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茶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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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故來得太過突然, 玄天赦還來不及反應。
樓下衆人聽到舒甜的驚呼聲,連忙上樓,玄天赦已是迫在眉睫來不及将寒訣的尾巴藏起來。
白凜三人聞聲也從一側趕來,剛巧撞上了玄天赦的師父, 也就是四象門的朱長老。
朱長老乍一看到白凜也愣了一下, 到底之前是坐着輪椅的病弱公子, 如今氣色也好了,連帶着他們四象門尋遍法寶都醫治不好的一雙腿都立了起來, 着實有點詫異。
白凜也不含糊,大體想到那驚呼聲事關寒訣與玄天赦,便自行擋住了朱長老的去路。他作了個揖, 恭恭敬敬地叫道,“長老師伯。”
朱長老也是個性情中人,見了白凜的現狀,便連上面的驚呼聲都不在意了, 連忙問道,“白師侄,你這腿是怎麽好的?”
白凜撫了一下自己曾經的傷口, 而下則是寒訣替他接上的一雙腿。便含笑着打了哈哈,說道, “不瞞師伯,我這幾年離開四象門正是為尋救治自己一雙腿的法子。到底還是我玄師弟厲害,竟真的找到了藥材能再生腐肉, 根治了我這個殘廢。”
白凜有些詫異,他自己何時學了這說謊不打草稿的技巧。竟然是一水兒的謊言說下來, 連磕巴都沒有打。
他心中有些悵然,可卻竊喜依舊占據了不少地位。
朱長老拍了拍白凜的肩膀, 豪邁地笑道,“不錯不錯,果然是我養出來的好徒弟。”
說罷,他便湊近白凜的身子使勁兒嗅了嗅。白凜有些窘迫地往後錯了兩步,卻見到朱長老捂着鼻子搖搖頭。
“白師侄,你這熏香用得可夠重的。”朱長老皺着個眉頭,“平日裏你也不是用這麽重熏香的人啊,還是應當保持着一副靈修的赤誠之心,這熏香還是能不用便不用了吧。”
白凜當然知曉自己身上的熏香味重,可自從白夢去世之後散去了寄居在他身子裏的一魂一魄,他便已然成了一具行屍走肉。只是比屍體多的是那修煉出來的一點精魄,支撐着他的正常日常。
可屍體總有一股子濃郁的屍香,白凜也知道。他曾是一個多麽在意自己自己外觀的人,如今便是有多不能接受自己變成了這幅模樣。
張仲琰看他消沉許久,心中太過于心疼,便為他尋到了一塊香石日日帶在身上。那香石倒是有一股子熏香的麝香味道,可到底還是能壓住些許他身上的屍臭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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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凜有些黯然地退後兩步,默不作聲。
朱長老丈二摸不着頭腦,不知怎得又戳了他這個心思細密的師侄的黴頭了。不過他倒是把方才那聲驚呼聲抛在了腦後,只問道,“白師侄這些日子可曾與我那頑徒在一處?”
白凜颔首說道,“阿赦他幾乎一直伴我身側。”
朱長老捋了捋自己的長須胡子,算是露出了滿意的神色,又道,“你們師兄弟二人倒是一如既往的關系親密,這當為四象門的表率。不過,我倒是不知道白師侄你是怎麽忽的出現在這玄安城?”
他提起為什麽會出現在玄安城,白凜便心中了然了那自四象門來的信件,并不真的出于四象門之手。定是有一個他們不知道的人,在這背後攪動着這趟渾水。
白凜朝孟汲打了個手勢,便見孟汲随意鞠了一禮便領着玄雪崖退下了。
見他們二人離開,白凜方才裝模作樣地問道,“那師伯呢,又是為何而來?”
此話不提也罷,真當白凜問出口了,朱長老便有些吹胡子瞪眼。他怒氣沖沖地說道,“也不知道是誰造的謠,竟然說我那頑徒草菅了二百餘條人命,就埋在這玄安城城主府下面。”
“怎麽可能!”白凜搖搖頭,溫和地笑道,“阿赦是什麽樣的人,師伯還不清楚嗎?他若不是真心為了玄安城百姓好,又怎會拒絕你當日想傳他做青龍峰首座的提議。他從小便是玄安城百姓百家飯養大的,又怎麽會恩将仇報,殺人害命呢。”
白凜搖搖頭,眼眸中卻寫滿了堅定。一方面是為了做出個不信的姿态與朱長老看,另一方面确實真真切切地将玄天赦曾經做的事情,算成了善事。
善事?
白凜自己都有些意外,曾經他最不齒的最厭惡的,竟都成了玄天赦的好。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到底是他從小心疼到大的孩子。
其實不然,他視玄天赦為孩子,可偏偏許許多多的大道理,都是玄天赦言傳身教教他的才對。
白凜稍稍退了兩步,比了個姿勢将朱長老引到了自己的房中。
兩人落了座,白凜給朱長老添了茶,便又是誠懇又是打趣地問道,“怎得門中此事,竟然派了師伯您來,不怕您心疼徒弟,徇私枉法嗎?”
