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諸事難 難不成還要他低頭?
杜浮亭自回了椒房殿,神色怏怏猶如打霜的茄子,自己走不出也無用,她曉得現在她這種情緒要不得。當初入宮就該做好心理準備,她和陸笙之間毫無阻隔,可和帝王之間卻隔了千山萬水。
照這般下去,往後的路只會更難走,現在別和帝王鬧別扭了才最要緊。
紅珠陪在杜浮亭身邊,還叫了先前同她說嘉羨大長公主那些事跡的丫鬟,記住了那二等丫鬟名字,當初紅玉是跟了她“紅”字為首,二等丫鬟是以蘭菊竹梅取的名字。
椒房殿依杜浮亭的意思,移栽了幾株紅梅,這丫鬟湊巧喚作冬梅。所以哪怕有大宮女在杜浮亭身邊貼身伺候,因着這名字,加上她勤快肯幹,她時常也是能在主子面前露露臉,她有心再往前一步,可沒想到弄巧成拙。
冬梅見主子心情不佳,怕是自己一番話導致,心裏一直惴惴不安,直到紅珠寬慰她幾句,她的心才放下來,安心伺候主子,心裏還在琢磨嘉羨大長公主的事。
崇德帝入鳳兮宮內,似乎察覺不到蕭皇後與嘉羨大長公主之間的不快,只是在扶起同他行禮的皇後時,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而嘉羨大長公主理了理儀容,又是那尊貴不凡的長公主,她坐在椅子上只微微擡了擡身子,其實并沒有同皇帝行禮的意思,崇德帝眼神暗了暗,笑着問道:“姑母近來安好?”
“府裏只有我無事可忙的,整日聽曲看戲,閑悶得慌。”
“本來緒兒歸京述職,也能輕松些,可是澹州那邊還有事需要他跑一趟,也就半個月。”崇德帝似乎聽不懂她話中深意,只順着她的話道:“姑母閑來無事聽聽小曲,看看戲也是不錯,難得悠閑自在,皇後還念叨過想看新戲,總找不到好機會。”
蕭皇後神色恍惚了下,她很少跟帝王提及自己喜好,每回見面都是公事公辦,她像臣子般彙報後宮事務,貌似自己是有說過這話,不管說沒說過,這會兒她都該接,“難得皇上還記得臣妾随口所言。”
“只可惜自己聽沒意思,府裏時常管弦絲竹之聲不斷,就是姑母現在都不敢和別人接觸,想找幾人進府敘敘舊左右為難,怕叫禦史知道我在府裏請客,用不了個把時辰,律兒的桌上就會出現參我的奏折。”
蕭皇後觑向帝王,見到他眸色暗深,薄唇微抿,渾身上下透着冷硬,知道崇德帝是動怒了,偏生惹怒帝王的人是她母親,可嘉羨大長公主并未停止她的說教,仿佛看不見帝王臉色如墨,她沒想過眼前的人不僅是侄兒。
“姑母,今兒不提朝堂。”
“不過是與皇帝閑談,怎麽就牽扯到朝政之上,皇帝可別像那群禦史般,不分青紅皂白就指責姑母。”嘉羨大長公主反駁,她不想擔妄議朝政的罪名,所以言語間很是不滿,也并沒有責問崇德帝,只是罵了那些參過她的禦史大臣。
可誰都不是傻子,終歸禦史都是崇德帝的臣下,看似嘉羨大長公主是罵禦史,其實何嘗不是在說崇德帝識人不明。
才說得幾句話,嘉羨大長公主就以長輩的身份教導皇帝,蕭皇後在旁邊聽着眼皮直跳,開始提醒她該走了,“母親,家中事務不忙,多陪陪父親也是行的,您總念叨以前父親沒有空陪您,現在有大把時間了。”就算是放在平常人家,姑姑教導侄兒也要掂量掂量,免得叫人讨厭,更何況面前的人是帝王,惹怒了帝王不只是讨人嫌這般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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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起來覺得忙不好,閑下來才知道閑得慌,我是想起先帝在世時了,到底日子過得一日不如一日。”
不論嘉羨大長公主是在懷念,她曾經能在麒麟殿與衆朝臣議政,還是在暗諷崇德帝治國才能不及先帝,都是身為帝王所不能忍受的,崇德帝早已面色不虞。他原想着給皇後面子,與她一同見見武安侯世子夫人,現在也沒必要了。
“您若覺得父皇在世的日子好過,可以去陪父皇。”崇德帝當着衆人的面,直接拂袖離開。
蕭皇後面色白了白,想追着帝王的身影出殿,可帝王闊步而行,完全不顧等她,只留給她冷漠背影,衣角都泛着寒霜。
