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工傷
方才的一舉一動,盡納入王子銀眼中。待傅異聞不注意,王子銀在盛雪河耳邊低語。
“哥,這Alpha能處。”
“你不是有女朋友嗎?還有,你什麽時候喜歡Alpha了?”
“你別裝不懂,”王子銀鄙視,“他身上都是你的味道,還裝清白呢?”
盛雪河脫口而出:“不可能,我沒把信息素……”
察覺到失言,盛雪河噤聲已來不及。王子銀原本閑散的表情,真正嚴肅起來。
“我說的味道是你的沐浴露,為什麽你的第一反應,會是信息素?”
是沉默。
王子銀篤定:“他知道你是Omega。”
“這次我們就不送你回去了,”王子銀收好滑板,“不過哥,你也得注意休息,你的臉色最近很差。就算Omega的恢複能力好,也遭不住你這麽造作。”
盛雪河:“我會注意的。”
“馬上就是十月份的十校聯賽了,你不會參加吧?”
“應該不會吧?”
“你那麽忙,也沒空折騰這些。不過就算你……”王子銀頓了頓,又說,“沒什麽。”
盛雪河抽到的實踐隊伍,需要前往坪村,需要乘坐兩個半小時的大巴車。
當大巴車緩緩停下時,少年們腰酸背痛,脊椎仿佛失去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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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住地點位于山腳,不遠處便是生物農學學院所在地。
賓館是改造過後的宿舍,在入住前,學生可以自己選擇室友。
由于盛雪河沒有進行挑選,而是選擇了随機分配,因此成為落單的那位。
他可以獨住雙人寝。
“也太冷了吧,”顧浪穿着短T,抖了抖手臂,“這才十月份不到。”
越是往山上走,溫度越是駭人,身側少年凍得瑟瑟發抖。
顧浪的嘴唇開始發紫,唐凝脫下自己外套,見對方想要拒絕:“你穿我的外套吧,我裏頭還有長袖,凍不着。”
冷到需要讓Omega脫外套,對Alpha來說是十分丢人的。盛雪河知道顧浪平日看起來不着調,其實挺要面子。
出乎意料的是,顧浪答應了。
程思雨無語:“司杭和楊涵兩人倒爽,只需要去山腳下的小學送愛心、上課。我們還得爬山、調研、訪問住戶。”
盛雪河安撫大家:“來都來了,好好幹吧。”
他們的主題是《坪村現狀分析》,需要對當地居民進行拜訪,并送上自己的愛心。幫助他們打掃屋子、聊天解悶,住戶不多,但由于山路崎岖,顯得異常麻煩。
二人負責采訪,二人負責拍攝記錄,加上幫忙整理打掃,一天下來,竟只去了三家住戶。
這比想象中的還要辛苦。
回去的路上,氣溫降得更低,山路上光線昏暗,四人只能用手機手電筒照亮前方的路。
顧浪不慎踩空,盛雪河伸手去扯他。顧浪是Alpha,皮糙肉厚,盛雪河卻被樹枝劃破了臉頰。
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讨論報告廳,司杭二人早已回來。
楊涵在同自己的好友抱怨:“這群小孩好笨啊,那麽簡單的題目,我說那麽多次都不懂。我說他們幾句,他們還不樂意。蠢得要死,脾氣還挺大,活該考得差……”
“理解下嘛。這裏教育資源落後,難免的。”
楊涵揉着自己的手腕:“你是真不知道,我們今天有多累。還是外出調研舒服,就拍拍照、聊聊天,真羨慕。”
“嫌累?”唐凝将相機往楊涵面前一摔,帶有殺氣騰騰的架勢,“明天盛雪河換你。你和我們去調研,盛雪河跟司杭去上課。”
楊涵被這動靜吓了一跳,本就看唐凝不爽,或許是,大部分Omega都不喜歡唐凝。
“憑什麽讓他換我?”
“我們也覺得我們太輕松,這麽輕松的活,也不能讓我們幾個獨占。”同楊涵關系不錯的程思雨也走了過來,“況且,輪流才公平吧。”
顧浪:“今天我們四個确實輕松,輕松到只吃了早飯,午飯草草解決。唐凝和程思雨腳底都被磨出了水泡,盛雪河還差點毀容。”
聽到盛雪河毀容,報告廳內大部分人都将視線轉了過來,難怪盛雪河沒有一同跟來,原來是受了“工傷”。
握着筆的手指驟然一緊,司杭的言語有着自己都察覺不到的緊張:“他沒事吧?”
