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宣告
◎我女朋友。◎
不是沒有過這種感覺。
很多年前看見在窗邊看書的少年襯衫被春風吹起一角, 心髒也曾異常地為他震動過。
只是那時,岑煙将這些歸結于青春期的躁動。畢竟晏然川那張臉,讓對美的事物持欣賞态度的人往往會多關注幾分。
但直到現在, 她才恍然意識到, 原來這和晏然川的外貌亦或是其他都沒有關系,只不過他是她心口最重要也最特別的一塊,死死占據着那個位置, 從來沒有移動分毫。
是結痂的傷痕,也是高懸的月亮。
岑煙淋了會兒雪,察覺到有人的視線落在她身上這才肯收斂, 她耳朵和指尖被凍得有些紅, 沾染了令人憐惜的脆弱的美感。
晏然川牽起她的手放進自己大衣口袋裏, 溫熱的感覺慢慢順着皮膚傳過來。
往停車場走的時候, 她微微掙脫開他的手, 悄悄地用指尖在他掌心有一下沒一下地劃着。
晏然川一直沒做出什麽反應, 直到上車的時候他慢條斯理地摘下眼鏡,問她,“怎麽不繼續了?”
那雙深邃的眼睛因為沒有鏡片遮擋的緣故, 多了幾分朦胧, 看上去給人深情的錯覺。
他這平常的問句在岑煙聽來更像是一種挑釁,于是她饒有興趣地反問,“你想要怎麽繼續?”
狹窄的空間裏, 暧昧的氣氛迅速擴散。
岑煙湊過去,雙手慢慢勾上他的脖頸, 剛想有所動作手就被他拽了下來。他動作不緩不急, 輕易地就将她的手別在她身後, 讓她動彈不得。
男人的氣息一寸不讓地裹着她。
如果不是司機趕過來, 或許他們會在車上“打”上一架,看岑煙那不服輸的勁,心裏估計是這麽打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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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末岑煙繁忙,加上桑曦旅游回來要跟她住一段時間,晏然川也就徹底失去了在岑煙家居住的權利。
他那座別墅許久沒有煙火氣,清冷得不像話。
管家見晏然川回來了,同他問着好,晏然川朝她點了點頭。見人消失在卧室門口,管家拿出手機給紀聆雪發了條信息。
“晏先生從岑小姐那搬出來了。”
紀聆雪收到情報後,理所當然地覺得兩個人鬧了矛盾,分明之前都好到同居,現在突然不一起住了,肯定出了什麽問題。
眼見到嘴邊的兒媳婦要飛走了,紀聆雪在窗邊站了一會兒,面上露出擔憂的神色。她思考了片刻,拿起手機給岑煙打了個電話。
那邊的岑煙接到電話有些意外,“喂,紀阿姨。”
“阿煙,馬上就要元旦了,你如果沒安排的話到時候一起過個節?”
她應下來。
紀聆雪跟她聊了會兒,拐彎抹角半天旁敲側擊道,“你跟然川最近怎麽樣?”
她垂眼看着地毯上的花紋,“還和以前一樣。”
紀聆雪也聽不出他們到底如何了,只能笑着說,“那就好。”
電話挂斷後,桑曦一臉八卦地看着她,“你未來婆婆?”
“什麽未來婆婆?”岑煙挑眉,“滿嘴跑火車。”
“我說得哪裏不對嗎?”桑曦上下打量她,語氣裏滿是調侃,“都是成年人了還坐嬰兒車?我本來以為這次回來我都該當幹媽了,這速度還是太慢了。”
幹媽?她笑,“想得美,還想無痛當媽。”
桑曦眨眨眼,扯着她袖子說,“那人家就是想嘛……”
岑煙也學着桑曦眨了眨眼,但看起來卻跟桑曦完全不同的風格,眉眼間帶着點兒風情,“你要是想的話就趕緊找個男人吧,十個月很快的。”
被怼的桑曦:“……”
“不過……”岑煙想到什麽,“我有個快速擁有女兒的辦法。”
桑曦星星眼亮了,“什麽辦法?”
她眼底藏着幾分慵懶的笑,伸手撓了撓桑曦軟軟的下巴,“你當我女兒,是不是很快?”
“……”友盡。
這時候外面傳來門鈴聲,岑煙打開門拿了快遞,打開發現是一條紅色條紋的圍巾。
“誰啊這麽貼心?”桑曦拿起牌子看了眼,“送的還是幾千塊的。”
岑煙想到晏然川,“還能是誰?”
“哦,懂了。”
岑煙元旦前一天還在忙着出席活動,她年尾各種獎項拿得手軟,網上到處都是她的美圖。
隔日岑煙将大包小包的禮服放進後備箱,接着開車去晏家,晏然川那邊臨時有些事,原本要找人來接她,岑煙笑,“你把我當小孩嗎?”
他想到她平日裏張牙舞爪的幼稚勁,“你不是小孩兒?”
他尾調上揚,聽起來帶着點慵懶的意味,讓人耳朵酥麻。
她手搭在方向盤上,聽見耳機那邊的人囑咐了一句,“路上小心點,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
“知道了。”岑煙應完,忍不住問了一句,“怎麽感覺你現在變啰嗦了?”
他垂着眸子欲言又止,擡眼在電腦屏幕的反光裏看見了完全陌生的自己。
晏然川收回眼神,站起身,單手插兜站在窗邊,淡淡開口,“你的錯覺。”
不一會兒到了晏家,剛進去管家就迎了上來,幫忙過去給她拿東西。
庭院裏遠遠看起來比較熱鬧,看來客人不止她一個人。岑煙落落大方、很自然地跟賓客打起了招呼。
“阿煙。”紀聆雪走過來牽住她的手,“冷不冷?”
