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回憶結束(有紅包) 愛而不得,眷戀難……
紅卿穿着一襲玄色縷金長裙,纖腰系着銀色長鞭,一手扶着欄杆立在廊內,目光遠眺看着廊外的霏霏細雨。
黑雲沉墜在半空,似乎在醞釀着暴風雨,天陰沉沉的,前面刮來一陣風,風中濕冷的氣息讓人心煩。
但回憶起八年前的那一夜,她目光露出一種複雜的神色,有些溫柔,又有些傷感。
那是她與容珩在一起時,她記憶最深刻的一次,仔細一想,那是容珩唯一一次任由她對他任性妄為。
容珩表面溫柔似水,實則目空一切,不可一世,這男人并不喜歡被人掌控。
那一次是特例。
或許是紅卿通過了他所有的考驗,令他心情不錯,所以對紅卿的要求,他無所不應。只是當時的他顯得漫不經心,而紅卿只是為了分散心神。
她受了很重的傷,先受鞭笞後又受烙刑,渾身如同被火炙烤,疼痛難忍。
但那也是她第一次受那麽重的傷後,有一個人陪在她身邊 ,在她耳邊溫柔細語。
她沒辦法不記憶深刻。
紅卿有時候覺得容珩這男人自控能力無人能敵,他似乎從不允許自己沉溺于男女之歡,與她在一起時,她似乎沒見他全身心的投入過情感,甚至大多數時候是分心的。
他清心寡欲。這只是紅卿為他找的借口,她不願意去想,容珩之所以表現冷淡,只是因為對象是她。
但此事她一直沒有驗證過,她和容珩有約定,互不幹涉對方的私下生活,而容珩大多數時候是個溫柔體貼的情人,只要與她在一起時,絕對不會有別的女人出來礙她的眼。所以她不知曉他在別的女人那裏是怎樣一副模樣。
他對她說過很多甜言蜜語,海誓山盟。
她不知曉他對別的女人是不是也和對她一樣,
不過她知曉,這些話不可信,做戲的成分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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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有些話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聽,他又總是一副深情又溫柔的模樣,是會讓人信以為真的。
直至今日,回憶過去八年種種,以及他如今的做法,紅卿才知曉自己錯的離譜,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容珩都不過拿她當棋子,一個無用了便可丢棄的棋子。而當冷靜下來之後,她終于能夠理智客觀的去思考問題,她不禁升起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念頭。
這麽多年以來,她知曉了容珩的無數不為人知的秘密,也包括他的身世。一旦她沒了用處,容珩可會除掉她?
紅卿心口一緊,不由想容珩不至于那般無情,翻臉不認人,但不知為何,這種不安的念頭如雪球般越滾越大,她不自覺地伸手握向心口,覺得那裏在陣陣發寒。
就在此時,一陣清脆的歡笑聲傳來,紅卿微垂眸看去,空曠的庭院裏有幾名小丫鬟不知愁為何物,如同歡快的鳥兒,滿庭院的亂跑,踏着水坑玩耍,臉上洋溢着天真無邪的笑容。
紅卿有些豔羨她們的無憂無慮,她似乎從未有過這樣悠閑肆意的時光,如果有朝一日,她能夠遠離這個地方,不再與容珩糾纏,或許找個山清水秀,無人認出她的小地方隐居避世,從此遠離殺戮,遠離情愛,像普通人一般過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淡生活,或許也是件幸福的事。
不過……紅卿搖了搖頭苦笑,其實這不過是妄想,就算容珩不動殺她的念頭,也不可能讓她自他的眼底離開。
紅卿轉身,剛待進屋,阿杏捧着一方方正正的匣子走過來,“姑娘。”
紅卿看着她手上那個正面刻着一從綠竹的古雅木匣,目光微凝,風格一看便是容珩所用的。
果不其然,不等紅卿問話,阿杏便主動說:“容大人讓人送來的東西。”并将東西恭敬遞到紅卿面前。
紅卿心中起細微波動,伸出一手接過木匣,并不急于打開,而是讓阿杏退了下去,随即回到房間,繞過碧紗櫥,進了內室,将木匣放在了紫檀木月牙桌上。
纖 長瑩潤的指尖輕劃過匣面,指腹在上面五瓣梅花狀的玉石按了下,“咔”一聲,匣子啓了條縫,紅卿緩緩打開,裏面靜靜躺着一烏金螺旋狀物,正是當初她失落在淮安王府的武器。
紅卿怔了片刻,随即臉色一變,渾身仿佛堕入冰窖,浮起一股戰栗的冷意。
紅卿拿出那匣子裏的東西,不知按了什麽機關,剎那間,那物便化作了銀光閃閃的三尺長劍,劍身如雪,輕薄剔透,映出她的半邊雪膚花顏,眼尾上翹的眸微眯,凝着冰雪寒霜。
當初她的劍被秦月打掉,便遺落在了淮安王府,想必是被秦月撿到,交給了容珩,秦月那小子不過是容珩底下的一條走狗,可恨他比她更得到容珩的信任,當初被他擺了一道,紅卿至今仍記着這仇。
她沒想到這劍一直在容珩手上,他早不還她,晚不還她,偏偏在這時候還她,意思已不言而喻,他這是提醒她莫忘了自己的身份,當初他看重她的究竟是什麽。
他不過要她和秦月一般,做他忠實的走狗,連自己的思想情感都不能有!或許他現在覺得她十分愚蠢,竟然想要他容珩的愛。紅卿唇彎起一抹自嘲的笑,她笑自己在經過那麽多事之後竟還如此的天真。
那樣野心勃勃的男人又怎會被兒女私情所困擾?
