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情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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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訣将一切安排好的時候, 孟汲還仍未有蘇醒的意思。
玄天赦有些擔憂,但是瞧着孟汲紅潤的臉頰和平穩的呼吸,倒又是無礙的樣子。
寒訣看出了玄天赦的憂心忡忡,便又替孟汲上下左右地查看一番, 卻也并未察覺到任何異樣。寒訣便只得搖搖頭, 說道, “我猜測他是因為靈氣一時間攝入過多造成的,倒不是什麽大事, 只是需要時間去蘇醒罷了。”
玄天赦了然,正準備彎腰将孟汲抱到馬車上的時候,卻被寒訣阻止了, “這事情哪裏輪得到我家小主子親自動手。”
玄天赦斜他一眼說,“堂堂屠仙宗宗主喚一個普通靈修為小主子,說出去都沒人信的。”
“你哪裏普通?”寒訣把玄天赦上下細細打量了一番,“阿赦, 你真的很好,但是你總認不清楚自己。我甚至能感覺到你在某一瞬間有些自卑,為什麽?”
寒訣在引導着玄天赦把那些往事講與他聽, 但玄天赦卻大笑了起來,“我自卑嗎?不過是說辭罷了。”
“當真嗎?”寒訣盯着玄天赦的雙眸, 眼神中帶着真誠又探究的意味,直看得玄天赦心裏有些發毛,硬着嘴說道。
“當真。”
寒訣也不再追問, 只淺笑着移開了目光。他心裏自然清楚明白玄天赦經過的那些個事情,只是還未等到玄天赦自己願意說出來的那一刻罷了。
剛巧孟汲哼唧了一聲, 悠悠轉醒。他有些迷茫地看着四周的景色,見到玄天赦的一瞬間卻明顯感覺他緊繃的神情一下子放松了下來。他扯着玄天赦的衣袂撒嬌, “師父,我是不是立功了。”
玄天赦卻沒給他好臉色,只冷冰冰地哼了一聲,道,“立功?你差點壞事了,小子。”
孟汲噘嘴,“可是我替師父擋了一擊呢!”
“你當真不怕自己擋了那一下,就沒了命?”
孟汲搖搖頭,複又點點頭,“害怕,我怕極了。但是那一下看到師父被襲擊,我卻更怕你出事。您知道嗎,師父,白夢姐姐為我而死的樣子我還猶記于心,我……我哪裏舍得讓你再為了幫我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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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汲說得真真切切,卻是讓玄天赦嘆了口氣,心中有些不忍。可話雖如此,但孟汲總是差點辦了壞事的。
所以玄天赦面無表情地盯着孟汲,繼而露了笑意,捏了一下孟汲沒半點肉的小臉蛋,說道,“你啊……你真是不讓為師省心。”
寒訣見他師徒倆聊得開心,便也插了一嘴,“你怕是有更不省心的事情了。我剛掂了這孩子的分量,你說他是十四歲,我卻是不信的。這孩子以往過得是什麽日子,吃不飽穿不暖的,我恐怕連身量都長不起來了。”
孟汲看了看自己坐起來也就夠得上玄天赦肩膀的身量,有些難過地嘆了口氣。
玄天赦瞪了寒訣一眼,勸慰道,“你師父在十五歲前還不敵你呢,我們同樣都是厚積薄發的,慌什麽?”
孟汲這才露出個笑容,接過玄天赦遞給他的吃食,大口大口地啃了起來。
“汲兒,我們此行是為了回四象門。”玄天赦解釋道,“四象門你可知?”
孟汲搖搖頭。
“四象門為靈修巅峰仙門之一,你師父便是師承此門。它分為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峰,你……你白夢姐姐便拜入的是朱雀峰,此峰只招收女弟子。”
“那師父呢?”孟汲問道。
“我呢,師承青龍一峰,曾經坐過青龍峰座下首席弟子。只不過那會兒年輕氣盛,想着要回玄安城開展一番抱負,便辭了大弟子之位,轉任了玄安城城主。”玄天赦替孟汲摘下嘴邊蹭的吃食渣子,細細說道。
孟汲聽得連眼睛都瞪圓了,吃食也顧不上了,只一個勁兒地說道,“師父好厲害!”
玄天赦揉揉孟汲細軟的發絲,瞥了一眼寒訣又道,“厲害的還在那邊坐着呢。”
寒訣本就一直看着玄天赦滔滔不絕,現下突然被提及,便連忙擺手。孟汲看他反應,吐了吐舌頭道,“肯定沒有師父厲害,我師父是這個世上最最厲害之人!”
“別誇了,你就不怕你師父的尾巴翹到天上去?”
“不怕!”
玄天赦搖搖頭,繼續說道,“你白夢姐姐呢,和我、還有我師兄白凜,也就是她的親生兄長一同長大。你白凜師伯是玄武峰座下,現下已是繼任了玄武峰的首座之位。這次四象門之行,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讓你見到他。”
孟汲疑惑地眨眨眼,“為什麽呀?師伯是常年游歷四方嗎?”