“怎麽會呢,這四象門內誰不知曉我最為處事公平公正。”朱長老瞪着眼睛,“若是那小子當真犯了事,我定當嚴懲不務。”
朱長老倒似乎真的不是來玄安城查事的,而是來游山玩水的,竟然還有閑心逸致問白凜這玄安城周邊是否有好玩的去處。
臨到了了,又問白凜,“你這茶葉不錯,回頭給師伯包一些。”
白凜只當一顆懸着的心放回了肚子裏,細細地将茶葉包好,叫青龍峰的弟子帶回去了。
天色漸晚後,孟汲便偷偷溜回了客棧,将玄天赦他們隐蔽在玄安城外破廟的事情說了。又問白凜,可曾與朱長老說了什麽。
白凜便将自己的所作所為一五一十地全然告知了孟汲。
孟汲聽完并沒感到什麽蹊跷,只将玄天赦的話語也告知了白凜,“師伯,師父說需得您留在客棧裏,裝作無他事的模樣,來和師祖及四象門座下弟子周旋。若是有旁的事情,我會偷偷溜來告知的。”
他随即從袖口中掏出一團白色的毛絨球,塞在白凜懷裏,又說,“師父讓雪崖化作拟态跟着您,若是當真有什麽要事發生,他個頭小也好通風報信。”
“好,讓你師父也小心一點。”白凜點點頭,蹙起的眉頭中寫滿了對玄天赦的擔憂,他四下查看一番又說道,“若是可以,便叫他先行回屠仙宗罷了。這邊一切有我,倒是無妨的。”
孟汲向來與白凜親近,看他師伯如此這般操心勞神,心裏也是有些酸澀。但話到嘴邊卻一句都說不出來,只點點頭,“師伯一切小心。”
說罷,他便趁着夜色濃重,又回了城外破廟。
玄天赦聽完孟汲的敘說,卻恰好抓住了他話語中的那包茶葉。
“什麽茶葉?”玄天赦問道。
孟汲思索了片刻,便應道,“我瞧着是咱們平日裏在屠仙宗喝的那種茶葉,我看師伯出門也便只帶了那一個。”
玄天赦聽完孟汲所說的話語,便在喃喃着茶葉。不多時,便見他臉上展露出一個冷冽的笑意,罵道,“老狐貍!”
“什麽?”孟汲茫然。
“那個你該叫師祖的人,當真是個十足的老狐貍。他算計人的技巧可太讓人措不及防了,也不怨你師兄上了當。”玄天赦冷哼一聲,解釋道,“汲兒,你可記得這茶葉是怎麽來的?”
孟汲先是點頭又搖頭,繼而睜大了雙眼,喃喃道,“師父你的意思是……師祖他,早便發現了不對勁兒,只是找個實際的東西坑了師伯?”
“不錯。”玄天赦一笑,随意地靠在了破廟的柱子上,手指在地上輕輕敲了兩下,又說,“他恐怕早便覺得師兄出現的當不當正不正,絕對有問題。便又凹起他慣用的那副姿态,裝模作樣地跟你師伯拉近距離,随即便發現了這茶葉是魔界的特産,叫你師伯留了一包與他作證據。”
孟汲有些急迫地問道,“現下怎麽辦?可用我去通知師伯此事,我怕他會有危險。”
玄天赦搖頭,“不必。若是我那師父真的想要找白凜的事兒,便不會連個看着他的人都沒有了。他這次之行總得還是處理我的事情,白凜那邊若是貿然驚動,便也不好。”
他拍拍旁邊的空地,叫孟汲過來坐下。玄天赦右手邊便是已經沉睡的寒訣,寒訣的尾巴已是收不回去,勉勉強強就着玄天赦的血液能維持點人的理智。
可玄天赦卻依舊不知道這事情有何而起,又要向着什麽地步發展。可到底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暫時沒有解決辦法的時候,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師父叫你向魔君那邊傳的信息,發出去了嗎?”
孟汲點點頭,“已經發出了,只不過不知道魔君幾時能尋到法子治療師爹。”
玄天赦像孟汲小時候一般揉了揉他的腦袋,靠在他身上。他先前已經喂了寒訣太多的血,現在也是強打着精神,連嘴唇都烏青一片,看着好不可憐。
孟汲抽了些許靈力輸到了玄天赦的身上,卻被玄天赦阻止了,“汲兒,你還得守夜,不必要為我浪費太多精力,我歇一歇便好了。”
“是師父。”孟汲也是難過,可又不能反駁玄天赦的提議。他知道的,這四象門來人頗多,靈修也将玄安城的四周用符禁圍了一圈,他們單槍匹馬若是想殺出去。依靠曾經寒訣加上玄天赦的武力卻是簡單的,可偏偏屋漏偏逢夜雨,兩人全部因為不同的事情影響了修為。
孟汲抱着腿,無奈地嘆了口氣。
到底還是随了他師父的那句話,總是走一步看一步,船到橋頭自然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