紅卿笑意斂去,眸中湧起一股恨意,她不由地捏緊了那劍柄,仿佛要将它折斷一般。
她這條命是容珩給的,但這些年她為他做的事已經夠多了。她雖然渴望得到那個男人,但也不想傻到犧牲自我。
鳥盡弓藏,兔死狗烹。她不想要這樣的結局。
容珩當上首輔沒多久,正是日理萬機,如今已是深夜時分,容珩仍在書房中忙公務。
但此刻,他離了書案,負手立于書房的窗前,視線落向遠處,目光幽邃,不知在考慮着什麽事。
窗外庭院寬敞,一輪半殘的月高高聳立在天穹上,秋風勁,院中兩株參天的紫杉落葉成堆。
書房內不止他一人,還有他的貼身侍女,名為雲落,她穿着一襲墨綠色的窄衫長裙,長發并未結髻,只是高高的束起,綁了根與衣服同色的發帶,她五官生得秀美,只是因為表情過于板正,而失了幾分美感,她身姿挺拔,看起來是個練家子的。
她靜靜立着,忽擡眸看了一眼窗前的男人。男人一襲雪色長衫,墨發半挽別只玉簪,冷月灑下,映着他俊挺修長的身影仿佛籠了一層冰冷的光華,給人觸不可及的神秘感和遙遠感,她不過看了一眼,便低了頭。
沒過多久,容珩便回了身,走回烏木書案前,他臉上并無笑意,也沒看雲落,只是淡淡道了句:“研墨。”比起在紅卿面前,他在自己這位貼身侍女面前顯得更自然些,畢竟沒有帶着那張假意溫柔的面具。
容珩徑自檢出紙張,雲落應聲走到容珩身旁,微彎腰肢,翻開硯匣 ,動作熟練地替他研了墨。
雲落研好墨,容珩從青玉镂雕五峰筆架拿了支宣筆,将筆蘸飽,便在紙張上龍飛鳳舞起來。
書房門開着,秦月無聲無息地走進,向容珩禀報道:“大人,東西已經送到紅苑。”
容珩筆尖頓了下,語氣不含任何情緒:“嗯。”便繼續凝神書寫,并未擡眼看秦月一眼。
秦月安靜地退到一旁侍立,他與八年前紅卿初見他的模樣沒什麽區別,依舊是面如傅粉,眉目清秀,歲月似乎并未在他臉上刻下任何痕跡。他表面曾是淮安王府的幕僚,但實際上他一直以來都是容珩的人,後來以良禽擇木的名義離了淮安王府,跟了容珩。
片刻,容珩罷筆,才微擡眼眸淡掃了雲落一眼,“退下。”
“是。”雲落垂眸掩飾情緒,說罷退出了書房,并為兩人掩上書房門,看着屋內那道如松般挺拔修長身影,她身姿頓了下,随後擡腳走了。
書房內。
容珩檢驗信中可有錯處,沉吟片刻,忽将信揉皺換了另一張紙,拿起宣筆複寫了幾字,擱筆後,容珩才想起秦月還在,他擡首随口問:“是親手給她的麽?”
秦月上前幾步,回:“阿杏說紅卿姑娘身子不适,不見客,屬下便把東西給了阿杏,讓她轉交給紅卿姑娘。”
“嗯。”容珩微颔首,想到他和紅卿先前的吵架略覺心煩,也不算是吵架,容珩覺得純粹是紅卿單方面的胡攪蠻纏。
容珩劍眉微緊,睫羽半掩,隐約在計算着什麽。
秦月看着容珩,欲語還休,倒是容珩又突然開了口:
“留意她的行止。”
語氣莫測。
那女人對他而言,已經沒多大用處了。他想幹脆棄了這枚棋子,內心卻又隐隐顧慮着什麽。
“大人,可是覺得她會背叛您?”秦月不由問了句。
“你覺得會麽?”容珩微笑反問,說實在,他自己都無法做出準确的判斷,但他無法全然的信任紅卿,因為她不像秦月等人,讓他一眼能看透,而且她有主見,大多時候她都不聽他的命令,擅自行動。
就好比前日的行動,一向辦事妥當的她竟犯了嚴重的錯誤,她暴露了自己的行蹤,若不是他及時發現,并處理了此事,便會被他人抓住把柄。昨夜他去找她,是要她主動交代此事,而她卻在耍女兒脾氣,眼裏只有對別的女人的嫉妒,心中哪裏有正事?
這女人沉溺于情愛,已經不向當初那般,不論他交代她什麽事都能全然放心。想到此處,容珩冷了眸。
秦月想了想,如實回答:“屬下不知道。”他知曉紅卿迷戀容珩,但這份情是“雙刃劍”,一旦利用不當,迷戀也會變成仇恨,最終反噬到利的人身上。
“如果她有此苗頭,那便除掉。”說到除掉兩字,容珩溫潤的眸頃刻間變得冷漠,卻又暗含一絲莫名的猶豫,随即他輕嘆一聲,似有些無奈的感慨道:“女人, 總是麻煩的。”
男女之間總擺脫不了情情愛愛的糾葛,容珩擅長利用感情控制人心,卻不明白癡男怨女是何種感覺。
愛而不得,眷戀難舍,是容珩從未體會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