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節
第29章節
只是攤 開兩手,告訴他,由于近年來雜志社擴張迅速,現在要想再找一間辦公室,已無可能,讓他安心入住,好好工作,以資報達。至于那把椅子,想來更是奇異。這蕭慕風如同知道他程亦鳴頸椎腰椎的問題一般,硬是搬走了這辦公室中原本的低背木椅,換上了這高背可移動的皮椅。最絕的是,這把椅子轉個180度,這30樓以下的景色,倒是真的盡收眼底。
作者有話要說:從這章起,會有一些變化的……
38工地(1)
“你是搞攝影的,這樣的位置,想來,能讓你對這個城市迸發出更多的靈感。”那一天,蕭慕風站在落地窗前,遞給他一支煙的時候,是這樣說的。
他不置可否。雖然,年少的時候,他曾經不止一次想過,終有一日,自己能擁有這麽一間辦公室,有大幅整壁的落地窗,能近距離地觀察那些在城市上空呼嘯而過的各樣飛機。然後,回到寬大的設計桌前,開始設計他自己的飛機……
可是……
沒有曾經了,也沒有以後了。雖然他今時今日終于擁有了這樣一間辦公室,可他的心髒卻再也負荷不起這樣的美景。
當然,這些話他沒有對蕭慕風說過。他只是微笑謝過他的周全,而在日複一日的進出中,永遠地拉上了那幅窗簾。
今天,是他進駐這間辦公室以來,第一次拉開這幅窗簾。他有些微喘,剛才那一系列的活動,讓他原本就不怎麽安分的心跳得那樣雜亂無章。可是,他無暇去顧及了。他只是緊緊地盯着下面,30樓以下。
從他這個角度看下去,那裏所有的一切形同蝼蟻。而且,每多看一分鐘,心髒的跳動似乎就多快了一分。可是,他不打算放棄,他只是盯着某個點,牢牢地盯着。
終于,那個點上出現了一個紅色的點。他的瞳孔急劇地放大着,他抓緊了椅子扶手,僵直了腿讓自己站起來,靠在那扇窗前。
丹丹今天穿了一條紅色的裙子,像火一般,耀眼而熾熱,如同,她的人。
他在身上摸索到一支煙,迅速地點上,有些顫抖地湊近嘴邊,深了兩口。那個紅色的點在煙霧中變得有些模糊。他眯了眼,努力地想看清那個點。
他幾乎可以想像那個點現在的樣子。甩着自己的短發,繼續着《我是貓》,臉上是沒心沒肺的笑。
“丹丹……”他低吼。下意識地伸出手,想在那片迷霧中去捕捉那個點。指尖觸及玻璃,陡然的涼讓他猛地驚醒地來。他頹然放下手,看着那個點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之外,卻不曾再發出一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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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劉松打電話的時候,程亦鳴依然站在窗前抽煙。
天不知何時變得陰沉沉的,一大片烏雲慢慢地壓過來。
就要下雨了。
不知道丹丹帶傘沒有?她今天沒有開車,如果沒有帶傘,不知道會不會淋雨。
程亦鳴就這樣出神地想着,以致于劉松在電話那邊喂了半天,他才回過神來。
“你靈魂出竅了?”
“沒有。我剛剛在看天,要下雨了。”
那邊停頓了下,可能也在看天,過了好一會兒,才憋出一句:“你神經病啊?打電話來就為跟我說這個。”
“我可能會有一個新同事。”
“這關我什麽事?”劉松捏着電話還在想着這人中午吃啥了怎麽盡說些不着邊的話。可那邊下一句話直接就讓他差點暈倒了。
“是丹丹。我知道她是為了我。她前段跟我表白來着,我上次住院也是為這事。”
“亦鳴……”劉松想了半天,卻什麽也說不出來,只低低叫了聲。
“劉松,我是不是很……卑鄙,很……特別地不要臉?”那邊的聲音不時夾雜着幾聲低咳,語調卻是一貫的淡。宛如每天說的那些“吃過飯了”一類的話。
“亦鳴,你怎麽能,這麽說自……”
那邊似是根本沒在意劉松的回答,只是自顧自地往下:“我明知道,明知道自己是那樣的……一類人,早在那麽多年前,從我走進那裏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這輩子,都沒有資格再去愛丹丹,再去和她在一起。我對自己說,我不應當再創造機會和她在一起的。可是,她一旦給我打電話,或是,一旦看到她的人,我還是忍不住。你不知道,劉松,剛剛我聽說丹丹要來做我的同事的時候,我竟然是開心的,非常非常的開心。劉松,我真是個壞人,不折不扣的。我應該立刻辭職的,我不應該再在這兒呆了,我應該離她遠遠的,越遠越好。可是,我不願意這麽做,我控制不了自己,劉松,我該怎麽辦?你告訴我,我究竟該怎麽辦?”
