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笛輕回到傭兵酒館,拿到屬于她的那份報酬後便徑直走向醫師的房間。
“咚咚”
笛輕用屈起的指節輕輕敲了兩下門。
“請進。”
門內傳來一道溫和的女聲,笛輕推開木門,屋內坐着一名身着白色長袍的青年女性。
那女子見笛輕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不停打轉的靈動模樣,微笑道:
“來這邊坐,需要哪方面的治療?”
笛輕關好門,坐到那人對面,擡起自己的手。
“麻煩幫我處理一下這個。”
“呀……”
被笛輕還在滴血的胳膊驚到,那女子張嘴驚呼,同時伸出雙手,小心地解被血液浸濕的紗布。
“傷得不輕呢。”
“這傷有段時間了吧,怎麽沒第一時間來?”
見笛輕的傷口已經發黑,身為醫師,她有幾分不滿,皺着眉頭謹慎地處理傷口處壞死的肉。
“當時沒錢。”
笛輕不好意思地抿嘴看向一旁,她還以為之前的醫藥師幫她包紮之後很快就能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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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裏可以賒賬,我叫科倫妮,以後受傷找我就行。”
“你叫什麽?”
科倫妮似乎是怕笛輕疼,清理的速度很慢,時不時擡頭看一眼笛輕的表情。
“你人真好,我叫笛輕。”
就在笛輕說出自己名字的下一刻,科倫妮手中的沾了藥水的棉花沒控制住力度,按到了笛輕的傷口上。
“嘶……”
短促且強烈的刺痛傳來,笛輕倒吸一口涼氣。
她現在百分百肯定,她的名字有問題。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一不小心就……”
科倫妮着急地道歉,手忙腳亂地拿起一旁的止疼藥,就要往笛輕傷口上撒。
“沒事,不用那個。”
笛輕攔下科倫妮,自己拿起一旁的棉花給自己擦拭。
見笛輕反客為主,科倫妮也沒說什麽,就是呆呆地看着笛輕,嘴裏不自覺輕聲念叨:“這孩子不能吧……”
笛輕聽力不錯,一字不落地聽到了。
于是在科倫妮幫她包紮完畢之後,笛輕看向科倫妮,黝黑眼眸中滿是認真地問道:“我能問問,我的名字怎麽了嗎?”
“好像每個人聽見我的名字,都會……”
笛輕說不上來這些人的奇怪表現,皺着臉歪頭。
科倫妮則是感到震驚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你不認識斯黛安嗎?我們莫凪大陸的最強哨兵。”
笛輕眨眨眼,迷茫:“認識啊……”
可這跟斯黛安有什麽關系?
看出了笛輕的困惑,科倫妮湊到笛輕旁邊,小聲道:
“她的伴侶也叫笛輕。”
“本來沒人知道斯黛安的伴侶叫什麽,只是以為斯黛安不喜歡她,沒想到那個笛輕戰死之後,斯黛安的精神直接崩潰。”
“塔那邊為了安撫斯黛安,給笛輕辦了最高級別的葬禮,這下大家才知道斯黛安的伴侶叫笛輕。”
“但這還是不抵用,斯黛安精神碎得徹底,連精神屏障都建不出來,現在還在靜音室休養。”
“斯黛安可是黑暗哨兵,如果不是愛自己的伴侶愛到骨子裏,不可能這樣的。”
“塔不想放棄斯黛安,上個月放出消息說要給斯黛安找新的搭檔,歡迎各城優秀向導去配對。”
科倫妮說着,看向笛輕。