毀容本就是顧浪的誇張用詞:“現在是沒事,再這麽折騰幾天,恐怕就要有事了。”
“我會重新調整組員分配。”顧浪還有心開玩笑,說明傷得并不重。司杭重新落座,“先看你們今天收集的素材。”
先給臉頰消毒,再去用晚飯,結束這一切後,小組群已經收到了明日的任務。
盛雪河查看安排,有些地方他并不是很贊同。
但他和司杭說也沒用,司杭不會聽,更不會改。
這就是小組作業的麻煩之處,如果可以,他寧願一個人一組。
門口傳來敲門聲,是程思雨與唐凝擺放,她們手中是藥品,還有小蛋糕、水果。
“你晚飯吃得不多,我們怕你半夜餓着。”程思雨比較熱情,娃娃臉笑得極其甜美,“雪河,你房間好香。”
唐凝嗅了嗅:“風鈴花的味道。”
“謝謝。”盛雪河接過塑料袋,“我有點認環境,怕晚上睡不着,就帶了瓶精油。”
程思雨眨了眨眼:“可以給我們一點嗎?我們的房間好像發黴了,酸酸臭臭的,但換房間太麻煩了,又怕換到更差的。”
盛雪河只是看起來冷漠,實際并不擅長拒絕對自己示好的人,尤其是在對方沒有惡意的情況下。
将唯一的精油給了對方後,盛雪河有些發愁,希望風鈴花的味道,可以堅持到實踐結束。
也許是昨天太累,盛雪河睡得極好,等他吃完早飯,差不多到集合出發的時間點。
司杭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後将目光緊緊粘在他面頰的傷上。
五官清冷而精致,是渾然天成的疏離感,卻因這幾道不規則的斑駁紅痕,添上幾分異色。
司杭見過盛雪河帶有擦傷的後背,這麽形容并不妥當,但确實很美,美到讓人無法轉移視線。
“今天你休息吧,”司杭說這話時有些不自然,甚至稱得上僵硬,“你的份量我幫你做。”
這已經是司杭能想到的,最大的讓步,以及最明顯的示好。
“輪休?”
“不是。”
盛雪河:“那就不用,我沒事。只是被樹枝劃了一下,上過藥了。”
“不是,那些初中生有點……折騰。”司杭想了好一會兒,才想出一個不那麽難聽的詞,“楊涵就一直被他們開玩笑。”
“你明白的,這種地方的人,素質低下,成績也差,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這也是司杭不願意讓Omega一同前往的主要原因,楊涵被這些玩笑調侃的幾乎要掉眼淚。
楊涵和他抱怨時,司杭只覺得矯情,可他又存有私心,不想盛雪河被這群小屁孩評價下流話。
他希望盛雪河能夠明白自己的用心良苦,也希望盛雪河能夠在意到自己的別有用心,哪怕只是一點點。
可惜他終究要失望了,盛雪河再一次拒絕了他。
司杭改變計劃,衆人一同前往小學,最後一同前去調研。
這樣的安排需要他們加快效率,否則很難在規定時間內完成任務。
尚未到達班級,盛雪河就聽到吵吵嚷嚷的聲音,像是剛燒開的沸水。
楊涵把他推了過去:“你去這個班。”
這就是楊涵一直念叨的素質低下的班級。
盛雪河進去的剎那,議論聲像是被切斷的線頭,有了短暫的安寧。
很快,此起彼伏的“新老師?”“沒見過”“好漂亮”等低聲細語傳了過來。
“今天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叫盛雪河,是Beta。”盛雪河做着自我介紹,說出自己性別後,孩子們的敵意顯然降低很多,“今天由我來給你們上課。”
坪村的教學資源落後,雖然政府常有撥款,也有愛心人士捐助。
但這些錢款基本都用來培養坪村中的Alpha、Omega,身為普通人的Beta能分到的少之又少。
按照正常進度,他們應該在學電路,昨日司杭的上課內容也是電路。
盛雪河沒有按照司杭的要求進行,而是走到前排,問一個卷毛男孩:“你們對哪個單元的知識點感興趣?”
卷毛男孩愣了愣,轉頭與小夥伴對視,他們皆是迷惑。哪有老師問學生的?
