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節
第19章節
…”
一絲狠厲閃過,程亦鳴的語音中已帶了幾分冷。
“我不知道,你原來和他,還有聯系。”
“不是的……”劉松猛地擡頭,急急地擺手,可是在程亦鳴目光的掃視下,很快便頹然地放下了,“你應該知道,做他們那一行的,在很多領域都有門路,你在短期內接的那些活兒,其實,有不少也是他的關系……這個,我想我即使不說,你也應該明白。”
程亦鳴狠狠地吸了兩口煙,才發狠般地把煙頭往地上一扔,用腳把它碾成粉狀,才擡起頭來,蒼白着臉笑笑:“當然,我一早就該明白這些,還應該對他感激涕零,感謝他對我的再造之恩……”
“亦鳴……”
“夠了,劉松,不要再對我說什麽,或者解釋什麽。我這樣的人,還有資格去要求和選擇什麽?我能有現在的生活,便已經……夠了!”他側頭,看向依舊霧蒙蒙的窗外,“那麽這次呢,你為什麽不幫我應承了他?”
劉松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哽在喉頭的話在口中轉了半天,終是擠出了幾個字。
“這次,他要你……”
程亦鳴沒有回頭,抓着窗棂的手卻青筋凸出。室內再次陷入沉默。不知過了多久,程亦鳴才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有些嘶啞的,黯淡的聲音。
“回*市後,你幫我打聽下《**》雜志。”
劉松有些猶疑地看着那個瘦削的背影:“你打算……”
“我的人生還能有打算嗎?”他掩嘴輕咳兩聲,回轉身看着劉松,語調依舊低啞,“走一步看一步吧。”
“還有,今晚,我就要回*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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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文丹是被安旭抱上飛機的。盡管安旭算得上一個合格的跌打大夫,可舊傷的發作,又豈是一朝一夕便能見了成效的。不得已,她只得贊同了二哥的提議,放棄了那些花花花世界中讓她眩目的東西,和讨厭的安九日坐上了回*市的飛機。
“我要陪你二嫂買點東西,還有蘇小姐。原本這個任務是你的,現在,只有二哥幫你完成了。是不是,蘇小姐?”說這話時,他們幾人都在機場。蘇挽雲只把臉側過一邊,似是有意無意間掃過她有些腫大的腳踝,不置可否。
“挽雲,對不起。”她想了半天,憋出這麽一句。想當年,在寝室中,只有和蘇挽雲,似乎最能心靈相通,那些放在心頭久久揮之不去的往事,也獨獨和她一起分享過。只不想,經歷這麽一場變故,曾被自己視為這輩子最好的朋友,似乎就這樣形同了陌路。原本,她們的關系該是再近一層的啊!
“文丹,這話重了,我受不起。”蘇挽雲還是 淡淡的,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與她無關了一般,“要真的論起曲直來,我還得感謝你。我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到這個花花世界來,很是喜歡。如果不是……”她咬了咬唇,似是在斟酌詞句,“到你們家,怕是終其一身努力,也看不了這等繁華。”
“挽雲……”她叫,滿眼的滞,想再說點什麽,卻被她牢牢地堵住,輾轉再也開不了口。
夏文丹便是帶着這樣的心情和安旭坐上回程的飛機的。
“你知不知道,其實你姿色一般,唯有笑起來的時候,好看一點點……”
那個讨厭的聲音在她最煩的時候開了腔。夏文丹原本神游的目光倏地集中在那張臉上。不知是不是錯覺,這張臉自昨天晚上以來,一直泛着些不太正常的蒼白,可是,那個讨厭的笑卻分明那樣熟悉而真實。
“我好不好看關你何事?”
“當然不關我事。”他抱得似有些氣喘,卻依舊用兩手摟緊了她,生怕她掉一般。她的頭于是緊貼着他的胸。他身上好聞的須後水味道有那麽一刻甚至讓夏文丹有些迷離。
“安旭,你知不知道,你一貫是這樣讓人讨厭的!”
似是為了擺脫這份迷離,夏文丹咬着牙說了這句話,然後,她就被重重地摔在座位上。再然後,還沒等她費勁地爬起身來罵那個讨厭鬼,她的目光便頓住了。因為,那個自她座位前走過的人,分明是他——程亦鳴!
26機上
程亦鳴在經濟艙的第12排。C座。順着那條狹窄甬長的過道,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前面那幅還在微微晃動的暗紅布簾。
她,就在布簾的那一邊!
