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橘紅斜陽照下,落在斯黛安的金發上,金發上暈染着溫暖的光圈,笛輕見狀,伸手撚起一縷斯黛安的頭發。
“沒好好保養呢。”
笛輕略感可惜地嘀咕,随後放下頭發,抱住已經陷入沉睡的斯黛安,迷茫地看向空蕩無人的四周。
這下怎麽辦?
傍晚的陽光帶來些許暖意,兩人相擁的影子打在笛輕身後的玻璃門上,拉得很長很長。
等到麥諾拉急匆匆地帶人走出塔時,便看到這樣一副場景。
斯黛安靠在陌生女孩的肩頭陷入沉睡,可她之前連在靜音室都睡不着。
麥諾拉驚訝之餘,快步走上前,繞到笛輕面前,聲音中略帶歉意道:“抱歉,這是塔裏的哨兵,想必她一定給你帶來了很多麻煩,我們會補償你的。”
麥諾拉一邊說着,一邊試圖将斯黛安從笛輕懷中拖出,但斯黛安抱得很緊,麥諾拉無奈地嘆氣,随後擡頭看向面前的人,再度愧疚道:“請問可以麻煩你……”
“笛輕?”
在看清面前人的瞬間,麥諾拉面上的表情化作短暫的震驚。
怎麽每個人看見她都能叫出這名字,她尋思她兩個身體之間長得并不像啊。
笛輕也驚了,疑惑地瞪大眼睛看向麥諾拉。
“抱歉,認錯人了。”
就在笛輕不知所措之時,麥諾拉低頭道歉。
她算是知道斯黛安為什麽會抱得這麽緊了,感情是這姑娘長得有點像笛輕,大概是斯黛安精神瀕臨崩潰的時候看錯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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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諾拉無奈地再度看向笛輕,禮貌問道:
“請問可以麻煩你幫忙把她送到她的房間嗎?”
“可以。”
笛輕松了口氣,點點頭,随後就在麥諾拉的指引下,将斯黛安送到了位于五樓的靜音室。
好不容易将斯黛安從自己身上卸下,笛輕一邊揉着酸痛的肩膀,一邊打量着這間靜音室。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是她曾經的房間吧?
笛輕不滿地嘴角耷拉。
她人死了房間還要被拆了重新利用,真是一點她存在過的痕跡都不讓留下。
算了,起碼也是給斯黛安用。
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斯黛安,笛輕眼神微動,轉身離開房間,将門輕輕關上。
一出門,等在門外的麥諾拉将一個沉甸甸的布袋子遞給笛輕。
“謝謝你,這是報酬。”
笛輕沒有客氣,接過袋子後在手裏掂了掂,分量不輕。
“沒事,我先走了。”
笛輕收好報酬,朝麥諾拉揮揮手,朝樓梯的方向走去。
還沒走兩步,笛輕就被麥諾拉叫住,笛輕轉頭,黑白分明的圓潤大眼疑惑地眨眨,仿佛在問還有什麽事。
“你是向導。”
麥諾拉抱手靠牆,看向笛輕的眼神滿是篤定。
笛輕點點頭,問道:“怎麽了嗎?”
“為什麽覺醒的時候沒有到塔裏報告?”
大部分哨兵和向導都在十六歲時覺醒,一旦覺醒就會被要求到塔裏報告注冊,塔對于哨兵的管制沒那麽嚴苛,但對于稀少的向導,是下了死規定必須到塔裏登記的。
麥諾拉作為中心塔的負責人,認識所有登記在冊的向導,可面前這位,她是第一次見。
笛輕瞬間意識到麥諾拉的話中意,向導瞞報是相當嚴重的事,她可能會面臨處罰。
笛輕咬住下唇,皺眉解釋道:“我也是最近才發現的。”
“我現在有權對你進行處罰。”
麥諾拉離開牆邊,朝笛輕靠近,面上帶着淡淡的笑意。
“但我們之間還可以商量。”
笛輕不自覺後退兩步,問道:“商量什麽?”
麥諾拉眼神示意笛輕看向那扇白色的門,随後緩緩說道:“剛剛你搬上來那人就是莫凪大陸的黑暗哨兵斯黛安,最近塔在為她找尋新的伴侶。”
笛輕擡眼:“然後呢?”
麥諾拉這才引出自己的目的,“我希望你能出現在配對活動上。”
眼前這個和笛輕有幾分相似的女孩可以讓斯黛安在崩潰邊緣進入平靜,她可能會是很好的替代品。
“我明白了,我會的。”
笛輕點點頭,應下麥諾拉的暗示。
麥諾拉微微一笑,滿意道:“先跟我去塔裏報道一下向導身份,再去活動報名處登記。”
“好的。”
麥諾拉的要求倒是正好和她的目的重合。
笛輕這樣想着,跟在麥諾拉身後。
活動報名處,因為是麥諾拉帶來的,笛輕沒有排隊,直接被帶到了最前方進行登記。
進行登記的人正好是當年那個說笛輕和斯黛安相容性太低的介紹人,她低着頭專心填表,餘光見有人來,直接問道:“姓名?”
笛輕一愣,她應該報笛輕嗎?
