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唇齒
◎你願意做我女朋友嗎?◎
岑煙收斂了幾分, 在他松開手後擡手整理他的領帶,“你系得有點歪。”
她神情認真,說得好像是真的一樣。
晏然川難得見她這副模樣, 忍不住垂眼多看了一會兒, 眼尾染上幾分春日的暖色。
腳步聲越來越遠,紀聆雪已經走遠了,不用看都知道, 她臉上堆滿了笑意。
暧昧的氣氛被打破,岑煙也不好再繼續占他的便宜,她松開手站在陽臺上看了一會兒窗外, 想到以前明明住在一起, 卻好像少有親近的時候, “你還記得以前是怎麽對我的嗎?”
“怎麽對你的?”
岑煙微微偏頭, 發絲被風吹起, 她看起來表演性人格附體, “每天給我臉色看,壓榨我、奴役我,不把我當人。”
聽她那語氣, 好像晏然川是什麽萬惡的資本家。
他聽了都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 饒有興趣地問,“你是不是記錯了?”
“記錯的是你。”岑煙想讓他回憶起來,“那時候你一點兒也不親我。”
敢情在她眼裏, 只要不同她親熱就是給她臉色看?
小孩兒。
晏然川垂眼,嗓音柔和了幾分, “那要怎麽親你, 才算是不給你臉色看?”
她總覺得這句話有歧義, 還沒等她思索明白, 溫熱的吻落下來。他的動作緩慢,卻像是一場陰雨一般侵蝕着她的每一個角落。
耳邊寂靜無聲,他好像在用二十多歲的熱情彌補十八歲的遺憾,那時候的膽小和偷藏的心思,突然之間在今天都有了謎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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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煙伸手攬住他的脖子,下颚靠在他肩膀上,腳跟往上墊着。她把臉藏在他看不見的地面,以掩飾那些耿耿于懷的情緒,“那時候我在你心裏,到底算什麽?”
他并不知道,她偶爾聽到他們男生之間的打鬧,顧南岐開玩笑地說她是他家裏養的童養媳,晏然川臉色冷淡地讓他別亂說。
她在他那,既不是妹妹,更不是喜歡的人。
所以她讨厭他,讨厭他不喜歡自己,讨厭他不把她放在心上,更讨厭的是——
觊觎不該觊觎陰暗如溝渠的自己。
難道那些日子裏,她就真的什麽也不算嗎?
晏然川沉默半晌。
算什麽呢,那時候的晏然川可能也不懂,年少的時候很多事都很單純,只想每天都能見到她。直到很多年後,跨過了那些漫長的分離的日子,他好像才恍然明白。
“算……心上人。”
岑煙覺得他在騙人,她看根本就是被她床上技術折服了才喜歡她的,早知道以前就勾引他了。她說出來後晏然川在她耳邊輕笑了一聲,但是沒說話。
“你笑什麽?”
“沒什麽。”
欲蓋彌彰,岑煙非要他說個所以然來,晏然川眼尾染上顏色,仿佛透過面前的人看向那時候青澀的她,“技術确實還不錯。”
她青澀又大膽,無論什麽時候好像都能要了他的命。
從另一種角度看,這應該也算技術好。
岑煙如果聽不出他在嘲諷自己就有些愚蠢了,她默默将這筆賬記在心裏,“你別以為我不記得,那時候別人說我是童養媳,你還說不是。”
晏然川突然間想起了這事,好像挺久遠的,久遠到他快忘記了,“只是擔心這對你來說不是一個好詞,所以才否認。”
她微怔,所以他是有那個意思?
但是她還是不信,“那後來你當衆說不會喜歡我呢?”
晏然川看她,“先說的人是誰?”
岑煙噎了一下,好像是她。
當時有人起哄說她喜歡晏然川,她一生氣就說不可能喜歡他,讨厭都來不及。大概是說得太果斷,讓某人傷了心,他當時也淡淡地回應,“我也不會。”
那時候晏然川的心情,大概和岑煙的別扭終于有了一點共同之處,他眉頭緊鎖,臉色難看了一整天。
岑煙反應了好一會兒,覺得合理又覺得不合理。好像她像是一個局外人一樣,直到很久以後才想起那時候他也并不是完全對她不好的。
每一次她在需要幫助的時候,他永遠在場。
可岑煙,卻将這些歸咎于他的善良和紳士,從來沒想過他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放了多久。
晏然川見她許久沒說話,問她,“你還想說什麽?”
她張了張唇,想問他以前是不是看不起我,但是她問不出口。假設能問的出口,他們也不會這麽多年中間隔着一條長長的河。
以她驕傲的性格,問出這句話其實已經在自我貶低了。
岑煙想了想,一直不知道該怎麽說,這時候晏然川卻開口了,“既然你沒什麽問的了,那就讓我問吧。”
他輕聲問,“這些年,辛苦嗎?”