心底莫名地升起一陣煩躁。
“有煙嗎?”他轉頭問坐在B座的劉松,話出口才想起這是在飛機上,有些自嘲地沖一臉茫然的劉松笑笑,“你知道,我瘾大。”
轉回頭時,程亦鳴強迫自己閉上了眼,拉起身上的毯子把自己蓋了個嚴嚴實實。
也許能睡一會兒呢?盡管常吃的安眠藥前天就吃完了,可是昨晚那麽折騰,也許現在能眯上那麽一小會兒也未可知。
閉上眼睛,什麽也不要想,睡一會兒,睡一會兒,睡着了就好了。
可是,為什麽眼前到處都是她。懷疑的、不解的、茫然的、楚楚可憐的……
她必是又傷了腳踝!
他的手下意識地攥緊。剛剛從那裏過時,即便目不斜視,他也看到了她那只被刻意擺高的腳,腳踝那裏腫得厲害……
“上次的傷沒好完就又傷了這裏,即便養得再好,只怕以後也會落下舊疾。”
那年,那個慈眉善目的老醫生捏着她白皙柔軟的腳踝是這樣對他說的。
“這兒的韌帶都松了,受不得力了,以後,但凡一個小扭傷,這兒,也會腫上好幾天。”
“丹丹……”他叫,滿眼遮不住的心痛。
“沒事,小傷。以後我會多注意的。”她沖他笑得燦爛。
她原是痛覺神經敏感的人,一個小口子都能讓她痛上好半天,現在,那麽腫的腳踝,那麽大塊淤血,不知有多痛……
“以後,不許再弄傷自己!”他說,有些翁聲翁氣。末了,還加上一句,“不論為了什麽,都不許!”
“那你幹脆把我捆在你身邊得了。”
“如果可能,這真是個好主意,可以讓我一輩子,牢牢地看住你!”
程亦鳴猛地睜開眼。心那兒熟悉的痛瞬間漫上來,額上有汗湧出來。他胡亂地在身上摸着。
“你的藥在這兒。”劉松遞過來幾個小藥瓶,目光是探究的,“又哪兒不舒服,心髒還是胃?”
程亦鳴來不及搭話,只拿過其中那個淺棕色的藥瓶,倒出兩顆藥,幹咽下去。
過了好一會兒,那顆砰砰亂跳的心似乎才找到它該有的節奏。程亦鳴轉回頭朝劉松淡淡一笑:“剛剛有一點小問題。”
“亦鳴……”
“噓……”程亦鳴擡手指了指四周幾乎都已安靜入眠的人,沖劉松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睡吧。”
“小夥子,學這個,可不容易。”還是那個慈眉善目的老醫生,拿着一個腳的模型,指指點點,“你不要小看這只腳。這腳啊,是人身上經脈最多的地方。做針灸按摩稍不留神就會出大問題。”
“您放心,我挺聰明的。”
“呵呵,好,有自信的人好。”老醫生笑,慈愛的光在鏡片後面一閃一閃的,“我知道你是為了上次那個小姑娘的傷。如果你願意,有恒心,只需要跟着我學半年,基本的手法一定可以掌握。”
“只能學基本的嗎?我想醫好她,我不願意看到她一個人躲在角落裏摸着她的腳哭。”
“我上次就說了,她那傷完全好是不可能的。 不過當然,如果你願意,花上一年的時間跟我學習,以後你可以為她減輕好多痛苦。”
“那好,我就花上一年的時間,好好地跟您學。”
程亦鳴盯着那道暗紅的布簾,手指下意識地活動。
“按足三裏,活其足部大經;推太沖,出淤血;下湧泉,消腫脹;再下針點三陰交,固足踝經脈……”
事隔多年,自己竟然還如此清晰地記得那個老醫生親授的口訣,也還記得他眼中那贊嘆的目光。
“你是我所教過的,沒有基礎,卻學得最快最好的學生。以後,你那個小妹妹會少掉許多痛苦的。”
可是,自己最終還是沒能辦得到。甚至,連一次都不曾嘗試過。這麽多年來,自己終究是留了她一個人,繼續躲在角落裏,摸着傷處,暗暗流淚……
剛剛平複一些的痛似乎又漫上來,程亦鳴抓緊了椅墊,咬緊了唇。
飛機到達*市的時候,已是淩晨1點過。等程亦鳴好不容易收拾好自己坐僵的關節站起來的時候,飛機上只剩下了他和劉松。空姐依舊微笑着站在他們身邊,帶着一絲同情的目光看着還有些搖搖晃晃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