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簡直離譜
禦書房。
“寧州城和衍州城的私鹽廠處理得很幹淨,這件事情你辦得好。”連日壓在心頭的不快總算消散了不少,蕭朔皺着的眉頭舒展開,看向陸灼問道:“打算要些什麽賞賜?”
“這些都是微臣應該做的,實在是不敢居功。況且眼下仍有事情要處理,錦衣衛已在逐戶排查買過私鹽的百姓們,需要的藥草也同時在清點着,只等最後發下去。”陸灼喝了口茶,繼續說道:“皇上,關于此案我們當真就此收手?幕後之人牟利事小,害百姓非死即病事大。若是不繼續追查下去…”
見蕭朔已經在埋頭看奏折,他識趣地沒有往下說。
“劉炳死了。寧州衍州的人該處置也一并處置了。”蕭朔寫了幾筆擱在一旁,才擡眼看他,說:“如今陳将軍的眼睛始終盯在雲家上,朕還有其他事交給你去辦。”
“雲相在瓊州城的私宅,微臣也有所耳聞。”
“你連日埋頭在別的案子上,此等風言風語也能入耳,可見事情鬧得多大。”蕭朔慢條斯理地說:“據說那宅子修繕得很好,雕欄玉砌,金碧輝煌,坊間傳聞堪比承乾殿。朕打算親自走一遭,也算見見世面。”
“您說笑了。”陸灼略一思索,又說:“瓊州城知府乃雲丞相外戚,又是孫昭儀的父親。皇上若是微服出巡,可需要錦衣衛随行?”
“不必。”蕭朔瞥見陸灼眼下的烏青和沒來得及打理的胡茬,說:“你夫人才剛有孕,正是要人陪的時候。這些日子你便留在京城吧。替朕查一查雲家,也幫朕看着點朝堂。雲相近日如何?”
“錦衣衛始終盯着,雲相似乎并未受什麽影響,依然品茶看書逗鳥,閑來與夫人侍弄花草。倒是比往常還要惬意。”
蕭朔淡淡說道:“遠離了朝堂的糟心事兒,換誰都惬意。”
“皇上此話在理。只是既已提到了雲家,微臣便順道問一句娘娘。聽聞娘娘…”
蕭朔打斷道:“她過得很好,一日兩餐都在小芙那裏,大約又在研究什麽新菜式。雲家失勢再加上大權旁落也這樣沒心沒肺,朕看整個皇城就她最高興了。”
不知道多少年沒見過這人孩子氣的一面了。陸灼忍俊不禁,道:“或許皇上應該多見娘娘幾次,讓娘娘體諒一下您的難處。”
“不必。”蕭朔冷哼一聲,說:“她不想見朕,朕也懶得找她。”
陸灼拖長音“哦”了一聲,含笑說道:“懶得找,卻一一過問娘娘的飲食起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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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為她過于驕縱,朕怕在這個時候出什麽事,豈非讓天下臣民看笑話。”
“可天師分明已請罪過,皇上大可不必如此惦記。”陸灼越發覺得有趣,“方才微臣聽外頭的公公說就快入冬了,皇上要大賞六宮。皇後娘娘最懂禮數,怕是得親自來謝恩。若是如此,皇上見是不見?”
“啪嗒”一聲,茶盞被人撂在桌上。蕭朔不耐煩道:“你很閑麽?沒事兒就回府中陪夫人去,早沒見你如此愛言語,果然是快當爹的人了。”
陸灼躬身道:“那微臣先行告退。”
雲以容近日的安排十分規律,蕭朔亦是如此。白天看折子,晚膳在月央宮,大半時間宿在承乾殿。
久坐的身體有些不舒服,他起身活動筋骨,順帶掀開紫金蓮花香爐,想再添一些香進去。
江德清恰好進來,見狀急忙接過來,說一句:“皇上從前不愛用香的。”
這香裏摻了茉莉,聞着不讓人心裏覺得膩。蕭朔最近睡得不是很好,晚上總是要熏着香才行。
江德清見他不說話,繼續道:“皇上雖說是随意調的香料,可奴才卻覺得舒心極了。宮中師傅偏好甜香,甚少能有如此風雅的味道。”
蕭朔“嗯”了一聲,說:“宮裏的師傅也知道要讨好誰。陳貴妃身上的脂粉味兒太甜,朕不習慣。”
這“習慣”二字指的是誰,江德清卻不敢提。再細細感受殿中的味道,可不就是和某位從不用香的娘娘身上如出一轍麽?主子們鬧別扭,擔着主子脾氣的永遠是奴才。皇上着實變得難伺候了,江德清內心嘆一聲,只盼着這事兒能早點過去。
“皇上。”江德清打起精神,問道:“您方才和陸大人議事的時間有些久,已過了午膳的時辰。現在可否要傳膳?”
蕭朔睨他一眼,說:“朕若說沒胃口,你便又要勸。若說眼下傳膳,禦膳房也沒個新鮮菜式,沒勁。不如你來決定如何?”
“奴才不敢……”
江德清正要跪下,蕭朔伸手攔住他,說:“朕讓你做主,你難道還要抗旨不成?前天朕剛随口誇過一道菜,轉天那道菜就出現在了月央宮。江德清,禦前的人不幹淨,是你失職。”
江德清欲哭無淚,道:“奴才知錯了,皇上。”
“給朕出個主意,朕便饒過你。”
江德清心一橫,估摸着雲以容還和蕭芙在一塊兒,咬牙道:“那便去昭陽殿吧。”
江德清算得不錯,雲以容果真還在昭陽殿,只是她和蕭芙今日用膳也耽擱了。一幹宮人圍着,都擺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蕭芙坐在雲以容身側,道:“皇嫂,這藥你究竟喝不喝?”
