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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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屠仙宗七彎八拐的回廊, 便是豁然開朗一個小院。院裏還有着半窪活水從山上引下,滋育着一池水生鳶尾,绛紫色的分外漂亮。
“你倒是一如既往的喜歡紫色啊!”玄天赦望着這一池顏色,不禁感嘆道。
寒訣只笑着, 沒有應聲。只不過這一池水生鳶尾本是寒淩神君所植, 原是為了哄還是蛇形的自己, 自他堕魔之後便全然搬了過來,雖未精心打理, 卻還是讓這鳶尾花開得漂亮極了。
玄天赦沿着活水池走了一圈,啧啧稱奇道,“你竟如此奢靡, 用溫泉與冰泉交融來育養這鳶尾花。但雖然奢靡,卻能在這隆冬時節,還能常開不敗,倒是了不起。”
寒訣見他瞧得仔細, 便也随意搭了話,“對,我還記得你那城主府裏, 也有一汪溫泉。溫泉下面……”
寒訣話還未說完,便見玄天赦已冷了神色, 只道,“我都差點忘了,你任了我兩任客卿, 我做了什麽事情你全部一清二楚。那溫泉下面,是我的水牢, 這又如何?”
“阿赦,我就随口一提罷了, 未曾想要觸你黴頭。”寒訣讨好地拉住了玄天赦的袖口,輕輕搖了搖。卻被玄天赦挪開了雙手,頗有些無奈。
“你堂堂屠仙宗宗主,你如此撒嬌,豈不怕人瞧了去?”
“沒人!”
玄天赦嘆息一番,“說起來我便什麽事情你都知曉了,這兩百餘年來你是看着我如何一步步地走向今日地步的。”
“所以你更不用在我面前僞裝了。”寒訣望向玄天赦的眼眸中滿布着真誠真摯,他一字一句地說道,“阿赦,不管你是什麽樣子,我都喜歡極了。所以你當真不必在我面前僞裝,喜歡做什麽便做什麽,不用非要去考慮什麽。”
寒訣的這番話着實讓玄天赦有些動容,可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他約莫還未到能在寒訣面前展露所有心扉的時刻。至少,對着寒訣現在的這張臉似的。
那比女子還要美豔的一張臉,已經把他心裏攪和得一塌糊塗,再也得不到片刻寧靜。
玄天赦有些尴尬地開口,“寒訣,我并不知道我自己的心意,大約也是動蕩過得吧。可……可我們總是有分別的,我們可能……”
他還沒說完,便被寒訣直接打斷,“分別?我們哪裏有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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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邪不同。呵,莫不是還能人畜不同罷了?”
“你在意這個嗎?你不是最不在乎什麽所謂的正邪嗎,玄天赦,你可別忘了你水牢裏關着的那些人!”寒訣咄咄逼人的話語不給玄天赦留一絲喘息的空隙,“我知你不願提,但是事實上呢,我們沒有分別的,阿赦。”
玄天赦垂下了眼眸,手指緊緊地抓住自己的衣擺。
寒訣每次都這樣,他每次都要将自己逼迫到一定地步才肯罷休!為什麽?為什麽不能有一瞬間放過自己?
他還沒來得及發怒,便聽見寒訣說道,“阿赦,你是個很柔軟的人,你知道嗎?雖然你嘴上總說着不要去相信別人,可實際呢,你受過多少苦都是因為你輕信了別人?你有着你自己的做事準則,除了太過傷天害理之人,你并不曾決策過他人,不是嗎?”
玄天赦竟不知寒訣看他比自己看着自己還要透徹,将他拿捏得死死的。
可是呢?他玄天赦卻正如寒訣所言,不管是表面的恭順有禮,還是偶爾的怒急攻心而殺人,便都是為了掩蓋他藏在這之下的一顆溫軟玲珑之心。
玄天赦啞口無言。
“阿赦,你一直如此,從未變過你知道嗎?”
便是一瞬間清風拂過鳶尾,帶來一陣花香,飄散在空氣之中沖淡了那股子濃郁,分外清甜。
玄天赦好似一時間全然明了,又仿佛自己陷入了一個無解的迷局。
他茫然,但他下一秒眸光中卻換上了清明。他說,“寒訣,能否等我一個契機,若是等到了我便給你你想要答複好嗎?”
玄天赦沒有說明那契機具體指的是什麽,但寒訣卻是了然地點頭。
“好。”
聽罷,玄天赦的眼睛笑得彎了起來,他岔開了話題,問道,“這院子是給我準備的?”
寒訣點點頭又搖頭,“是,也不是。”
玄天赦斜他一眼,“好好言語!”