玄天赦勉勉強強地擠出一個笑容,可那笑着卻還不如板着臉,眼神中時止不住的哀傷。他心裏恐慌極了,唯恐白夢的那一魂一魄随之消散,他師兄也随之沒了性命。想到此,玄天赦便撩開馬車的簾子向外張望去,許是還得要半日光景才能到四象門罷了。
“師父?”孟汲見玄天赦沒有回應,便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角。
“沒事兒。”玄天赦頓了頓,眼神停滞在了一旁的招魂幡上,“汲兒,你可知此物為何?”
“是……招魂幡?”孟汲試探着猜測,聰明如他一眼便瞅準了那幡旗的模樣,又回憶起白夢與周修冶操縱的樣子,篤定地點了點頭。
“不錯,正是招魂幡。你可知這招魂幡本是白家的家傳法器,當年周修冶更是殺盡了夢兒一家人才得到的。但是,現下這招魂幡卻認了你為主。”
孟汲有些茫然,趕忙問道,“是為何意?”
玄天赦将招魂幡斂起,交付于孟汲的手上,說道,“便是這招魂幡往後只聽你一人號令,若是你死了魂魄轉世,亦或更甚者魂飛魄散,這招魂幡才會斷了與你的構連,去擇下一個主子。”
孟汲有些似懂非懂,可是當他觸碰到招魂幡的那一刻,卻感到了分外的安寧安心。就似是那招魂幡合該是他的,早該是他的一般。他有些癡纏地細細撫摸着招魂幡上每一處紋理,那幡旗周圍環繞的經文他卻是看不懂的。但是在手指輕觸到上面的那一刻,經文就像是漂浮了起來一樣,雖然他不懂意思,卻能想象自己控制時候的樣子。
孟汲的模樣着實像被招魂幡攝了魂一般,呆坐着一動不動。
玄天赦想去喚他,卻被寒訣攔了下來,“孟汲在與招魂幡構建聯系,過後的話便更利于他去操控招魂幡了。看來招魂幡是真的喜歡這個孩子,可是為什麽呢?”
“他的眼睛。”
“什麽?”寒訣問道。
“孟汲他比我厲害,他在凡界底層摸爬滾打了這麽多年,他的眼神依然澄澈,一眼便能望到底的樣子。”玄天赦抿嘴,又道,“我很羨慕,也很嫉妒他。”
寒訣只是定睛望着玄天赦,也不搭話。
“若是我有他那副赤子之心便好了,我也不會變成今時今日這幅模樣。”
“今時今日,這幅我喜歡的模樣嗎?”這次寒訣第二次對着玄天赦說那一句喜歡,若是頭一回是玩笑,那這次呢?玄天赦看着寒訣那過分認真的雙眸,一時間也辨不出真假。
但是悄悄摻紅的耳垂卻出賣了玄天赦,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連呼吸都亂了幾分。玄天赦深吸了一口氣,試圖拼命壓抑着自己怦怦亂跳的心肝,卻未能奏效。他就像一條剛從沸水裏撈上來的魚,滿身炙熱,又無處可逃。
“我……”
玄天赦還想說什麽,卻被忽然喘起了粗氣的孟汲打斷了他的話語。他為掩尴尬,輕咳了兩聲,便扭臉去瞧孟汲是怎麽了。
只見孟汲扶着胸口,堪堪歇了幾分劇烈喘息。他還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師父,這招魂幡……當真太多奧妙了,着實有趣!”
“有趣便好。”玄天赦皺眉盯着招魂幡,“只是這招魂幡陰毒,恐怕師兄是想将他毀了的。可如今招魂幡卻認主了,若是強行毀掉,恐怕會折損你的壽命。但若是要解綁,又要你身死。思來想去,我便只有求着師兄讓你修習了。”
談話間,馬車便進了四象門的地界。
行至大門口,三人便下了車。正巧這守門之人是原先見過的,他看見玄天赦一行人便掬樂禮,并無細細查看便放衆人入了四象門。
玄天赦心中有些惴惴不安,愈加往內行走,這感覺也愈加強烈了起來。他捂着胸口,有些踹不上來氣。
寒訣見他模樣,忙扶住他問道,“怎麽了?”
玄天赦擺擺手道,“無妨。只是心裏有些惴惴的,恐怕有事不對。”
寒訣捏了捏他的手,“無事的,安心。”
繞過玄武峰的矮山便可見遠遠地瞅見白凜所居的木屋,只是那木屋周圍的景色卻讓玄天赦瞪圓了雙眼,眼前一陣發黑,他也終于知曉自己的胸悶氣短是為何而來的了。
便是可見那木屋上圍滿了白色的條布,就連着木屋前面的地上也簇滿了白黃相間的花朵。
這分明就是靈堂!
玄天赦嘴裏一甜,竟是活生生地逼得他嘔了一口鮮血出來。他來不及思考便沖向小木屋,推開門的那一瞬間,他見到屋子的正中間擺了一尊棺椁。驀地絕望與崩潰像潮水一般湧上心頭,他全身無力跪在地上,喊着,“師兄……師兄!”
沒有回應。
作者有話要說:
玄天赦還是……嫩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