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父子恩怨
童嶼靠在沙發上,上一秒還在認真想事情,下一秒硝煙就波及到了妹妹身上。
他盯着剛從浴室走出來的妹妹,幽幽的說:“幹嘛呢洗這麽久?”
童渺隐隐覺得,他哥氣還沒消,出來早了!
童嶼的視線下移,落到童渺手上抓着的刮毛刀上,他冷笑了一聲:“毛都沒長齊,還刮毛?”
童渺壓制住自己即将爆發的脾氣,笑着說:“我就想試試,刮了毛能不能讓我看起來白一點。”
童嶼冷哼了一聲:“就你那小黑皮...浪費時間。”
童嶼心情不好的時候,說的話就會句句帶刺,這句沒紮到人,那麽下一句就一定會紮到人。
“小黑皮”這三個字不偏不倚的戳中了青春期的妹妹,雖然是一個爸媽生的,但童渺并沒有獲得基因上的優勢,即沒有哥哥長得好看,也沒有哥哥的皮膚白,但女孩子追求完美的腳步是永遠不會停止的,被哥哥說成“小黑皮”的童渺,臉上頓時沒了笑容。
她忽然就沒心情說話了,抱着剛換下的衣服穿過了客廳,一股腦全扔進了洗衣機裏,“嘀嘀嘀”的按鍵聲淩亂的響起,似乎在跟洗衣機宣洩自己的不滿。
童嶼側過頭,用餘光瞄了一眼對方,然後起身進了廚房。
由于常年照顧妹妹,他早就練就了一身廚藝,但他着實沒什麽心情下廚,就只是燒熱鍋煎了幾個煎蛋。
粥是剛才煮的,丢了一把米進去,摻了點水就上鍋了,這會兒已經煮好了,煎蛋出了鍋,撒了點鹽就端出來了。
漂亮的喉結上下浮動:“先別洗了,過來吃飯。”
童渺哦了一聲,走到餐桌前坐下,臉還是有點紅,看樣子燒還沒完全退下。
童嶼轉身進了屋,把書包裏的退燒藥和溫度計拿出來放在桌上:“吃完藥再測一下.體溫。”
“知道了,你回去上課吧,我已經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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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請假了,今晚不走。”
童嶼把盤子裏的煎蛋切割成幾何圖形:“這幾天放學早點回家,別在外面瞎晃悠,你班主任已經同意你住校了,這兩天可以收拾東西了。”
童渺抓起煎蛋塞進嘴裏,餓得不行:“哥別折騰了,我不住校。”
“最近外頭不安全,我沒空盯着你。”
“我運氣沒這麽好,不會被壞人盯上的!”
童嶼把剩下的煎蛋全推到了她面前:“這事免談,就這麽定了。”
童渺擡眼看着哥哥那雙白皙漂亮的手,正在想該怎麽拒絕。
哥哥拿刀的手勢像極了法醫解剖屍體時的手勢,看着怪瘆人的,她想了一下還是放棄反抗了。
“哥,解剖屍體什麽感覺?”
童嶼把煎蛋切成小塊後,用叉子一塊塊叉起來吃掉,咬肌微微用力,牙齒研磨食物的動作看起來很優雅,就是讓人看着沒什麽食欲:“像切臘肉,沒什麽感覺。”
童渺:“臘肉?”她的眉頭皺了皺,腦子裏立即浮現出過年時在老家看到的一排排臘肉。
“都是肉,經過福爾馬林處理過的屍體可以長時間保存,唯一的區別就是,一個能吃,一個不能吃。”
童嶼說話的時候眼睛都沒擡一下,卻讓小他五歲的妹妹從此對臘肉産生了陰影。
為什麽要把人肉和其他食物聯系到一起?她簡直無法理解。
就像她無法理解哥哥和爸爸之間的恩怨一樣。
自從媽媽死後,哥哥就像變了一個人。
先是自作主張一聲不吭的從臨床專業轉到了法醫專業,然後一句話都不肯和老童多說,再就是突然對生活失去了原有的激情。
以前從來不會睡懶覺的哥哥現在可以睡到中午才起床,以前喜歡鑽研書籍的哥哥現在一放假就知道打游戲,昏天黑地沒日沒夜的玩,一玩就是一整天,也不想出去曬曬太陽。
她還以為哥哥晚上要給她做什麽好吃的,結果就看到幾個撒了鹽的煎蛋,和一碗什麽也沒加的白粥,換做從前,三菜一湯都只是标配。
童渺已經慢慢習慣了這種落差:“老童今天給我打電話了。”
童渺說的老童是他倆的親爹,童峥。
“你不用理他。”童嶼眼也不擡的說。
童渺原本還想繼續說,可哥哥的表情看着很不對勁,就像被人觸犯了禁忌一樣,那一瞬間,她想說的話全都堵在了喉嚨裏。
哥哥和爸爸的關系一直鬧得很僵,因為她選擇站在哥哥這邊,所以也和爸爸保持了距離。
童渺吃了藥就睡下了,出了一身汗,燒已經退了,由于熱水喝多了,天快亮的時候尿急爬起來上廁所,正好看見哥哥站在陽臺上抽煙。
他的背影看上去很落寞,仿佛被人觸動了傷心的往事,她愣了一下,腦子開始不受控制的回憶起來......
她的腦子裏最先閃過一句話,這句話是一年前哥哥問過她的問題:“渺渺,你說人活着的意義是什麽?”
童渺能想到的意義很簡單,都是些從小到大被學校灌輸的知識,她随口說道:“老師說要做一個有用的人,幫助弱小......”
