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節
第66章節
候,她就愛上了那些臺詞。托關系做了個特別的剪輯,把那些她喜歡的統統放到一張光盤上,每當心裏特別難受的時候,她就會翻出來,一遍又一遍地看。今晚,也是她特別難受的時候……
“丹丹……”那邊終于有了反應,很低很啞的聲音,像是竭力地壓抑着某種痛苦。
“噓,別吵,仔細聽!”
她站在屏幕面前,把手機對準那個屏幕,另一只手按着遙控的“反複”鍵,一次又一次。
“丹丹……”那邊再叫,聲音似乎發着顫,“可不可以……不要再放……”
她怔忡了半晌,似乎才回過神來。
“真可惜,這麽經典的一部片子,你不喜歡。你知不知道,這是我最喜歡的一部電影,我反複看過不下10次……哎,跟你說也沒有用。你一定不會喜歡。因為,凡是我喜歡的,你都不會喜歡,連裝作喜歡都不會。”
她“啪”的一下按了開關鍵,那麽大的勁,大得她在電視櫃前趔趄了下,扶了個什麽東西,才讓自己沒有摔到地上去。這樣的狼狽讓她越發地沖動。她沖着電話那邊吼:“你不喜歡我就關了,你看我多聽你的話。可是……聽話也沒有用……三哥,我現在想唱歌,我唱支歌……給你聽,好不好?”
“丹丹,你在喝酒?你醉了!”那邊的聲音依然低啞,卻掩不住那份痛心疾首。
可是,她已經唱起來,聲音斷斷續續,歌詞卻清清楚楚。
“hey,我真的好想你
現在窗外面又開始下着雨
眼睛幹幹的有想哭的心情
不知道你現在到底在哪裏
如果沒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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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過去我不會有傷心
但是有如果還是要愛你
如果沒有你
我在哪裏又有什麽可惜
反正一切來不及
反正沒有了自已……”
程亦鳴的手抖得厲害。有好幾次,他都想張開嘴讓她別再唱了。可是他說不出。如果給不了幸福,他能夠為她做的,也只能是聽她發洩……
她的聲音低沉婉轉,如同一把鈍鋸,慢慢地在心尖尖上一下一下地拉過。他終于明白古代為什麽要對犯重罪的人處以淩遲,那實在是世界上最最讓人痛苦的一種極刑。而現在,那把鈍鋸的邊上還帶着刀,她反複地唱着最後四句話,那四句話便是一把刀,在拉鋸的同時,狠狠地朝着心的最深處戳下去。他整個人已經抖得不成樣子,抖得連電話也拿捏不住。剛剛,體內“毒蛇”的照例發作原本就已經耗盡了他的體力,他好不容易才把那口氣喘過來,電話便已經響了。可是……
程亦鳴只得緊緊地抓了床頭的一角,讓那棱角狠狠地陷入自己的掌心。渾身到處都在痛,可是都不如心那裏來得直接而猛烈。他閉了眼,渾身蜷起來,如同個球一般,可是,還是痛,無邊無際,漫無天日。
這樣的折磨何時才是盡頭?
75
程亦鳴聽見夏文丹在那邊繼續唱,一遍又一遍,直到聲音沙啞。他很想開口讓她停下來,不是為了逃避,而是心痛她聲音的沙啞。她明天是新娘,最最漂亮最最完美最最開心的新娘,她的嗓音應該是最最甜美的。
可是,他發不出任何聲音,他努力地想張嘴,可是他真的發不了聲音。
許是程亦鳴長久的沉默又一次刺激到了夏文丹,她突然再度爆發。
“程亦鳴,你說句話啊!”他聽到了她抽噎的聲音。這樣的聲音讓原本稍稍平息的痛再度潮水一般漫上來。他好想伸出手去,把她攬在懷裏,掏出手帕,小心地替她拭去眼角的淚,如同,多年以前,每當她委屈她難受她不開心時他做的那樣……
可是,他不能,他現在什麽也不能做,什麽也做不了。這樣的想法更牽起了他心上新一波的痛。他仿佛已經回到了那座“人間地獄”,回到了那些想想都會痛的日子……
一個楞神間,他突然聽到那邊的歌聲停了。只是片刻,夏文丹突然再度爆發。他聽到她在電話那邊聲撕力竭地叫:“程亦鳴,我愛你。我是真的愛你!我愛你十幾年了……你知不知道,我多麽想變成你心目中那個最好最美最純潔最賢淑的女孩……我學芭蕾,只因為有一次我聽到你跟彭媽媽說,有芭蕾基礎的女孩子,将來會像天鵝一樣優雅!我學中文,只因為你常常告訴我,學中文的女孩天生有一種憂郁而美麗的氣質;我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只因為我不想再從你嘴巴裏聽到“別任性,丹丹”這五個字……可是,我無論怎麽努力,你都不曾喜歡過我,甚至,連話都沒說一句就離開了我……我以前就那麽讓你讨厭,更何況現在?我不是好女孩了,我永遠都成不了你心目中的那個好女孩了……”她突然頓住,壓抑的抽泣已變成無聲的嗚咽。
有時,傷心到極致的時候,連發音都成了一種負擔!