“母親您太過分了!”往前帝王從來不會直接離開,至少面子情是顧忌的,她與帝王的關系不是三兩句能說清,更何況她亦不想說清,這是她與帝王心知肚明又不戳破的交易。
“他讓我去找先帝,你不幫我也罷,反倒指責我。”嘉羨大長公主聽到崇德帝咒她死,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她還沒有受過這種氣,“我這到底是為了誰?身為帝王連半句逆耳之言都聽不得,他何處比得上先帝。”
可是外面誰人不贊揚當今開言納谏,聖明之舉,有容萬物之象,到了她這裏不過是不順她心意,就是聽不得逆耳之言。
“母親您夠了,為了誰您心裏清楚,我看就是為了維持母親您的野心與權勢,您的謀劃是想依舊延續您在先帝朝的風光,武安侯府擁有的已經夠多了,皇後之位也如您所願落在武安侯府,您能不能知足?”殿外的人只知道帝王怒氣沖沖離開,随後是殿內東西砸碎的聲音,皆是噤若寒蟬,不敢細想帝後以及嘉羨大長公主之間發生的沖突。
嘉羨大長公主直愣地看着自己女兒,她的話猶如冰刀子割在她心口,讓她墜墜地發疼,“你為何會這麽想,認為我全是為了自己。”
“那母親以為我該怎麽想?”蕭皇後苦笑出聲,她已經很累了,她不想再叫她對她生活指手畫腳,“母親,我雖然愚笨,可我也知道先帝不是當今,不會任由你送婢子舞女照收不誤,不會任由你把持朝政,與朝臣勾結成連。”她甚至言辭犀利直指,先帝自有柳貴妃後,就與她疏遠了,在後期兩人的關系接近冰點。
這席話,蕭皇後壓低了嗓音說的,說完她便叫人看住嘉羨大長公主,等半盞茶的時間,就立刻馬上送人出宮,半盞茶的時間讓嘉羨大長公主理好情緒足以。
嘉羨大長公主聞言,面色都不禁白了,她是心氣高的主兒,哪裏受得了別人這般指責,更何況還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小時候乖巧懂事的女兒,如今一再違背她的意圖,嘉羨大長公主心口頂得慌,搖搖晃晃地坐在椅子上。
蕭皇後沒有絲毫心軟,她只求她能消停片刻,其實剛剛帝王言語間提到緒兒,應該順勢讓章氏拜見帝王的。可是她根本就不敢提及章氏,生怕她母親突然想起還帶了人入宮,把那心憐推到帝王面前。
可即便沒讓她母親将人送給帝王,母親還是和帝王起了矛盾,今兒皇上是真的氣狠了,要不然不可能說出那些話。
出了鳳兮宮的崇德帝,腳尖下意識往椒房殿,甚至走出好遠才覺察那是椒房殿的方向,或許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皇宮裏唯獨也就椒房殿能讓他輕松片刻,想到杜浮亭,他眉頭皺得更緊了,這麽幾日她都沒有找過他的意思,難不成還要他低頭?
“回麒麟殿!”
等回到麒麟殿,蘇全福才得了話,杜浮亭曾經到麒麟殿找過崇德帝,他又找人詢問了番,主要是今兒貴妃去了哪裏,見了哪些人,問完這些事情也了解得差不多了。
蘇全福身邊跟着個憨厚的小太監,不解地看向他,在他就要入殿內前,還是把疑惑問出口,“師傅這是準備?”
蘇全福轉頭看向問話的人,面上憨憨之色,不正是自己收的徒弟小德子,宮裏的太監像是到總管的地步,總有幾個徒兒或者是幹兒子,以後如果死了也有人斂屍,前不久他動了心思,就把人帶在身邊。
“叫你多琢磨,沒叫你多問。”他握住拂塵敲在徒弟腦袋上,轉身踱步入殿。
帝王眉頭緊鎖,不像在怒頭上,反而像是在為某事困惑,聽到他的聲音,浮着冷意地眸子掃了眼,蘇全福差點當場給跪下,好在他給挺住了,低聲禀告:“奴才剛剛才得知,貴妃娘娘來過麒麟殿。”
“朕知道了。”崇德帝有意敲打警告大長公主,不過并未準備和皇後撕破臉皮,為難皇後。他剛從鳳兮宮拂袖而出,轉頭就去貴妃宮裏不合适。
崇德帝的聲音裏聽得出他對嘉羨大公主越發不滿,但并沒有如蘇全福所想,會順勢去看望貴妃,明明方才帝王的動了心思去椒房殿的。
帝王沒有別的吩咐,蘇全福也不能繼續再說別的,要不然太過明顯。他的本意不過是給帝王一個想去椒房殿的臺階,既然帝王沒有見貴妃的意思,他也不必做無用功。
蘇全福躬着身子就要出去,結果身後帝王喊住了他,“把你說的話再說一遍。”清冷而透着威儀的嗓音,讓他不得不停下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