當時哥哥走到陽臺上,默默的點了一支煙,那是童渺第一次見他抽煙,那個場景和今天很像。
之後,她忽然得知哥哥轉專業了,從臨床專業忽然轉到了法醫專業。
醫生接觸的是活人,而法醫接觸的是死人,哥哥為什麽要做出這樣的選擇?
她問哥哥:“哥哥,你轉專業是因為喜歡當法醫嗎?”
“學醫卻救不了想救的人,那還不如去研究死人。”
童嶼這句話聽着沒心沒肺,童渺也沒想太多。
誰能想到,第二天爸爸就告訴了她媽媽離世的消息。
媽媽因為車禍走得很突然,她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距離媽媽去世已經半個月了,直到交通事故處理完,不得不辦葬禮了,爸爸才敢告訴她。
在殡儀館裏,媽媽被解凍了裝在棺材裏,周圍全是挽聯和鮮花,她一個人站在最角落的位置,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那時她覺得,只要不去看媽媽最後一眼,媽媽就還活着,所以到最後,她都沒敢看媽媽最後的遺容。
人群裏,哥哥站在最前排,一言不發的和爸爸一起處理了媽媽的後事,冷靜得好像她不認識。
後來的兩個月她都過得渾渾噩噩的,再也沒有人叫她起床,監督她寫作業,就連被叫家長也變成了過去才有的幸福回憶。
她用各種叛逆的行為發洩自己對生活的不滿,同時也希望能引起童峥的注意,可童峥一直很少關心他們,也沒有因為媽媽的離世而增加自己的責任感。
哥哥和爸爸的關系本來就不好,這件事之後更是雪上加霜,再後來兩個人都很少回家,媽媽走後,這個家好像忽然就垮掉了。
後來有一天,爸爸對她說:“渺渺,爸爸上半輩子過得并不快樂,下半輩子想為自己活......”
說完這句話後不久,爸爸就被公司調去了國外。
哥哥當時沒勸爸爸,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話:“調走了就永遠別回來。”
後來爸爸也回來過幾次,每次哥哥都待在學校裏不肯回來,後來爸爸也不回來了,她想媽媽的時候就會一遍遍的給媽媽的手機打電話。
只是電話再也沒有被接通過。
陽臺上還很黑,童嶼抽了支煙,等煙味散去之後,他看了一下時間。
早上還有課,該回學校了。
正打算回學校,童渺突然從房間裏探出頭來:“你要回學校了?”
童嶼走到童渺面前,用手掌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燒已經退了,中午再測一遍體溫...鬧鐘還沒響,你再回去睡會兒。”
他說完直接去了玄關換鞋。
換完鞋,拉開防盜門,童渺立馬跟了上去,把一個手提袋塞到他手心裏:“你的襯衣。”
“以後別亂買東西。”童嶼說:“我用不着。”
童渺撅了撅嘴沒說話,一直把人送到電梯口,等電梯門關上了才肯回去。
一出小區就是公交站臺,坐11路公交車可以直達岩海市醫科大學,只不過彎彎繞繞的要走半個多小時。
此時天已經亮了,車流也開始多起來,11路公交車這個點人依然很多,大部分人是趕去市場買菜的老人。
上車後,他習慣性的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戴上藍牙耳機,一首舒緩的輕音樂仿佛從很遠的地方飄來,一下子騰空了他的腦袋。
直到公交車在某站停下來,童嶼才睜開眼鏡,看見一個老奶奶佝偻着背吃力的擠上公交車。
他索性站起來給老人讓座。
公交車駛出了繁華的三環,就慢慢進入了郊區,車上的人變少了,安靜了很多。
岩海市醫科大學坐落在城市北邊,好在有地鐵環繞,交通還算便利。
童嶼聽着歌下了車,行走在通往宿舍樓的林蔭道上,今天正好是新生入學的日子,各大社團齊出動,拉着自家社團的橫幅拼命的吹捧着。
原本靜谧的林蔭道被裝點得花花綠綠熱鬧非凡,童嶼被社團的人當做新生攔了下來,漂亮女生把自己cos成了推塔游戲裏的妲己,扮相精致。
“妲己”激動的說:“同學,來我們cosplay社團吧,你的形象氣質簡直太适合了,報名我們還送精美小禮物哦!”
童嶼看了一眼長桌上擺放整齊的小禮盒,拿起桌面上的簽字筆,在登記表上留下了單身室友蘇達的姓名和電話號碼,寫完之後他擡眼看了一眼女生,神情有些複雜。
心想,這不是蘇達的女神林曉曉嗎?
蘇達那家夥一天到晚把林曉曉的名字挂在嘴上,他想不記得都難。
童渺這一眼,卻把林曉曉給看傻了。
樹影篩落的日光映入他的眼睛裏,淺淡的眸子裏倒映着根根分明的睫毛輪廓,好看得像廣角鏡頭裏煙霧朦胧的森林。
林曉曉的腦袋有一瞬間空白,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臉已經不自覺的紅了。
童嶼眨了眨眼:“禮物呢?”
林曉曉這才慌慌張張的給童嶼拿了一個裝有小禮物的盒子。
童嶼拿起拳頭大的粉色小盒子掂了掂,很輕,但他不急着打開,他只是喜歡這種充滿未知的感覺,至于裏面裝的是什麽其實不是特別重要。
把耳機聲音調到最大,人聲鼎沸的社團招新長廊在他的世界裏褪去了聲音,就像快速播放的默片,那一刻,他像一個穿梭在時空夾縫裏的旅行者,外界的一切信號對他來說都是虛無缥缈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可愛們支持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