這個名字在莫凪大陸可以說是獨一份,但凡大衆點,當初傭兵酒館裏那些人看她的視線都不會那麽怪異。
霍娜今天的工作繁忙,來報名的向導太多,她效率必須跟上,一整天連水都喝不上幾口。
她還想早點下班休息,因此這種問了不答的悶葫蘆讓她格外煩躁。
“姓名。”
霍娜不耐煩地擡頭,眼中的怒意在視線觸及笛輕時瞬間被澆滅,露出幾分茫然。
不過很快,霍娜就知道自己看錯了,瞬間的情緒轉變被她掩蓋得很好。
“怎麽了?快說名字呀?”
麥諾拉見霍娜面露怒意,伸手拽了拽笛輕的手臂。
笛輕看了眼麥諾拉,這才看向霍娜,小聲道:“我叫笛·阿斯特麗德。”
旁邊的麥諾拉聽見這名,摸摸下巴小聲嘀咕:“斯黛安是不是也姓這個啊……”
笛輕抓緊衣服下擺,眼睛不停打轉掩飾自己的慌張,她向來就不擅長撒謊。
霍娜擡頭看了一眼明顯透露出不安情緒的笛輕,沒有戳穿她,眉頭一挑,将這個假名字填上。
後續的登記工作就順利許多。
霍娜很快填寫完,将資料放到一邊,道:“25號記得來參加活動,可以回去了。”
“謝謝。”
笛輕小聲道謝,在同一旁的麥諾拉道別後,起身離開塔,向旅館的方向走去。
麥諾拉注視着笛輕離去,直到笛輕的身影徹底消失,才收回視線,準備回自己的辦公室繼續工作。
來到樓梯口,麥諾拉聽見動靜一擡眼,只見氣喘籲籲的斯黛安正在快步跑下樓,滿臉的慌亂讓本就蒼白的臉色更顯憔悴。
見斯黛安跑下來,麥諾拉伸手抓住斯黛安的胳膊,問道:“怎麽了?”
原本眼神空空的斯黛安這才注意到麥諾拉的存在,她雙手抓住麥諾拉的肩膀,不自覺用力,大力按壓帶來的鈍痛讓麥諾拉皺眉。
但麥諾拉還是盡量放輕聲音,安撫狀态很明顯不對的斯黛安。
“發生什麽了?斯黛安。”
“笛輕呢?笛輕去哪了?”
斯黛安冰藍的眼眸滿是驚慌和害怕,她抓着麥諾拉的肩膀來回搖晃。
怎麽病成這樣了力氣還這麽死大。
麥諾拉無語地腹诽,嘴裏仍舊是溫和的回答道:“你又夢見笛輕了嗎?”
“不是。”
“不是夢見。”
斯黛安松開麥諾拉,她稍微鎮靜了一些,努力地回想着自己睡前的事。
“我見到笛輕了,她就在塔門口等我,我還抱住她了。”
麥諾拉想起剛剛離開的那人,想着斯黛安估計以為那是笛輕,于是委婉地提醒道:“有沒有可能是認錯人了?”
斯黛安斬釘截鐵道:“不可能。”
她可能認錯任何人,絕不可能認錯笛輕。
麥諾拉也沒法了,放棄照顧斯黛安的情緒,直接道:“你就是認錯人了,那女孩我剛剛見過,不是笛輕。”
做好了斯黛安爆發的準備,麥諾拉看好逃跑路線,想着待會斯黛安失控要如何第一時間跑到辦公室聯系軍隊。
沒想到,斯黛安不僅沒有崩潰,面上還露出幾分喜意。
“你見到她了。”
還好,那不是她的夢。
笛輕真的回來了。
麥諾拉閉眼,重複道:“都說了那不是笛輕。”
斯黛安像是沒聽見一般,自顧自地問出另一個問題:“她去哪了?”
“她回家了。”
“诶!都說了那不是!”
麥諾拉都要被斯黛安整崩潰了,她是想斯黛安快點好起來,但也不是這種自欺欺人的好法。
回家?
斯黛安沉默了很久,久到麥諾拉擡腳離開,她才再度開腔問道:“我還能見到她嗎?”
麥諾拉嘆氣,無奈道:“能,她參加了配對活動,你過幾天就能見到,但是!”
麥諾拉轉身,指着斯黛安,一字一句嚴肅道:“斯黛安,你最好清醒點,那是不是你想要的那個人,你比任何人的都清楚。”
“嗯。”
斯黛安應了一聲,擡眼看向麥諾拉,道:“麻煩給我安排一下。”
“我想內定她。”
真是跟這個溺死在愛情裏的瘋子說不通。
麥諾拉認命地閉上眼。
最後,麥諾拉還是答應了斯黛安的請求,一是因為眼下除了那個替代品,沒人能讓斯黛安情況好轉,她本來也就打算這麽做。
二是,麥諾拉睜眼時,久違地看見了鮮活的、有生氣的斯黛安。
時隔三年,這位從笛輕死亡後就變得一蹶不振的強大哨兵,再度有了精氣神。
如果真的能因此痊愈,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只是,等斯黛安清醒過來的那一刻,這樣可悲的慰藉帶來反噬該有多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