“你又是黑發黑眼又叫笛輕還是向導,很難不讓人覺得……”
“沒想到你是真的不知道。”
“原來是這樣。”
笛輕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怪不得她一說名字這些人的眼神就很怪異呢,原來她們以為她是想模仿笛輕上位的心機向導。
但……
這怎麽越聽越像傳了一百八十遍之後變得面目全非的小道消息?幾乎是謠言了。
笛輕付了治療費之後,給酒館交了租金,租了一間房休息。
直到躺在床上,笛輕腦子裏仍在循環科倫妮剛剛那段話。
不應該。
斯黛安不應該精神崩潰,更不應該是為她。而且,葬禮什麽的……斯黛安怎麽可能同意。
斯黛安分明答應過她,不讓她的名字被衆人知道。
笛輕不信斯黛安會出爾反爾。
笛輕躺在床上沒多久,感覺自己渾身疲憊腦子也亂,最後選擇沉沉睡去。
在笛輕和斯黛安确定伴侶關系的當天,斯黛安曾許下三個承諾,其一就是不讓大衆知曉笛輕的姓名。
這事也要從兩人被“強制”配對說起。
笛輕覺醒向導之後,就不能像之前那樣跑出去接任務賺錢,只能待在塔裏,被塔養着的同時接受一些向導訓練。
很快,負責教導笛輕的向導發現笛輕的向導能力存在嚴重缺陷。
笛輕感知不到哨兵的情緒,更無法安撫哨兵,但她能很輕易地影響并且操控哨兵的精神景圖。
這樣的向導無疑是相當危險的,起不到安撫作用不說,還能時刻讓哨兵崩潰。
中心城塔管理員之一的麥諾拉·朱爾就為此頭疼不已。
給笛輕配對不行,放笛輕出去自行生存也不行,笛輕這麽危險,必須在塔的可控範圍內。
不配對更不行,塔自古以來沒這規矩,開了這個頭以後可怎麽辦。
“怎麽辦呢?”
麥諾拉揪扯着自己的頭發,糾結不已。
此時,敲門聲響起,麥諾拉擡起頭,看見斯黛安推門而入,冷豔美麗的斯黛安讓麥諾拉眼前一亮。
她瞬間明悟。
配給斯黛安就沒問題了!斯黛安是黑暗哨兵,精神世界和情緒都很穩固。
但,怪可惜的。
斯黛安本該跟最好的向導配對,不然塔也不會放任斯黛安單到現在。
于是這個想法頃刻間被麥諾拉捏碎,不能為一個缺陷向導浪費掉最好的哨兵。
“在糾結什麽?”
斯黛安坐到麥諾拉對面,輕車熟路地給自己倒了杯紅茶。
“你帶回來的向導是個麻煩,你把麻煩丢給我,還來我這裏悠閑地喝茶,可恨。”
麥諾拉白了斯黛安一眼,從抽屜裏拿出一本冊子,低頭仔細翻閱。
如果麥諾拉有心思多看斯黛安一眼,就會發現斯黛安端着茶杯的手在微微顫抖,整個人緊繃着。
“是嗎?”
“聽說她能力有缺陷,找不到配對的哨兵?”
“嗯,可愁死我了。”
麥諾拉的頭勾得很低,書桌上只能看見她的後腦勺。
“我記得好像有個……”
斯黛安聞言,放下手中的紅茶,戴着白手套的雙手交握糾纏,卷翹濃密的睫毛垂下,像在猶豫、糾結。
良久,斯黛安才擡起眼,朗聲道:
“那個,麥諾拉,你覺得……”
“找到了!啊!”
麥諾拉頭瞬間揚起,因為撞到了桌邊而痛呼了一聲,一邊揉着頭頂一邊把手中的資料遞給斯黛安看。
“就這個,坦斯城的一個缺陷哨兵,五官感知不敏銳但是精神相當穩固,半年前來我們這治療過一段時間。”
“跟那個向導簡直是絕配啊!我這就讓他們去聯系坦斯城負責人。”
麥諾拉說做就做,揚起振奮的笑臉往外走。
就在斯黛安準備攔住麥諾拉的時候,麥諾拉轉頭看向斯黛安,問道:“對了,剛剛你想說什麽?”
“我……”
斯黛安一愣,移開視線冷聲道:“半年前的哨兵,現在肯定配對了。”
“這我會問清楚的,配對了再重新找嘛。”
斯黛安咬緊後槽牙,追問道:“那哨兵叫什麽?”
