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天殺的敏症
寧國侯府的下人們這幾天都如履薄冰,生怕一不小心成了主子們出氣的對象。
晨霧還沒完全散去,太陽才出來沒多久,連空氣都是熱的;六月的天,燥得讓人想發火。
主院內,年近六十,胡子花白的孫大夫顫顫巍巍的為殷從武把脈後,搖了搖頭說道,“侯爺的身體已無大礙,只是這臉上跟身上的疤,怕是消不掉了。”
“你的意思是,本侯的臉以後只能這樣滿臉紅印了?”臉上密密麻麻都是紅印子的殷從武怒目圓睜,因太過激動,還咳嗽了兩聲,“那個逆女,那個逆女……咳咳……”
“老爺你也別生氣,現在滋養容貌的方子那麽多,總會有辦法把這些疹子的疤痕消下去的。”吳氏溫聲安慰道。
殷從武沒好氣的看向吳氏,“那個逆女死了沒?”
天殺的敏症,把他的俊臉都毀了。
“聽下人們說,姝兒這幾天臉上也全是紅印……”吳氏惋惜的低嘆道,“其他人只要一踏入海棠苑就被翠屏拿着板凳攆走了,到現在都還一直不肯見人。”
“老賀。”殷從武朝着門外叫了一聲。
賀管家應聲而入,“侯爺?”
“那天去海棠苑打下手的下人,全部杖打五十,丢去發賣。”
“是。”賀管家正要躬身退下,又被殷從武叫住了。
“順便着人查看一下,那天拿回來的食盒,有沒混雜了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
“是……”
賀管家退下後,吳氏神色微暗,不着痕跡的掃了站在她身後兩步之遙的殷姒一眼,繼而給劉嬷嬷使了個眼色。
劉嬷嬷立刻恭敬的上前,“有勞孫大夫跑一趟了,請随老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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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大夫随着劉嬷嬷離開沒多久,一五官明豔,身穿桃紅色綢緞羅衫內襯粉色抹胸長裙,長發高挽,發間簪着粉色芍藥絨花的年輕婦人紅着眼眶擠開了吳氏,坐到了殷從武身邊,哭哭啼啼的看着他,“侯爺,可心疼壞奴家。”
吳氏一看到來人,胸口就氣悶不已——又是張芸娘這個狐媚子。
而看到張芸娘一身明豔的穿着打扮,眼淚像不要錢似的往下掉,本來就煩躁的殷從武氣不打一處來,厲聲斥道,“本侯爺還沒死呢,哭什麽?”
張芸娘一噎,眼淚在眼眶打轉,正在拭淚的繡帕頓在臉上,上不來,下不去,好不委屈。
“好啦,芸兒……”看到她那委屈的模樣,殷從武收起怒意拉下她的手握在手中拍了兩下,柔聲安慰道,“爺錯了,不要哭,哭腫了眼睛等會爺又心疼了。”
張芸娘掙開殷從武的手,柔柔的說道,“侯爺還知道心疼,這麽大聲吼人家。”
“這還不是因為殷姝那個逆女克父?”殷從武毫無心理負擔的把所有過錯推在殷姝身上。
“那逆女,自小克死生母,如今連我這個父親也不放過,爺這張臉,你是知道的,費了那麽大的勁才維持如今的面如冠玉,結果就因為從那逆女那兒端回來一頓晚膳就變成麻子了,本侯能不氣嗎?”
張芸娘旁若無人的半靠在殷從武身上,媚聲道,“那……奴家給侯爺消消火氣可好?”
消火氣?殷從武眼睛一亮,正要給張芸娘回應。
看着旁若無人的兩人,吳氏臉上得體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了,“老爺,這青天白日的……”
殷從武這時候才想起來吳氏母女還在場,他神色有點不自然的看着吳氏母女,溫和的說道,“惜君,你先帶姒兒回去。”
吳氏撇了張芸娘一眼,咬牙笑道,“那妾身就先帶姒兒回去了,老爺多注意休息。”
張芸娘得意的看了吳氏的背影一眼,繼而伸手擋住了殷從武湊過來的嘴,深情的看着他,“爺,奴家有話想跟你說。”
“你說。”殷從武眉毛微皺,似乎有點不悅了。
“奴家聽下人說大小姐也跟侯爺一樣,滿臉疹子紅印……”
聞言,殷從武的臉徹底黑了下去,“這時候提那個逆女做什麽?”