許是前陣子衣服穿少了,加上最近降溫,雲以容有些感冒。她平時一直堅持“吃藥七天好,不吃忍一周”的原則,本想這次也糊弄過去,可蘇嬷嬷她們十分擔心,請來劉太醫把脈,又開了一堆湯藥。飯前一碗,飯後一碗,每天要足足喝上六碗,換誰都受不了。今天是第三天,雲以容忽然來了反叛精神,說什麽也不願意再喝了。
想她堂堂一個皇後,竟然落得扯着公主袖子好聲好氣打商量的下場。雲以容委屈道:“我喝完藥什麽樣你又不是不知道,每次都惡心幹嘔,如此一來風寒就算治好了,這胃怕是也受不住。”
蘇嬷嬷道:“劉太醫向來德高望重,定然不會做損傷娘娘鳳體的事。您快喝了吧,公主也餓着肚子等用膳呢。”
蕭朔沒有讓人通傳,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兒才進去。雲以容還要分辯幾句,見蕭朔進來,愣了一瞬,而後條件反射一般一口氣就把藥幹了。
忽略這兩人之間不對勁的氣氛,蕭芙撫着胸口道一聲“阿彌陀佛”,又說:“來人,把東西收拾下去,傳膳。皇兄也一并用膳?”
“嗯。”
雲以容拿手帕擦嘴,眉頭皺得很緊。藥晾得太久,涼了。整整一碗直接湧向胃,刺激得人全身都不舒服。中藥獨有的苦味攪合着她的一呼一吸,雲以容伸手按住胃,絲絲冷汗滲了出來。
下一秒,蕭朔走過來,将手覆在她的手上。他的手溫暖又幹燥,足夠包裹住她的。交疊之下,溫度比之前高了不少,隐約要痙攣的胃也漸漸被安撫住。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他開口,問的卻不是雲以容,而是蕭芙。
蕭芙想了想說:“大約是前天夜裏,皇嫂忽然發了高熱。請劉太醫瞧過,說只是風寒而已,便開了藥。”
私鹽案已了,這兩天蕭朔确實沒空過問雲以容的事情。他本想昨晚問一問,可月央宮來請,就耽擱了。
他拇指輕微動了動,說:“風寒也算不得小毛病了。她本就體弱,午膳後叫劉太醫再來一次,朕看着。”
蕭芙道:“是,臣妹清楚了。”
“這藥一日吃幾次?”
“六次。”
雲以容安靜聽着這對兄妹一問一答,心說好像自己人不在這兒似的。蕭朔有什麽話難道不能跟她說嗎?她清清嗓子,說:“皇上,臣妾已經好多了。”
那只手不帶一點留戀地拿開,蕭朔才正眼看她,只說道:“不日之後皇後還要和朕微服出巡,注意保重身子。”
雲以容更加面無表情,說:“是。”
倒是蕭芙好奇問了句:“皇兄此行是去做什麽?”
蕭朔并不避諱,答道:“去瞧瞧雲丞相在瓊州的宅子。”
“皇上…”雲以容有些難以置信地開口,卻也不知道還要再說什麽,只覺得離譜。帶着貪污官員的女兒去查貪污官員的家産,這是什麽操作?殺雞儆猴也沒這麽殺的。況且她與雲家,應當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說話之間,午膳已經呈了上來。雲以容聞着那只熏雞,胃裏就開始鬧騰。因為不好意思直接把菜推遠掃了其他人興致,她只好盡量小幅度挪着身體躲開味道。
蕭芙見蕭朔遲遲未動筷,問道:“皇兄可是覺得菜色不好?”
“沒有,吃你的吧。”
他的目光帶着些責備,蕭芙啃着雞腿,心裏覺得莫名其妙。再一看雲以容,不知什麽時候悄悄挪了地方,她坐着的大半個椅子都是空着的,整個人像要靠在自家皇兄身上一樣。
蕭芙終究是沒忍住,“咳咳”兩聲,打趣道:“皇嫂,坐姿要端正。”
雲以容瞪她一眼以作警告,而後坐回了原來的位置。與此同時,蕭朔擡頭看了蕭芙一眼。後者呵呵一笑,本意并不是想把人惹毛,又讨好一般說道:“皇兄不是不愛熏香嗎?今天一進門我就聞到了淡香,似乎和皇嫂身上的味道一樣呢。”
帝後二人原本在低頭吃飯,又是一起擡眼看她。一位怪她直接拆穿讓人好沒面子,另一位單純嫌她話多。嫌話多的那位悠悠開口道:“怎會呢,或許是陳貴妃新制的香味道別具一格吧。”
“皇嫂說笑了。貴妃的香向來婉轉勾人,不會如此清新。皇兄,你說呢?”
蕭朔沒理她,而是夾了塊馬蹄糕到雲以容碗裏,說:“嘗一口,解酸。”
作者有話要說:雲以容進行小學生反擊:你才在吃醋你全家都在吃醋。
最近三次元在趕工作總結,加之我們家位于疫區附近,整體氣氛讓人心裏很煩躁。身體上也有點小狀況,在努力治病。之後應該會穩定更新,謝謝各位的不離不棄。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