憤懑。
“我想知道,他,還能醫好嗎?”安旭最終還是又抽出一支煙,給自己點上。
“安旭……”康童的手攥成了拳,臉上的表情卻越發無奈,“不能。”
抽煙的人猛然一震,從大班椅上站了起來。
“我記得你曾經說過,你的師兄在醫治**上面,有獨到的辦法,是國內的NO.1。”
“是。可是,任何一個醫生都沒有辦法完成100%的病人治愈率。更何況,他的身體曾經被幾種不同的藥物控制過,強行阻斷,只會要了他的命!”
“沒有別的辦法了?”
“沒有。現在能做的,只是控制。”
“他一輩子都只能那樣了?依賴着那個,甚至不能……”安旭狠狠地抓着桌沿,指骨根根泛白。
“是的,一輩子。”康童垂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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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我最後還有一個要求。”安旭的眼神渙散,“你要答應我,也要告訴你那個師兄,永遠保住這個秘密,任何人不得洩露!”
說完,他掐滅掉手中的煙,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向外走。
“你要去哪兒?”
“我要去……看看丹丹。”他答,身影已在門外。
*市難得在秋季的時候,接連遇到太陽。今年的秋天,似乎是個例外。早上10點多,太陽明晃晃的挂在天空,似乎,還有那一點刺眼。
安旭拉下擋光板,打開車內音響,讓汽車的速度慢下來。
車正在通過**大橋。橋下面,有流經*市的大河。秋天,已開始進入枯水季節,安旭閉上眼睛也能想像河邊的那一大片沙地,潮濕冰涼的沙地。還有,在那上面放飛各樣航模的人。
屈指算來,那片沙地,他居然,已經有近17年未曾涉足。因為,17年前,他是如此地痛恨那些能自由放飛航模的人——他安旭居然不會!
不會原也沒有關系,可是程亦鳴居然會,可是夏文丹居然喜歡!
他永遠都記得那一天,隔着遠遠的人群,踩着冰冷潮濕的沙地,看着遠遠的一男一女……
看着他那樣潇灑地指揮着他的飛機,看着她那樣崇拜地看着他,看着他那樣出神地回望她……他攥着從英國買回的最新遙控飛機看着這一切!那架飛機墜入河中的時候,他知道自己笑了,很開心的。可是,他立刻看到,遠遠的他小心地拍着她的臉,牽起她的手……他們相攜着開心地離去。
他跟瘋子般摔了英國飛機,疾馳到河邊。他第一次動用了他爸爸的資源,安排了衆多的人在那條河中打撈了很久。沒想到居然真的讓他找到了那個墜落的飛機模型。他拿着回到英國。他天天搗鼓那個模型,可是他悲哀地發現,盡管他能把數學最難的難題解得溜溜順,面對那個并不算大的模型,他卻始終找不到它能夠運行的公式。
程亦鳴——才是他安旭這輩子最大的難題。他解不了,他勝不了!
好吧,安旭是個贏得起也輸得起的人,他承認失敗,他不抱期望。可是,程亦鳴居然逃了,逃得無影無蹤。原本已經不抱希望的事突然變得那樣光明!
可是,真正娶到夏文丹的那夜,安旭夢見了游小優。那是他在讀書時一直的對手。他擅長數學,游小優也一樣。如果這一次考試他考100,游小優考99的話,下一次,結果一定是倒過來的。可是,那一年,高中畢業那一年,他卻大勝了游小優。在當年數學奧林匹克競賽上,他獲得了全英地區唯一的一塊金牌,而游小優連塊銅牌也沒撈到。一開始,他是興奮的,興奮得連請宿舍的舍友外出吃喝了三天。直到某日晚,一舍友喝醉了,無意間談到游小優參加比賽頭一日拉了一天的肚子,參加比賽那日也發着高燒。他安旭才如當頭棒喝一般明白了一個道理。
原來,他勝之不武!
高中畢業,他進了牛津,而游小優去了美國,聽說後來進了麻省,然後再無音訊。隔了那麽十來年,他居然出現在他洞房夢中,宛若一個隐喻。
這一次,或許,他依舊,勝之不武!
康童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