四周安靜了很久很久,岑煙沒有想過這麽簡單的一句話竟然讓她險些紅了眼眶。她從來不怕吃苦,即使适當地丢失尊嚴,她也從來沒覺得有什麽。因為那些人不是晏然川,她從來不怕他們看見自己的另一面。
那時候不覺得苦,後來也不覺得,可是當某一刻晏然川将這句話問出口的時候,她突然後知後覺地察覺到苦澀。
每一個黯淡無光無人陪伴的夜晚,她想的都是有一天站在他只能仰望的地方。苦嗎?苦過的。
岑煙說,“我哪兒有那麽脆弱?”
“你可以有那麽脆弱。”他的懷抱,像是輕柔的撫慰。
晏然川其實去看過她的,可是他知道她的性格,怕撞見她不那麽光鮮的時候,她恐怕會更讨厭他。
誰也不想被人看見自己低谷時的模樣。
然後後來,她走到了讓她仰望的地方,他走到廣場上,只要擡頭就能看見屏幕上的那張臉。
他看過她每一條緋聞,可卻吃醋的名分都沒有。
在她那些寂寞自轉的日子裏,晏然川也孤獨冷漠地繞着她,每分每秒。
岑煙沒再說什麽,她只覺得心底那麽多晦澀的情緒,此刻都散得個幹淨。
她沒在晏然川家過夜,第二天就又去忙工作了,任誰看都覺得她狀态特別好,化妝師感慨,“果然紅能養人,怎麽感覺你越來越有氣質了?”
岑煙心情好,跟她進行了一波商業互吹,“可能是因為你化妝技術越來越好。”
“姐,你別這麽說,我會不好意思的。”
岑煙近期在外地拍公益微電影,她工作的時候一般是心無旁骛的,只有休息的時候在想怎麽晏然川沒來找自己聊天。
她打開聊天框,“怎麽不找我?”
猶豫了幾秒鐘,岑煙又補充了一句,“該不會表面上不說,私底下偷偷哭唧唧地說嗚嗚嗚我好想煙煙吧。”
隔着屏幕都能感覺得到她的語氣,傲嬌又可愛,晏然川開會後看到信息,唇角翹了翹,恨不得下一秒就出現在她面前見她一面。
大概是他笑的時候太溫柔,和平日裏完全不一樣,員工們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
沈言也好奇,還沒好奇兩秒鐘晏然川讓他過來,跟他說了句什麽。
接着他回了條信息,“抱歉,這幾天很忙。”
岑煙有些錯愕地看着屏幕,想了想把手機按了,直接沒回。
隔天收工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晚了,岑煙站在摩天輪前,旁邊的工作人員跟她說,“岑老師,等會兒有個煙花表演,你要不要看看?”
岑煙很久沒看過煙花,于是應下來,“好。”
天空上綻開絢爛的煙花,岑煙仰着頭,過了一會兒發現四周好像沒什麽人了,她覺得哪兒不對勁。想了想,大概是今天的天氣太冷。
南方城市的寒冷是侵入骨髓的,她擡手将圍巾往上拽了拽,将半邊臉遮了起來。
剛準備走,天空上的煙花突然出現了她的英文縮寫,她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剛想再等等看,餘光瞥見不遠處路燈下站着的人。
男人穿着條紋大衣,看上去像是千裏迢迢來看她似的,眉眼裏夾雜着幾分模糊的深情。
他一手抱着花,一手拿着氣球,一步一步朝她走過來。
晏然川什麽都沒說,卻可以在他眼睛裏看出來他說的是什麽。
我來見你了。
岑煙大概意識到了什麽,原來他那天說自己沒有空是故意诓她,為的就是今天突然出現在這兒。
“你不是忙嗎?”她故意說。
晏然川聽出了她是故意嗆自己,卻垂眸笑了笑,他喜歡她現在在他面前的樣子,可以幼稚可以責備可以孩子氣,可以跟所有人認識的岑煙不一樣,他忍不住擡手按了按她柔軟的頭發。
岑煙被這動作弄得有些失語,她一向不喜歡別人碰她的頭發,而且她一直以為別人摸頭是有些把她當小孩,很不禮貌,她絕對不會喜歡。
可是現在……
她竟然覺得心口狂跳。
岑煙假裝自己完全不在意,瞥見他手上的花,随口找了個話題,“這花不給我嗎?”
剛想接,晏然川說,“等會兒,這是我告白用的,要送我女朋友。”
岑煙差點反問,我不是你女朋友嗎?
她現在有種荒謬感,她男朋友還有別的女朋友?
“所以……”昏暗的燈光下,他的五官顯得精致立體,不知道是什麽緣故,好像沾染了很多溫柔,像消融的雪一樣柔軟,“岑小姐,你願意做我女朋友嗎?”
岑煙沒想到前幾天說她不是他女朋友的話,他當真了。原來今天不止是驚喜,也是一場告白。
她故意逗他,“如果我不願意呢?”
花被遞到她懷裏,晏然川垂眼,“既然花收了,那就當你答應了。”
“……?”岑煙想笑,“你怎麽這樣?”
“哪樣?”
“那樣。”
她還沒說完,晏然川吻住了她的唇,将所有思念和情緒傾訴于唇齒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