“還好。”
她脖子上圍着圍巾,嚴嚴實實地将風擋在外面,紀聆雪只覺得她脖子上的圍巾好看,但也沒多放在心上,直到晏然川回來後,紀聆雪看到他脖子上也圍了條一模一樣的,這才明白。
他穿着件黑色大衣,紅色圍巾将他冷淡的臉襯托出幾分暖色。
紀聆雪心裏懸着的石頭這才落了下來,原本還打算借着這次聚會讓兩人的關系重修于好,沒想到他們已經好了。
紀聆雪笑了起來。
到客廳裏後,晏然川摘下圍巾,紀聆雪讓他進來,她背着岑煙偷偷問他,“你和阿煙沒什麽吧?”
晏然川沒細說,只是道,“你放心。”
即使就三個字,聽起來卻讓人覺得很有安全感。
出來時外面的人在聊天,在場的幾乎都是晏家比較親近的朋友或者親戚,其中的一個年紀稍微年長的男人突然對岑煙說,“聽說你會跳舞,不如你給我們表演一段?”
其他人也沒有制止,用期待的眼神看過去。
岑煙臉上的笑意未減,但卻沒有起身的意思。
其實在場的人也沒有明顯的惡意,只是階級觀念已經刻在了他們骨子裏,他們下意識地覺得明星這種職業低人一等,在富人面前不過是戲子而已,讓她表演一段并不是什麽無理要求。
岑煙坐在沒動,她正在思考究竟是委婉地拒絕還是直接怼回去,若不是面前這些人和晏然川多多少少有些關系,她哪兒能臉色這麽好看。
岑煙張了張唇,尚未開口時肩膀上按下一只寬大的手,動作很輕,似乎在撫慰她。
晏然川站在她身後,身姿高大挺拔,讓所有人不得不擡頭仰視他。他眉眼染着冷霜,讓人不敢直視,語氣聽起來緩和,但也只是聽起來而已,“你們剛剛在說什麽?”
在場的人沉默了幾秒鐘,沒一個敢在晏然川面前重複的。他身上的氣壓很低,連直視都讓人覺得壓迫感很強。這時候有個小孩說,“他們讓姐姐跳舞。”
當時提議的男人解釋,“我只是聽說她會而已,所以想見識見識。”
紀聆雪笑了起來,端的仍舊是那副貴婦的架子,“這話說的,別人還以為您沒見過世面,連舞蹈都沒見識過呢。”
“……”這話聽起來像玩笑,卻有些難聽,那人不敢說話了。
紀聆雪又說,“再說,要是每個人會點啥就要表演的話,等會兒是不是我應該也要去唱個歌?”
氣氛稍微緩和了些,大家附和地笑着,都說哪兒能呢,這又不是劇院。
他們是知道晏然川和岑煙有那麽一層關系,但是沒想過連晏然川的媽媽也這麽護着岑煙。
晏然川在岑煙身邊坐下來,語氣稀松平常,“好像忘記跟大家正式介紹我女朋友。”
岑煙原本在坐着,眼尾都泛着點慵懶,沒把這些人放在眼裏。手突然被他握住,她的心噗通一下跳了起來,聽見他很自然地宣告,“岑煙,職業是演員。”
見大家的視線落過來,她禮貌地笑了笑。
她心口振動,她知道,晏然川這麽介紹是想對所有人說,她的職業和其他的并無差別,需要得到尊重。
不用擡頭,她都知道他在看她,他的視線好像總能将時間拉得很長,将耳邊的一切都按下靜音。
聚會結束,紀聆雪單獨找到她跟她道歉,“阿煙,今天這事你別放在心上,我一定不會讓這件事發生第二次。”
岑煙沒想到阿姨還跟她道歉,她笑着說,“阿姨,這和你有什麽關系?”
“有關系,當然有關系。”紀聆雪說,“我剛剛已經跟他們說了,在我心裏你就是我們家未來的兒媳婦,希望他們以後能注意點分寸。”
兒媳婦?
岑煙對她口中的這個身份有些無所适從,剛想開口說些什麽,看見陽臺口站着的晏然川,他朝她看着,眼尾的輕佻被眼鏡鏡片壓了下去,整個人看上去還是矜貴冷淡,但卻隐隐約約感覺到他的眼神帶了點戲谑的意味。
為了給紀聆雪面子,岑煙沒說什麽,一直等阿姨走了才看向走過來的晏然川,“女朋友都沒當多久,就未來兒媳婦了,你不覺得哪兒有問題嗎?”
“哪兒?”
岑煙存了幾分故意耍他的心思,“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好像我就沒有答應過你的告白,怎麽能算女朋友呢?”
所以這段時間以來他都是沒名沒分?
晏然川朝她靠近了幾分,狹長的眼睛微眯起來,岑煙明顯感覺他神色微變,這副架勢好像要跟她算賬一樣。但是她非但沒有躲,還仰着臉張揚地看他。
“做什麽?”
晏然川單手撫上她的腰,俯身靠近岑煙,鼻尖對上鼻尖,好像下一秒就要親吻一樣。岑煙看見他精致的唇,想趁機占點便宜,耳邊傳來響聲。
圍觀了的紀聆雪眨了眨眼,而後像是沒看見一樣轉過身,“怎麽沒看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