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成何體統
“區區一個知府而已……”
“嗯。”蕭朔譏諷道:“不知一會兒端上的東西是不是用黃金盛的。”
雲以容坐在他腿上,像小孩子一樣被人圈在懷裏,她的下巴抵着蕭朔的頭頂,十足的親昵姿态。
“那皇上是怎麽發現的?”
“有人提前給孫知府通風報信,因此我來這裏的事,他一早就知道。”
雲以容恍然道:“但是他卻不知道你知道他知道。”
“真聰明。”蕭朔拍了拍她的屁股,哄小孩兒似的誇一句。他又說:“不過朕如今很是好奇雲相的私宅。”
聽到“雲相”二字,雲以容有點小慌,問道:“皇上打算什麽時候去?”
“未必是親自去看。怎麽,皇後也有興趣?”
雲以容目光閃躲,小聲嘟囔道:“皇上還有心思和我玩笑。”
“我自然有心情開玩笑,大不了寫一道廢後聖旨,鸾鳳宮何等奢華,各種寶貝充了國庫正好。你就留在我身邊做個端茶倒水的丫頭,不必費心安置你的寝宮,承乾殿那張軟榻就賜給你怎麽樣?”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這人說話越來越離譜,末了,還吻了一下她的耳垂。雲以容身子都麻了半邊,想掙脫蕭朔擱在自己腰間的手,說:“快用午膳了。”
“不急。”蕭朔将人打橫抱起,朝卧房走去,“朕還沒特意遷就過別人的時間。”
而那邊,孫家三人早已如驚弓之鳥一般。大夫來瞧過不久後,孫夫人便醒了,孫柳依急忙過去給人喂了口參茶。孫夫人年逾四十,早沒了當年的美貌,可通身的當家主母氣度卻随着歲月的沉澱而越發沉靜。她啞着嗓子問道:“老爺呢?”
“回母親的話,爹爹在廚房盯着人準備午膳。”
孫夫人嘆了口氣,說:“老爺身體不好,還是我去看着吧,快扶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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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為掩人耳目,孫家平日不經常待在這裏。現如今幾乎四處都有人看守着,回廊每隔幾步路便能遇見拿着刀的侍衛。孫柳依驚怯道:“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
“皇上皇後安危要緊,守衛自然不能馬虎。”孫夫人說話的聲音不大不小,又拍了拍孫柳依的手以示寬慰。行至廚房門口,她躬身對孟一行了個禮,客客氣氣地問道:“大人,我家老爺身子不好,到了冬天這腿總是又疼又癢,能否讓我進去幫襯一二,換老爺出來休息片刻?”
孟一說:“您這是哪裏的話。皇上并未吩咐孫知府什麽,孫知府若是覺得累了,自然可以出來歇息。況且這廚房人本就夠多了,夫人再攜小姐進去,怕是轉不開身,更耽擱用膳的時辰。”
孫夫人聞言,只得由孫柳依攙着走了回去。屋門緊閉,雪落無聲,一切歸于沉寂,仿佛這院落裏本就沒有什麽人似的。孫夫人摩挲着手上的銀鑲碧玺戒指,幽幽開口道:“柳依,老爺把你接來家中幾年了?”
孫柳依低着頭,誠惶誠恐地回答道:“回母親的話,女兒自五歲時便被接入府中,如今已十三年有餘。”
孫夫人感概道:“是啊,你被接入府中的時候,我那不争氣的女兒還沒進宮。”
孫柳依勸慰道:“姐姐如今已是昭儀之位,若是能懷有子嗣,必定……”
未等一句話說完,孫夫人便嗤笑一聲打斷道:“子嗣?現如今誰不知道宮中是皇後與貴妃平分春色,皇上連四妃都不放在眼裏,更何況一個小小的昭儀?”
“女兒不孝。”孫柳依急忙跪下,她伏在孫夫人的腳邊,做足了恭敬的樣子,“未能替姐姐孝敬父母,讓母親煩心了。”
孫夫人眸中閃過一絲鄙夷,扶起孫柳依時已隐藏得幹幹淨淨。她語氣傷感,說:“老爺就是這樣。他什麽都做盡了,還想圖個好名聲。比如你娘,死後連牌位都不能入府,到底也沒當上正經主子。比如這座宅子——”她長長地嘆了口氣,目光掃過裏頭擺着的每件家具,看不夠似的,“我們總是不敢來,不敢久住。說起來真好笑,今日算是正大光明來這兒最久的一天了。”
“母親。”孫柳依抿着嘴,一副嗫嚅的樣子,她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孫夫人話鋒一轉,說:“皇上皇後此次出行,身邊并未帶任何人伺候。随行的侍衛必定是武功絕頂機敏過人,可更細致的事,還是女兒家來做比較好。柳依,你怎麽看?”
孫柳依膝蓋一軟,又要跪下,可這次被孫夫人攔住了。她用力地捏着孫柳依的手,面色凜然,分明是不給人拒絕的機會。孫柳依橫了心,開口說:“女兒笨手笨腳,怕是伺候不好皇上皇後。”
“怎麽會呢?”孫夫人語氣和緩,晨起塗着的紅色口脂由于滴米未進,仍舊好好地停留在嘴唇上。她的嘴角天生就是微微下垂的,因此笑起來看着總不像出自真心。孫夫人說:“你娘親手段那麽高明,想必你應該也毫不遜色,對不對?”
