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晨昏定省
深秋的天本就亮得晚,加之為了遷就某人貪睡的習慣,寝殿挂着的紗帳早早就換成了最遮光的那種。人躺下後,可謂是伸手不見五指。縱使蕭朔十分勤勉,在如此環境下,也曾出現幾次險些誤了時辰的情況。不過如今便好了,恢複晨昏定省後,雲以容該和蕭朔同時間起床才來得及。宮女太監們早早就開始收拾着主子們要用的東西,從衣裳配飾到洗漱用具再到早膳的菜式。外頭這群人有條不紊地忙活着,偶爾有新來的宮女走路急了差點撞到嬷嬷,也是被小聲斥一句。而裏頭的帝後二人,依然睡得很熟。
小哲子到底年紀小沉不住氣,此刻已拿着拂塵來回在門口踱步了數次,直到江德清出現,他一張苦澀的臉上才見點兒喜色,道:“您可來了,皇上和皇後娘娘至今未起,奴才也不敢輕舉妄動啊。”
江德清揮揮拂塵叫他讓開,屏住呼吸聽了會兒動靜後,才壯着膽子,喊了聲“皇上”。
半晌,裏面還是沒有任何回應。江德清咬咬牙,音量稍高一些,道:“皇上,時候不早了,您還要上朝呢,皇後娘娘也要接受六宮跪拜之禮,今天是頭一天,若是耽擱了,怕……”
話沒說完,門便被推開了。蕭朔随意披了件外袍,掃了跪着的太監們一眼,說:“知道了。”
語畢,複轉身将門帶上。小哲子摸不清眼下該做什麽,跪着挪到江德清身邊,伸手扶人起身,讨好地說道:“師傅……”
“笨。”江德清沒好氣地瞪小哲子一眼,說:“該幹嘛幹嘛去,別觸了皇上的黴頭。”
小哲子忙道:“是是是,奴才這就下去吩咐他們。”
他小跑着出了殿門。帝後身邊不能沒有下人伺候,江德清獨自在門口随時聽候差遣。
他自小跟在蕭朔身邊,對皇上的脾性不說能猜中十分八分,卻也是知曉大半的。江德清看着面前緊閉的屋門,耳邊時不時能捕捉到蕭朔低聲喊人起床的動靜。天子從來就沒什麽笑模樣,更遑論對人溫聲細語地說話。可自打他留宿鸾鳳宮以來,似乎有什麽不一樣了。
不說別的,單不許宮人們踏進卧房伺候這一件事,就足夠微妙了。多少個皇後酣睡着的清晨,蕭朔都是走出卧房,行至偏殿,再由衆人悄無聲息地為其更衣。早膳也通常不在鸾鳳宮。這份寵愛,相比從前來說,可謂是潤物無聲。或許皇帝本人都沒有發覺。
思及此處,江德清打了個寒顫。
在皇宮裏想活得好,須得嘴甜心狠。可想活命,則要先學會閉嘴。
小哲子手腳快,不一會兒,宮女太監們就低眉順眼地捧着洗漱用具立在了江德清身後。蕭朔耳力好,知道下人們一切都已準備就緒,估摸着時辰再不起就真來不及了,又無奈地叫了聲:“皇後。”
雲以容煩躁地拿被子蒙住頭,被蕭朔粗暴扯開好幾次,來了脾氣。她頭腦渾濁着,分辨不出誰在喊自己,遂胡言亂語道:“我是皇後。我宣布從今天開始,晨昏定省取消。”
蕭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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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欲掐一把雲以容的臉蛋兒,可想起那時她手腕上停留過久的紅痕,又換了個方向,轉而伸向她的腰。
說是掐,實則就揉了一把,附加拿手指頭搔人腰間的軟肉。雲以容怕癢,躲了幾下沒躲開,笑着喘着嘟囔着,才漸漸清醒過來。而門外的宮女太監們臉色通紅,有的望天,有的看地。實在不怪他們多想,是雲以容的聲音太嬌,任誰都覺得沒準是蕭朔用了些特殊的法子叫人起來。
好不容易準備完,雲以容沒精打采地拿筷子戳着眼前的南瓜餅,不死心地問道:“皇上,晨昏定省當真不能取消麽?”
“老祖宗的規矩,不可廢。”蕭朔喝了半碗豆漿,接過江德清遞來的手帕擦擦嘴,道:“朕若是為了你破例,外頭怕是要鬧翻天了。皇後還嫌禦史遞上來的折子不夠多嗎?”