“奴家就是覺得這個事情不跟侯爺說,奴家心中不安……”張芸娘委委屈屈的道,“若是這疹子像侯爺那樣留了紅印消不下去,也不知道五王爺會不會嫌棄,一旦王爺嫌棄了,退婚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可不連帶着咱侯府也變成笑話嗎?”
殷從武這幾天顧着心疼自己的臉,都忘了這茬了,“芸兒這麽一說,确實也有道理,本來容貌就一般,若是這疤還消不下去……那個逆女被退婚直接打死了或者把她塞給丞相府那邊也就一了百了,但如果還要連累了侯府聲譽……”
張芸娘看到殷從武的神色,知道自己的話奏效了,“侯爺,嫦兒跟大小姐年歲相當,雖說姿色不如二小姐,但是跟大小姐比起來,也是略勝一籌的,不如……”
“李代桃僵?”殷從武看向張芸娘。
張芸娘微微點頭。
“嫦兒現在在做什麽?”芸兒的打算,正中他的下懷。
“那孩子最近在做女紅,說什麽既然大姐婚約定下了,祖母肯定也會回來,想要在祖母回來前給祖母繡些抹額、護膝之類的……”
說到這裏,張芸娘低落的看了殷從武一眼,“奴家自知出身不好,連帶嫦兒也不受老夫人待見……”
“說什麽傻話……”殷從武攬過她的肩讓他靠在自己懷中,“母親一直都是這樣,這府中的姑娘,即使是姒兒,也不曾得她待見。”
“奴家就是怕……”
“怕什麽呢?”殷從武有點不耐煩了,“母親從來不會理這些事情。”她只關心侯府能不能一直榮華富貴。
“那嫦兒……啊……爺……”
“現在先陪陪爺,回頭跟爺去看看嫦兒。”
屋內,慢慢響起了細碎的布料摩擦聲。
惜苑,吳氏居所,雖比不上主院大,但也比府中其他院落要大氣許多,主廳內,氣氛壓抑。
“跪下……”吳氏面無表情的看着殷姒,黝黑的眼眸裏看不出任何情緒,“你可知錯在哪了?”
殷姒跪在地上垂首,“女兒不該沉不住氣。”
吳氏厲聲問道,“現在你父親的臉可有辦法把疤痕消下去?”
殷姒心虛的縮了縮脖子,“沒有,女兒哪知道父親突然心血來潮就讓人去海棠苑,又心血來潮的把膳食搬回主院,連女兒的食盒都不放過。”
她還委屈呢,那是她為數不多煉制成功的藥。
“以前都白教你了……”吳氏恨鐵不成鋼的上前戳了一下她的腦袋,“你看看你現在,半點氣都沉不住,哪有當主母的氣度?”
“女兒就是想要殷姝那個賤人死,憑什麽她爬了三王爺的床還能安然無恙的回來侯府?”殷姒擡頭紅着眼眶吼了回去,“如果當主母就要笑着看自己的丈夫跟其他女人卿卿我我,還要勉強自己容下一堆不屬于自己的兒女,那女兒還不如做最受寵的那一個。”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震驚在場的人。
劉嬷嬷立刻上前安慰吳氏,“夫人,您消消氣,消消氣,小姐還小,咱慢慢教。”
殷姒捂着臉,難以置信的看着吳氏,“女兒就知道,女兒從來就是你争寵的工具,不管女兒做什麽,只要不順你的心意都是錯的。”說完,殷姒哭着跑了出去。
劉嬷嬷連忙吩咐站在前廳門口的丫鬟,“綠茶,去跟着小姐。”
被喚做綠茶身穿藍衣的清秀丫鬟,聽到吩咐後,急匆匆的小跑追上殷姒的腳步。
吳氏呆呆的看着打過殷姝的右手,苦笑道,“劉嬷嬷,你說有些東西是不是随了根的?”
“小姐這會兒還小,不明白夫人的苦心,等小姐長大一點就好了。”劉嬷嬷安慰道。
吳氏苦笑不語——會嗎?要真是這樣,就不會有今天的吳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