“叫賀莉拉什麽來着……诶,不對……”
麥諾拉湊到斯黛安眼前,滿眼探究地盯着斯黛安,奇怪道:“你不是會在意這些事的人啊。”
“為什麽問這麽多?”
斯黛安毫不猶豫地轉身,留給麥諾拉一個修長的背影。
麥諾拉感到奇怪地盯了一會兒斯黛安的背影,随後放下這件事,趕着去忙更要緊的事去了。
斯黛安邁着大步子,迅速朝自己房間走去,路過的人頻頻看向她,斯黛安速來淡定自持,沒見她有過這麽匆忙的時刻。
回到房間,斯黛安迅速拿起床頭的電話,撥出一個號碼。
“米拉蒂,我是斯黛安。”
斯黛安胸口起伏劇烈,她控制好自己的氣息,盡可能的淡然道:
“你們塔裏是不是有位叫賀莉拉的哨兵。”
“我過段時間要接個A級任務,想找幾個哨兵組團,我在中心城見過她。”
“對了,這位哨兵有向導嗎?我希望有。”
問出最為關鍵的問題之後,斯黛安藍眸閃爍,心髒跳得格外快。
“還沒,不過已經有向導選定她了。”
想到這位最強哨兵的脾氣,米拉蒂連忙補充道:“我們今天就安排她們注冊伴侶關系。”
聽筒那邊傳來令她滿意的回複,斯黛安眼中凝着光,嘴角微微勾起。
“好,謝謝。”
還好像麥諾拉這樣的上層領導,都喜歡把工作一層層傳下去,等他們聯系到坦斯城那邊的時候,賀莉拉的法定伴侶關系早已确定。
放下電話,斯黛安走到窗前,擡頭望向一處。
就在斯黛安注視的方向,被向導訓練折磨地幾乎崩潰的笛輕正趴在窗邊透氣。
“真不是人能學會的東西。”
笛輕嘟起嘴,深深嘆氣,扒拉着窗臺的樣子像只沒精打采的小動物。
“好難啊,好難。”
笛輕正想看看風景,就瞥見一抹金色,看清那處站着的斯黛安,笛輕仿佛感到了那人的冰冷視線,瞬間從窗臺上起身,站直身子,揚起下巴看向遠處。
但閃爍的眼神還是表露出她的緊張。
聽說哨兵五感比常人發達,斯黛安還是最強哨兵,剛剛她抱怨向導訓練難……
肯定被斯黛安聽見了吧!
本來斯黛安就很愛嘲諷自己,這下怕是要更讓她看不起了。
不行!不行!
笛輕,想想辦法,不能再在斯黛安面前丢臉了!
“咳咳,雖然課程很難。”
笛輕清了清嗓子,雙手一拍窗臺,大聲道:
“雖然常人學不會。“
“但我不是一般人,這課程對我來說真是太簡單了,看一眼就會!”
笛輕說着,一直在瞥斯黛安的方向,見對方的身影逐漸從窗前隐去,這才松了口氣。
“哈哈哈,真簡單啊。”
“笛輕!你逃課就是為了這裏大言不慚?”
此時,笛輕的老師突然猛地踢開笛輕背後的房門,氣勢洶洶地上前揪着笛輕的耳朵,将人拖走。
“簡單是吧?!”
“但凡你能學會一點你口中的簡單課程,我都能多活兩年!”
笛輕乖巧地彎腰任由老師抓自己走,一聽老師的聲音越來越激動,想着斯黛安可能會聽見,連忙雙手合十請求道:
“老師,老師,小聲點。”
“現在知道丢人了?上課的時候怎麽不想着別丢人呢?”
“我錯了,老師,您別說了。”
“求你了。”
“……”
原本早就退離窗前的斯黛安此刻卻是身子探出窗外,閉眼聽着打鬧聲和笛輕弱弱的求饒聲,唇角上揚。
真可愛。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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