雲以容實在很想破罐破摔,“反正臣妾作為中宮,已經是禦史口中所謂的‘失德’了,那多一件事兒又有什麽要緊。”
也給他們找點事兒幹,奏折來來回回就那麽幾句話不覺得厭倦嗎?雲以容心想,讓他們見識一下,我不光不想生孩子,我還不想搭理後宮那些人呢。
蕭朔并不是很想搭理她,奈何這人托着下巴沉思的樣子實在嬌憨,于是起身,隔着半個桌子拿食指戳一下人的額頭,道:“朕先去上朝了。”
“臣妾恭送皇上。”
起得太早,雲以容沒什麽胃口,草草結束以後就去了正殿,等待前來拜訪的妃子們。
各宮嫔妃來的時間都差不多,賢妃宸妃聽說了雲以容玩鬥地主狀況慘烈的事情,忍不住掩面笑了笑。宸妃開口道:“昨夜臣妾身邊的宮女瞧見江公公領着人抱着東西從鸾鳳宮出去,還以為出了什麽事兒呢。原來皇後娘娘也有輸錢的時候啊。”
雲以容說:“宸妃說笑了,人生哪兒有一帆風順的呢。再說,皇上與五公主聰慧過人,本宮确實比不上。”
賢妃猛揭雲以容傷疤,接話道:“可江公公不也……”
雲以容見招拆招,“江公公跟在皇上身邊久了,耳濡目染,自然也非等閑之輩。”
秦昭容狀似好奇地問道:“皇後娘娘昨晚輸了多少?臣妾看見江公公好像來往了好幾回呢。”
孫昭儀最善察言觀色,見雲以容面色不耐煩,出來打圓場,道:“皇上寵着娘娘,想必江公公折騰點東西也是鬧着玩兒的,指不定什麽時候又挑更好的東西賞賜了呢。”
“孫昭儀這話說得可真好。”陳月妍姍姍來遲,楓葉紅衣裙與绛紅嘴唇相得益彰,在一群湖藍水綠嫩黃中殺出重圍,成為不可忽視的一抹豔色。她身後的四個宮女分成兩列跟着,仔細瞧過去亦是精心打扮了一番。
陳月妍見雲以容後,并不先問安,而是等衆妃向自己請安後,再随意躬了躬身。典型的官職一般但排場挺大。
青煙一向沉穩,面上不顯露什麽,走上前恭敬地奉上一盞茶。陳月妍伸出手來看着昨日染上的蔻丹,聲調慵懶,說道:“本宮來遲了,不知道各位姐妹在聊什麽呢,竟如此歡快。”
淑妃道:“正說着皇後娘娘昨兒與皇上、五公主打牌,只是手氣不好,輸了許多皇上賞賜的物件出去。”
陳月妍柔柔地笑了笑,說:“是麽?看來娘娘身子恢複得不錯,心也放得很寬。”
雲以容說了聲“嗯”,覺得她話裏有話,于是喊出系統問一句:“她陰陽我什麽呢?有什麽我不知道的梗嗎?”
系統沉默片刻,才說:“查到了。主人,雲家出事了。”
與此同時,傳聖旨的小太監來了鸾鳳宮。雲以容随衆人一起跪下,系統說:“雲丞相年初的時候在瓊州城蓋了個大宅子,朝中有人舉報他資金來源不明,現在的結果相當于先給人停了職,等後續查辦。”
小太監聲音本就尖銳,加之心中不安,雲以容覺得又多了幾分刺耳。她問道:“他們舉報雲丞相貪污了多少?”
“黃金千萬兩,白銀萬兩,外加一些古董字畫,價格加在一起,約等于你二倍嫁妝。”
小太監轉身離開,雲以容率先被青煙扶着起身,她很快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至少在一群等着看熱鬧的人面前不能真被看了熱鬧。陳月妍的臉上是掩蓋不住的得意,開口道:“現如今雲丞相大概有不少空閑時間打牌了,但願他能和娘娘一樣看得開。”
雲以容感覺事情不太對勁,問:“陳月妍早就知道?是不是他們家下的手?”
“對。”系統又補充道:“其實朝中的事情,一早就有風聲了。只不過蕭朔他……”
“他怎麽?”
“你知道我的水平目前還分析不上來。嗯……他可能為了保護你吧,特意下令這些事不許讓你知道。”
雲以容回憶起雲皇後之前的所作所為,嘆了口氣,道:“他哪是為了保護我,怕我鬧起來發瘋才是真的吧。”
她打起精神,聽大家互相寒暄了幾句,才讓衆人散了。原本怕雲以容餓着,小廚房的吃食早就備下了,眼下青煙也不知道該不該叫人端上來。蕭芙急匆匆地進來,看見雲以容怏怏的樣子,道:“雲姐姐,你先別急。你的身體才剛調理好,別再給弄出什麽毛病來。”
“好。”雲以容捏了捏小姑娘的手,輕聲說:“我知道。”
她現在疲憊的原因一分為三,一是睡眠時間驟然減少身體吃不消,二是系統剛剛查資料花了一些能量,三才是擔心雲家的事情。既然拿了女主劇本,雲以容對自己的幸運值還是有一定自信的。因此她轉而叫蕭芙不要過于擔心自己也不假。蕭芙只當雲以容心系雲家,可她沒有什麽辦法,後宮不得幹政,況且她也知道,自己皇兄對皇嫂無論有多寵愛,也大不過江山。
不光蕭芙這麽想。雲以容當然也這麽想。
于是。當用過晚膳後,聽見蕭朔說“皇後可以考慮求朕一下,萬一朕心情好了,說不定會放雲家一馬呢?”的雲以容,第一反應是四處找找體溫計,想确認他的腦袋是否正常。
見雲以容不可置信的樣子,蕭朔嘴角的笑又多了幾分。他勾勾手指示意人湊近,面上一片波瀾不驚,內心卻惡劣得很。将傻愣着的雲以容拉過來後,蕭朔的手頓了頓,停留在那圓潤可愛的唇珠上,終究還是沒忍心下手搓磨。他低聲說:“容容,求我試試?”
作者有話要說:雲以容:對不起各位,我老公又犯病了。
蕭朔:用手揉唇珠太素了,我更喜歡另一種方式。
沒想到就過了零點……下次更新就是2021年啦,朋友們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