孫柳依頭皮發麻,覺得有些反胃。她硬着頭皮說:“既然母親已經決定了,那女兒聽您的便是。”
到底是君心難測,孫知府在廚房轉悠得滿頭是汗。既怕菜色不好惹得龍顏大怒,又怕做得太多更讓人不痛快。思來想去還是只做了四菜一湯,且都是尋常的菜式。他帶着人親自呈上去,掀開湯盅,介紹道:“這是瓊州城最有名的黃魚湯,請皇上和娘娘品嘗。”
雲以容體力耗盡,不客氣地先嘗了一口。殊不知落在他人眼中,皇上還未曾動筷她就先吃簡直是成何體統。蕭朔夾了一筷子牛肉到雲以容碗裏,對孫知府說道:“你也忙了一上午,不必留在這兒了。還有孫夫人和小姐,都下去便是。”
“皇上與娘娘身邊沒人伺候着,臣婦實在惶恐。”孫夫人将孫柳依拉過來,說:“小女雖不算伶俐,但在一旁端個茶布個菜還是可以的。請皇上和娘娘恩準柳依留下來服侍。”
蕭朔說:“那便依孫夫人所言好了。”
“謝皇上。”
孫柳依眼瞧着父母走遠,向前邁了一步,拿起筷子準備為人布菜。雲以容率先開口說:“本宮吃飯不用人布菜,你服侍皇上就好。”
“是。”
雲以容确實是餓了,一碗米飯泡着魚湯吃得很香。只是這椅子着實是有點硬,坐着不是很舒服。她覺得自己應該某個部位使用過度如今才如此敏感,可這種事情又不是很好開口。蕭朔正慢條斯理地吃着飯,他早察覺到身邊的人那些小動作,也心存壞水打算臊臊她,因此并不着急開口為其解圍。孫柳依自然看不出帝後這些心思,只一心一意為蕭朔布菜。出乎她意料的是,蕭朔并沒有特意為難她,相反,看向她的時候神情也并沒有那麽冷冰冰。孫柳依不敢再胡思亂想,正要夾菜的時候,雲以容撂下筷子,輕哼了一聲。
蕭朔也跟着放下筷子,說:“這麽大個人了,吃飯還沒個正經樣子嗎?”
雖然是斥責的話,卻用了低緩的語調。雲以容覺得難為情,半天才說:“我覺得不舒服。”
蕭朔鐵了心要逗弄人家,問道:“哪裏不舒服?朕叫人找大夫過來?”
“娘娘是覺得身子不太好嗎?”孫柳依也開口問道:“可要我去請人來看看?”
“不用。”雲以容扯了扯蕭朔的衣袖,小聲說:“我就是想……想換個椅子。”
蕭朔聲音壓得更低,湊近人耳邊,商量道:“椅子都不好坐。不如坐為夫的腿上吃飯,怎麽樣?”
雲以容霎時間面紅耳赤,狠狠白他一眼。蕭朔心滿意足地在桌下牽起她的手,朝孫柳依吩咐道:“皇後這一路舟車勞頓,腰酸背痛,你多拿幾個軟墊過來。”
午膳過後,蕭朔就去處理公務了。雲以容獨自躺在床上,叫出系統交流這幾天的心得,“我發現男人一旦開始開車,那麽他之後就會喜歡在言語上也頻繁開車,就像忽然發掘出了第二人格一樣。”
系統說:“我早就說了嘛!他對您和對別人不一樣的。”
雲以容按了按太陽穴,說:“一不一樣也不太好說。你認為他會為了我放過雲家?”
“這個确實沒法定義,不過劇本上沒寫雲家敗落的事情。”
“沒寫敗落,也就是說不至于流放抄家問斬。”
“沒錯。”
“我覺得靠譜,又覺得不靠譜。現在發生的一切都很不真實。”雲以容仔細端詳着自己的手腕,這是被蕭朔吻過、被他抓住按在床上不許亂動的地方。她總結道:“我戀愛了,但又沒完全戀愛。”
“主人,別那麽悲觀。你來之前蕭朔可是一點欲//望都沒有,埋頭批奏折什麽也不幹的。”
“所以我也有可能變成解決欲//望的工具人,逢年過節帶出去的吉祥物。”雲以容感嘆道:“我決心義無反顧踏入愛河,是否留我一條小命由愛河選擇。”
系統也跟着感嘆:“果然戀愛中的女人都會變成詩人。”
“人都是貪心的。我一開始想要他喜歡我,後來想要他愛我,後來又想要他只愛我一個人。”雲以容心中空虛恍惚,同時又覺得眼下這種情況誇張得很。蕭朔出門不到一個時辰,她卻想人家想得跟什麽似的。她疑惑地說道:“這原來就是愛情嗎?我第一次和活人戀愛,不是很了解。”
“應該是吧。”系統提議道:“您可能就是因為太無聊了,不如找點事情打發時間?比如說做個飯什麽的,把上次沒做的任務清一下,要不然年底了我的kpi還挺不好看的呢……”
“我做。”雲以容認真采納意見,起床穿衣服,一邊穿一邊說:“也希望你的能力對得起我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