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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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赦化作黑龍一路裹着幾人向西而去, 直到了屠仙宗門口才恢複人形。
他扶住險些摔到在地的寒訣,撐着他的身子讓他半幅重量靠在自己身上。寒訣一張漂亮的面孔上慘然一片,着實叫人看了心疼。
玄天赦嘆了口氣,抿了抿嘴說道, “寒訣, 我……”
可寒訣卻笑了一下, 勾着玄天赦的脖頸,在他唇邊輕輕咬下。寒訣的蛇信竄入其中, 讓玄天赦不由得打了個寒戰,那冷冽的尖端勾勒着內裏輪廓,讓玄天赦不禁癡迷。
孟汲忙着白凜的身軀被運回之事, 沒有留意。但玄雪崖卻看了個真真切切,他砸了咂嘴,瞧着孟汲的背影着實有些不懷好意。
寒訣意猶未盡般地收了回來,挑眉道, “小主子,滋味可如常?”
玄天赦被他逗笑了,只是這笑容愈發得叫人難過起來。此時寒訣的芯裏頭還是那一個, 可偏偏外表已經變了模樣。他就算臉上再是傾國傾城的模樣,可眼底頰邊也是遍布了鱗片。自腰部以下的蛇尾有些不自主在地上擺動, 掃起了不少灰塵。
他輕輕地推了一下寒訣的肩膀,牽起他的手就要往屠仙宗內部走去。
可偏偏寒訣停滞了腳步,他眉頭緊鎖, 卻是真的方才憶起。這慌亂之間,他竟是未曾見到張仲琰的痕跡, 照理說張仲琰自那日逃離之後便應去尋了白凜蹤跡,可白凜從奮不顧身到事發, 張仲琰這般疼愛徒弟之人卻都未曾出現過。
這着實叫人疑惑。
玄天赦忙問,“怎麽了?”
寒訣壓着嗓子,湊在玄天赦的耳畔說道,“鬼佛呢?”
玄天赦驀地一驚。是啊,他張師叔呢?他本以為白凜為他奮不顧身之時是張仲琰默許的,也還曾對張仲琰心存了幾分感恩之情。可現在細想卻是因為張仲琰根本就沒瞧見那副模樣,這才叫白凜能自顧自地做出此事。
可這般,張仲琰又是歸于何處去了呢?
玄天赦搖搖頭,卻是強硬攙扶着寒訣回到了屠仙宗之內休息。他将寒訣安置在卧榻之上,喚了醫師代為診治,又傳了信息去到魔宮之中告知林言實他們已然回來。
寒訣瞧着玄天赦在屋內屋外的忙前忙後,卻是如同小孩子一般扯住了玄天赦的手腕不松開,直叫玄天赦的腕部出現了一道紅印才肯撒手。
他如今卻是有些患得患失的緊,從前玄天赦雖有神君之名,可卻無半點神君之實。但現下玄天赦破了情劫,化龍成神。寒訣便只覺得他仿佛過些時日便不再屬于自己,而是去那自己夠不到的天宮之上潇灑去了。
玄天赦哪裏得空能去揣摩寒訣現下的心思,他只覺得有些焦頭爛額的,寒訣卻偏生還要來添亂。如今玄安城一事鬧大,他的身份恐怕早就四散出去了,他必須要給自己留條可退的後路。
還有張仲琰失蹤一事,他去向何處,所謂何事,玄天赦皆是一無所知。這一樁樁一件件全然都得他處理,如若不然,還要應着寒訣這個傷患去做嗎?
可寒訣哄了他那麽多年,自己卻是極少看他這般不識大體鬧脾氣的,總是有些什麽心思藏着掖着的。
玄天赦也沒轍,只得先吩咐了下去,叫他們派些人手去魔界人間地尋找着張仲琰的蹤跡。若是有信,便即刻通知上來。
吩咐罷,他便坐在寒訣的床邊,笑意盈盈地問道,“怎得?如今這堂堂寒帝,都要這般耍起小孩子脾氣了?往日裏頭你雖是時常撒潑賣乖,可卻沒有像今日這般的。”
寒訣聽他說自己往日裏頭撒潑賣乖的多有,便又繼續着自己平日裏的把戲。只是他心中忐忑,有些話語說出來卻沒了先頭的滋味兒。
玄天赦聽出了他言語中的不對勁兒,忙蹙起了眉頭。他将寒訣囫囵個地瞧了一遍,可除卻那些個施法而滋生的鱗片,與不知該如何消去的蛇尾,都無任何異常。
寒訣看着玄天赦還是對他如此上心,心下便安然了許多,可還是問道,“阿赦,往後日子裏,你是不是要回到天界去?”