“丹……”
程亦鳴一拳捶在自己的胸口上,那裏有東西不斷地在洶湧翻滾。鋸齒早已變成鋼爪,朝着他的五髒六腑狠狠地抓下去,再生生扯上來,捏成齑粉。
夏文丹并沒有聽到那一聲呼喊,她剛剛只是被自己狠狠地哽了下,就像什麽東西堵在喉嚨那裏,上不去下不來。她閉着眼睛深吸了氣,終是生生地把它咽下去。不痛,因為那裏早已麻木!
“我知道,經過了那一夜,我這輩子再沒有了機會,連努力的機會都沒有了……你那時雖然肯陪着我,那也只是憐惜,哥哥對妹妹的憐惜。我明白……我原本就不夠好,現在……當然更配不上你。所以,程亦鳴,你不可能再要我了,我明白,一直都明白……”
“不……是……”他終于叫出了兩個字,叫出去的那一刻,已幾近虛脫。他以為自己叫得足夠大,可其實低若蚊蟻。這樣的喊叫已經用盡了他身上最後的一份力。他清清楚楚地聽到自己身體的某處重重地“砰”了一聲,有溫熱的液體順着嘴角流下來。他撐了桌角,顫抖着讓自己并不大聽使喚的身體立起來。深呼吸了一口氣,這樣的動作更牽着胸腔深處的痛,痛得他再一陣戰栗。可是他顧不得那麽多了,他要跟他的丹丹解釋,他不要她那麽傷心。他用盡力氣再一次對着電話“喊”。
“不是……那樣,丹丹……我……沒有……不是……”
每說一個字,溫熱的液體便多向外湧一分。紅紅的,滴在雪白的床單上,綻開一朵一朵的小花。
他已經說不出一個連貫的句子,太多的痛讓他根本就沒有辦法再思考。他不知道夏文丹能不能明白那幾個混亂的字所代表的含義。可是,他不能不說。他不能讓她這麽着看輕自己。他想說,她一直是他心目中最美最好最純潔最賢淑的女孩子,以前是,現在是,将來是,永遠都是。是他配不上她。他太肮髒太龌龊。有那麽一刻,他甚至想告訴她所有的事,那七年,那些暗無天日的生活……
可是,或許他低若蚊蟻的聲音夏文丹根本就沒聽到,或許她根本就沒打算聽過他的話。他聽到她只是自顧自地接下去。
她說:“對不起,程亦鳴,我又任了一次性。不過,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了。”
然後,電話斷了。
程亦鳴居然站住了,沒有任何支撐地站在那裏。手機順着手滑下去,四分五裂。刺目的紅,順着他嘴角蜿蜒而下,一滴一滴灑落在光潔的地板磚上。
“啊……”這一晚上,他終于第一次大叫出聲,蒼茫哀絕着,在室內久久回響。
餘音繞梁尚未絕,他的人,已如風中秋葉一般,倒下去,俯在那片紅上……
北京的清晨6點半,天已大亮。雖然昨天下了雪,今天卻是個大好晴天。太陽露了頭,照得房前屋後的雪發出晶瑩剔透的光。
安旭熄了第二支煙,再度看看腕上的表。
距離約定時間已超過半小時,可是,那個丹丹指定的伴郎杳無蹤跡。
他忍不住從吸煙室出來,徑直走到前臺。
“麻煩接下2305房間。”
前臺服務員很熟練地撥動內線電話,再擡頭,已是招牌式的抱歉微笑。
“不好意思,先生,2305房間沒人接電話。”
那一刻,他真有罵人的沖動。
他沒有留他的手機號。其實一開始他想過找夏文丹要。可是,他說不出來為什麽,他沒有要。
這個人!
一想到這個人,他忽地煩悶起來。如同掌心那條難看的疤痕,每每撫上去,那凹凸不平的感覺總是讓他難受。他再度走回到吸煙室吸了一支煙。煙霧升騰起來的時候,他狠狠地吸了兩口。他喜歡這樣的吸煙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