電話那頭長久地靜默着。劉松什麽也沒說。或者說,他其實明白,他現在需要做的,只是一個傾聽者。他聽着那邊的淡定漸而激昂漸而迷茫漸而呼吸急促,夾雜的咳嗽愈來愈大愈來愈頻繁,終于忍不住打斷:“亦鳴,随緣吧。”
那頭唱着“獨角戲”的人仿佛猛然被驚醒。
“咳咳……你說什麽?随緣?!咳咳……什麽意思?”
劉松怔忡了下,終是開口。
“亦鳴,我常在想,人的一生也許從出生便是注定的。譬如你,如果不是你家那場突如其來的變故,你如何會是今天這般模樣,也許說不定早就和夏小姐琴瑟相合,舉案齊眉了。現在,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了,不可更改了,可是你們還能碰上,我覺得,這未嘗不是你們之間的一種緣分。我想,你應當珍惜。不論它最終的結果會是怎樣,至少現在,你應該好好地去把握和享受。”劉松頓了頓,終于還是說了最想說的一句話:“這些年,你過得……實在太苦了。”
“可是,劉松,你不了解丹丹。她是那樣美好那樣純潔那樣善良的一個姑娘。我不能給她一點希望。你明白嗎,哪怕一點點,我怕,我再也……”程亦鳴來不及說出剩下的話,急促的咳迅速地淹沒了一切。
“亦鳴,你才剛出院,不要太激動。你平靜下來,你聽我說。”劉松在電話這頭急急地說,“我知道你的想法。可是,你想過沒有,你現在這樣,對這個好姑娘的傷害該有多大?如果你不能接受她的愛,至少,也和她保持一種正常的關系,不要太過傷人害己吧。”
那一日,程亦鳴終是什麽也沒再說,便挂了電話。直到很多年後,想起那天,他都一直後悔跟劉松的這個電話。他常在想,如果那天不打這個電話,如果那天,沒有把劉松的那番話放在心裏,他會不會作出另外的選擇,而一切又會不會因此而不同。
第三周周二的早上,夏文丹終于有了第一次和程亦鳴單獨外出采訪的機會。
那是一條社會新聞。某工地農民工因為薪金糾紛和老板久談不下之時,憤而爬上了20多米高的塔吊。這種新聞,一貫在他們雜志中占不到什麽版面。可是,卻是夏文丹熱衷的類型。禁不住她的左磨右纏,蕭慕風無奈之下答應了她去現場采訪。
“二哥,如此社會關注的熱點,我們雜志也得留它一席。還有,我猜,現在的場面一定火爆,需要一個好點的攝影記者跟我一塊去如實記錄。不如,讓你的禦用攝影師和我一起去吧!”
于是,夏文丹在蕭慕風的擠眉弄眼中,終于為自己争取到這麽一次機會。
那是一個多麽混亂的現場啊!夏文丹和程亦鳴趕到現場的時候,塔吊周圍已經站滿了人,三三兩兩間,指手劃腳。不知是誰報了警,警鈴還在喧嚣,舉着喊話筒和擡着氣墊的警察正撥拉開衆人,往塔吊方向靠近。離塔吊最近的一排人着典型機關幹部服裝,正舉着喊話筒朝上面喊話。旁邊是已經癱軟的兩個農村裝扮的婦女。
“麻煩讓讓……”夏文丹還是第一次真正面對這樣的場面,一時間說不清楚是興奮還是焦急。只顧着攥起自己的包,不要命地往裏擠。
“丹丹,慢點……”她的一只手自然地被他牽起來。他擋在她的身前,牽着她的手,小心地往前擠,并不強壯的身體恰到好處地擋住了那些不斷往前擁擠的人。
夏文丹驀地有些發懵。10歲那年,她吵着要去看元宵燈會,如潮的人山人海中,也是程亦鳴,如今日一般,緊緊攥着她的手,把她牢牢地護在胸前,替她擋掉那些擁擠與喧嚣。
“三哥,我怕……”
“只要有三哥在,丹丹什麽也不用怕!”
那時,她擡頭望他。還是寒冬的季節,他滿頭的汗,卻笑得燦爛。
此刻,她擡頭望他。初秋的天氣,他還是滿頭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