他這突兀的一句說辭,倒是叫玄天赦明了了幾分。原是這個堂堂寒帝,都要怕自己是否會撇下他獨自離開。
玄天赦輕笑了一聲,故作輕巧地說道,“天界嘛……自然是要回去的,畢竟我那生身父母都在其中。就算是要去拜會他們,也是要去的。”
寒訣紅色的蛇眸瞬間黯淡了許多,他不敢直視玄天赦的眼睛,可卻有些自暴自棄了。
玄天赦也不言語,就一個勁兒地盯着寒訣這幅模樣看。從前都是此人變着法子的欺負威壓着自己,如今終是能找回場子來了。
他倆就這般相互耗着,可寒訣垂着眼眸卻偏偏瞧見了玄天赦愈發攥緊的雙拳。他微微一動,驀地明白了玄天赦的舉動所為何。
寒訣猛然擡頭,對着玄天赦笑道,“神君既是想去便去吧,我就在這屠仙宗等着神君。若是神君不回來,我便是死也得等下去。”
“寒訣!”玄天赦險些擲了杯子,“你就是這麽想我的?”
寒訣的尾巴尖從被褥之中探出,尋了個方向勾了玄天赦。玄天赦身上驀地加重,便不自主地撲在了寒訣身上。
他能感受到寒訣那兩顆毒牙在他臉頰一側輕觸,更有蛇信時不時地跑出來調戲自己一番。寒訣有些發冷的氣息撲在他面上,然後他便聽見了寒訣在他耳畔說道,“神君能拿此事戲耍我,我便也能用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語罷,玄天赦便察覺自己耳垂有分叉之物撩撥了一下,叫他兀地漲紅了一張臉。
“寒訣,你當真小人。”玄天赦怒罵了一句,可就是叫人聽不出其中的怒氣,聽在寒訣耳朵裏面不過就是平常撒嬌模樣。
寒訣甚是滿意便又道,“不管如何,神君都是我這小人的了。先頭我确實害怕你會有朝一日棄我而去,可我沉下心來想想,我的阿赦永遠不會的。”
寒訣此話說得情真意切,可他從來對着玄天赦都是一如既往的情真意切。他仿佛一生的柔一生的情都只給了玄天赦這一人罷了,旁人只能得見他的冷酷面容。
玄天赦也是了然于心的,若非如此,他又怎會深陷寒訣的溫柔鄉之中,不可自拔呢?
“你知曉便好。”
玄天赦忙撐着身子起來,裝模作樣地抖了抖衣襟。他清了清嗓子,說道,“寒帝,請您早日正經些,咱們手頭上要處理的事情還多的緊呢。”
方才寒訣喚他神君,他便要依着叫回去。看看到底是寒訣心裏苦,還是他哽得難受。
寒訣果然吃癟,可寒訣是何許人也,他早就将玄天赦揉捏裝袋了,又怎會懼玄天赦這般的小脾氣。他枕着手臂,勾着嘴唇望着玄天赦不言語。
終是玄天赦敗下陣來,他搬了把凳子立在寒訣身側,說道,“如今這玄安城一事定然會引起軒然大波,而且我化龍之事,天上也會有人知曉的。不管我龍神先頭待我如何,我,亦或說是寒淩神君,皆是她的親子,她不會袖手旁觀的。”
“還有……你和師兄,如今你半人半蛇的模樣又失了幾乎半身修為,怎麽恢複也是現下的重中之重。師兄他……他本就是屍體修煉出精魄所支撐他先頭的模樣,可如今受了天道的責罰,不知他、他還能否醒過來。”
玄天赦深吸了一口氣,微微阖上了眼眸。他的眼角擠落一滴淚出來,伴着有些哽咽的聲音說道,“夢兒死後我便只剩下師兄這一個待我好之人了,可偏偏他現在這幅樣子……”
寒訣微微起身,拍了拍玄天赦的手,他寬慰道,“方才你也說了,師兄本就是屍體修煉出精魄。那他精魄若是在,便會有那醒過來的一日。”
玄天赦一驚,卻也屬實。
果然是關心則亂,先頭他只想着白凜若是醒不來如何,卻偏偏忘了他如果要醒來得需要些什麽。精魄是其中最關鍵的一節,若是白凜體內沒了精魄,定然是再無生的希望;可若是還在,那便只是時日與法子的問題了。
玄天赦松了一口氣,便說道,“那我叫汲兒去查看一番。”
寒訣點了點頭,玄天赦便放心地換下身上舊衣,緩步出了房門。只是他一出房門,便只覺得一陣暈眩。
玄天赦連忙撐着廊前的柱子,才算是穩住了身形。他只感覺自己體內之中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與他叫嚣一般,揪着他的五髒六腑都要移了位的疼痛。
尤其是心房之中,突突地跳動着。玄天赦捂着胸口,努力吸着氣。他踉跄了幾步走到庭院之中,那疼痛便有些減少,只是叫他不知所措極了。
他活動了下身子,卻好似方才突兀的疼痛是他的錯覺一般。他皺了皺眉,想不通,便繼續往外走着。
可誰曾想,還未到庭院大門處,他便感覺到自己一剎那如同百萬根針尖同時刺入體內一般。疼痛間他甚至連呼喚都做不到,一口血嘔在了院前門柱之上,便轟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