“這是我的院子。”寒訣見玄天赦又要動怒的模樣,忙又道,“不過我為你收拾的屋子與我平日裏住的有一牆之隔,不必擔心。”
寒訣不禁有些感慨,玄天赦自知曉他的身份及兩百餘年的往事後,便更加肆無忌憚了起來。平日裏斜一眼罵一句也算是輕的,竟還容忍着孟汲對自己出言不遜了。
不過倒也好,玄天赦這小性子便是最真實無疑的他了,恐怕就連白凜都沒有享受過。他倒是頭一遭,更加慶幸了。
“對了,我還為你準備了些許衣物,有空便去瞧瞧。”
“你把師兄他們安排去哪了?”玄天赦問道。
“你師兄當然是随着鬼佛住,至于孟汲和雪崖,當然是與屠仙宗弟子一同歷練去了。他們心性不定,孟汲還好,雪崖雖是有百年道行可化形時間還是頗短,更是心性不定,需得好好磨練一番。”
玄天赦了然,“我相信汲兒會處理好的。可雪崖呢,他總歸你是收做了義子的,便是直接丢下給你的手下看顧,不會出問題嗎?”
寒訣冷哼了一聲,“若是這點小問題他都解決不了,他便不配為我義子。”
說時遲,便見孟汲領着不着邊際的玄雪崖來了。自雪芽兒改了名諱後,玄天赦沒見他一次便莫名有股羞赧感湧上心頭,總覺得好似是他與寒訣的孩兒一般。
孟汲這幾日來吃好喝好,便是多長了幾斤肉,就連臉蛋兒也不再是幹癟癟的了。他有着少年人特有的鮮活,但往日裏乞讨的生活又給他多添了些許穩重成熟。他有些像是曾經的玄天赦,卻比玄天赦幸運得多。
“師父你這裏真好看啊!”孟汲使勁兒拽着亂跑的玄雪崖,險些被拽了個踉跄,有些尴尬地瞧了一眼玄天赦。
玄雪崖卻是被那一片鳶尾花池吸引了,就要伸着手去揪下兩朵來。
卻見寒訣的眼刀一瞥,讓玄雪崖的動作剎那停滞。玄雪崖癟着嘴,“爹啊,我喜歡!”
“雪崖,你要知道,不是所有喜歡的東西你都一定要能拿到。”寒訣悉心地教誨,溫柔穩重的模樣卻是玄天赦第一次見到的,“但是這個鳶尾花,爹當然可以送你兩株,但僅此兩株,再無多的。”
寒訣折下幾株鳶尾花,遞到懵懵懂懂的玄雪崖面前。
玄天赦看向孟汲的方向,他知玄雪崖懂與不懂,但孟汲總是明白的。果不其然,孟汲雖總愛與寒訣嗆上兩句,但寒訣所說有理之時,他也能明辨理解。
孟汲當真如玄天赦為他取的名字那般,他渴望汲取着世間瑣事便都成為自己安身立命的能力。這一點,便是連玄天赦看在眼裏,都佩服在心裏。
那邊玄雪崖正拿着鳶尾花耍玩,而這邊玄天赦已在細細碎碎囑咐着孟汲了。
“汲兒,寒訣已經決定好讓你和雪崖在屠仙宗與弟子一同進行歷練。我估摸着便是即刻就要開始了,雖不知具體為何,但是雪崖化形時間頗短,雖靈力在你之上,但總不及你穩當。你需得好好看顧着他,別讓他惹出什麽麻煩來就好。”
孟汲乖巧點頭,說道,“師父,我曉得了。”
玄天赦統共就這麽一個徒弟,也是心裏十分疼愛,細細囑托道,“還有就是招魂幡,一定要善加利用,可千萬別用它去做害人之事。還有就是我瞧着寒訣吹得那個啞哨挺好,改明兒個我便向他要上幾只,咱們師徒也好方便聯絡。若是你真有什麽棘手之事不能解決,師父也好能快快知曉。”
“知道了,師父。其實您不用太過于擔心我的,我雖沒什麽大智慧,但是耍耍小聰明還是可以的。總歸我也一人在桐陵生活了那麽多年,不也毫發無損嗎?”
玄天赦聽聞便去掀孟汲額前為了遮蓋傷痕的碎發,嘴裏也不饒人,“這叫做毫發無傷?”
“師父!”孟汲連忙将玄天赦的手按下,梳理好自己的碎發,毫無美感所言地平鋪在自己往日傷口之上。
玄天赦便向寒訣問道,“不知你這兒可否有藥,給我們小汲兒治治疤痕?”
寒訣也上手撩了一瞧,又是把孟汲剛理好的發絲打亂了。他有些頗為好笑這師徒二人的對話,只道,“當然有,明日便幫你真的恢複成毫發無傷的模樣。身上也記得擦擦,這可是女修們争破頭也換不着幾瓶的好藥。”
玄天赦朝孟汲努努嘴,“還不謝謝寒宗主?”
孟汲也不扭捏,随口一句便打發了,“多謝寒宗主。”
那邊玩着鳶尾花的玄雪崖這才發現自己竟是被三人排在外了,一時間便不依了。比起孟汲,玄雪崖的容貌變化更為甚,便是抽條已經超過了孟汲的高度,模樣看上去也有十五六歲少年的樣子了。
藍寶石一樣的眼眸現下還不能如同寒訣一般收斂起來,倒是現下頭頂的獸耳能收起來了。如雪般白皙的膚色更襯得玄雪崖不言語之時,頗有一番楚楚動人之色。比起寒訣更有一番男生女相的姿态,好看極了。
作者有話要說:
拐了多少章了終于把老婆拐回家了
可憐寒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