他們本來還準備繼續鬧騰,給‘新老師’厲害瞧瞧,現在都不知道怎麽辦。
“如果你們不說,我就要繼續昨天的內容,講電路這個單元。”盛雪河的語氣放輕,“但是我今天剛來,怕講得不好你們會笑我。所以我想知道,你們是不是有更想聽的單元?如果有的話,我說得不好,你們會不會少笑我一點。”
卷毛男孩:“摩擦力。”
盛雪河看向他,卷毛男孩拿出初一的課本,黃皮膚的面孔因緊張而轉深。但他的神情很認真:“我想聽摩擦力這個單元。”
“大家都想聽摩擦力嗎?”
“我和路哥一樣。”
“我也是,路哥聽什麽,我就聽什麽。”
這節課的進程很順利,盛雪河講得十分細致,并适當進行延伸,串起了好幾個知識點。
本來有幾個男孩還在仰頭發呆,聽着聽着,突然發現自己竟也能聽懂,連忙托着下巴認真地記起筆記。
“科學真有這麽簡單?”
“以前我一直覺得很難。”
“原來我還是挺聰明的嘛!”
盛雪河說完知識點後,給出了一道計算題,讓大家試着解答。
被喚“路哥”的卷毛男孩低頭奮筆疾書,過了一會兒腼腆地舉起手,喚來了盛雪河。
“思路是對的,但是過程有點小問題,”盛雪河的指尖點在草稿紙上,“在一定範圍內,滑動摩擦力大小與接觸面積大小無關。”
路由想了想,思路瞬間通了,在盛雪河要走的時候,他突然道:“謝謝老師。”
“你講得很好,和齊老師一樣好。”路由有些失落,“可是齊老師年紀大了,退休了。”
“你自信一些,你講得真的很好。”
提到“齊老師”,班級裏的學生都有些黯然,且有思念。
這個年紀的孩子,面上總是藏不住事,喜歡與讨厭是那麽分明,如同清水那般透靜。
路由又問:“盛老師,飛行員是不是很難當?”
在所有職業中,飛行員的難度系數極高,且多數由Alpha擔任。盛雪河無法撒謊:“是,很難。”
“昨天那個竹竿他翻我筆記,嘲笑我,說我癡人說夢,說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成為飛行員。”路由說這話時有些低落,但他的眼神漆黑,異常明亮,“就算我知道我會失敗,我還是會努力。就像我知道我會死,我還是要奮鬥。”
“我一定會成為飛行員的!”
盛雪河看過他們的成績單,能上職高的都寥寥無幾,大多數人會選擇辍學打工,這是坪村的常态。
路由是班級裏的老大哥,所有人都聽他的話,他的成績最好,比普高的分數線高出十來分。
這樣的成績,想要當飛行員,如同楊涵所說,是癡人說夢。
盛雪河告訴他:“你會成為飛行員的。”
走出教室後,楊涵幸災樂禍:“他們是不是很鬧騰?你在的那個班,每個人都很差勁。尤其是裏頭的那個卷毛,最搞笑,就這麽點分,還想當飛行員?也不看看自己夠不夠格,他以為飛行員那麽好當?還努力?這可不是努力能解決的。”
“知識本身就是價值,努力是發掘價值的必經之路。”盛雪河淡淡看了他一眼,“不要擋道,讓開。”
楊涵又氣又疑,盛雪河怎麽還會幫那群兔崽子說話?這群兔崽子多難管教,他是見識過的。
在他進入教室沒多久,給他取外號,拿他開玩笑,一點紀律都沒有。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下的崽也只會是老鼠。楊涵可不相信,在盛雪河面前,他們就轉了性。
下午的時間用來實地調研,組員單獨行動,盛雪河去采訪當地居民,坪村發展現狀同他搜集的電子資料有較大出入。
氣溫比他想的還要冷,盛雪河在手上哈了哈氣,轉頭的時候,望見一大片菜園。
這片菜園顯然與坪村的風格格格不入,搭了棚,周圍還有警示牌,以及部分電子産品。
這是帝陽中學的标志,右下方落款是農學學院。
聽說帝陽中學包了大片地,給農學學院做研究,應當就是這片。
再度同組員會合,他們需要同其他小組合作,将孩子們送回家。這個過程需要有人拍攝,用來後續剪輯,若是作品足夠優秀,可以拿去評獎。
若是能獲獎,國際生申請大學的文書也會增色不少。
盛雪河再次和楊涵分到一組,讓楊涵的臉色黑如鍋底。抽到盛雪河所在的班級後,楊涵的臉色更差。
孩子們在看到楊涵時,同樣面色難看,但看見盛雪河走來時,他們瞬間挺直腰板,明亮的眼神緊落于他身上,像是等不及什麽似的。
“盛老師!”
“居然分到盛老師了?!”
“盛老師你冷不冷?冷的話我有暖寶寶貼!”
楊涵氣得半死,這個暖寶寶貼,是他剛剛分給他們的。這群小屁孩居然拿着他送的東西,去讨好盛雪河?!
盛雪河被少年們包圍着,每個少年神情熱情,都希望能将自己擁有的最美好的東西送給他。盛雪河一一拒絕,并告訴他們,他不冷。
傍晚時分的天還算明亮,晚霞墜入蔚藍的畫布中,如同一幅絢爛的油畫。
孩子們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聊家常與日常瑣事,路由比較特別,會問盛雪河自己不懂的知識點。
一個Alpha笑:“他們都很喜歡你啊。”
“當然了,盛老師對我們好,我們當然喜歡他。”一個高個子男孩說。
楊涵在前頭幾乎要咬碎牙關,之前是他帶這個班,這話的意思,不就是他對他們不好嗎?
他給他們送這送那,反而讨不到好,盛雪河幾句話,就将他們哄得團團轉,死小孩真是有眼無珠。
“你們能不能安靜點?”楊涵忍受不了後頭的嘻嘻哈哈,而他像是個透明人,扭頭厲聲道,“再這麽胡鬧下去,天黑都到不了家,你知道會給我們造成多大麻煩嗎?盛雪河你也是,他們小不懂事,你也跟着瞎胡鬧?”
路由第一個站出來:“我們哪裏胡鬧了?我們又沒耽誤進度,還不允許我們說話了?”
“你嫌棄麻煩就別來啊,我們又沒逼你送我們回家。”
“平時我們自己組隊回家也很開心,你們非要送我們,反而弄得我們不舒坦。”
只是一句話,就激起了衆憤,這是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的。楊涵自小嬌慣着長大,從未遇到如此局面,當下氣紅了臉,指着他們“你”了半天,也說不出所以然。
最後他狠狠推了一把領頭羊路由,路由栽倒在地,幸好地上滿是落葉,才沒有受傷。
一枚閃着銀光的硬幣從他口袋掉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與石子碰撞,随着水花的濺起,最後一絲光亮也消失不見。
少年們趕忙去扶路由,路由卻面色大變,來不及起身,幾乎是跪爬到河邊。若不是盛雪河攔得及時,路由已經跳入河中。
“我的錢……”路由的嘴唇發白,淚水奪眶而出,淌過有些幹裂的臉頰。
“你他媽是不是有病啊!”
“有話不會好好說,非得動手?”
“要是你剛剛的動作再偏一點,路哥就磕到頭了,你這是殺人!”
組內的Alpha們也沒想到楊涵會這麽沖動,楊涵在他們眼中一直是嬌俏可愛類型的,雖然帶點小脾氣,但Omega嘛,有點脾氣才帶勁,這都是可以包容的。
可現在他們是在做實踐,面對的是一群孩子,楊涵這樣就有些過分了。
沒有人幫楊涵說話,哪怕是先前一直哄着他的Alpha。他自知理虧,卻不願和這群兔崽子認錯:“不就是一塊錢嗎?我賠你們就是了。你別哭了……我賠你十倍,不,一百倍。”
對楊涵來說,最不缺的就是錢,能用錢解決的事都不是問題。他當然無法理解,為什麽會有人為了一枚硬幣而掉眼淚。
但路由哭起來的樣子太可怕了,明明面無表情,卻在掉眼淚。
楊涵主動提出補償,百倍的補償足夠讓他們閉上嘴了吧?
像是一捧烈油當頭潑下,他的這番話,把火焰燃到了極致。
“你們一個個的,能不能別這麽自大,以前是,現在也是。”
“你覺得你來我們這裏,是我們的榮幸。你給我們東西,我們應該跪下來磕頭謝恩是不是?”
“我去你媽的!”
作者有話要說: 知識點是百度的ToT,還去翻了翻我弟的課本目錄,難度不具有參考價值。
這個部分感覺沒那麽有意思。猶豫很久,還是寫啦,因為确實挺想寫這個部分的。
抱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