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萬俟池(7) 溫稍的承諾
“什……什麽?”
肆江聽到這話, 瞬間愣住。
雖然他知道自己身體不好,應該撐不過化形,但是……怎麽就沒幾天可活了?!
他現在還活蹦亂跳的呢!
開什麽玩笑?
“是這樣的, 江江, 你先冷靜, 我慢慢跟你說。”
阮聞覓抓住文件的手收緊, 在文件上捏出幾道痕跡,顯然她對于這個結果也是無法接受。
“上次做檢測的時候,你體內的污染指數達到了30%,已經是十分嚴重的程度, 可是這次的檢測結果,你體內的污染指數是……”
“80%。”
阮聞覓看見這條數據的時候,根本無法相信。
80%是什麽概念?
10%已經是伴随終身的慢性病,30%能宣告壽命停止在化形, 50%代表距離徹底壞死不遠。
80%……也就說明面前這個看着還很精神的小四葉草,其實體內基本上沒幾塊是好的,他會在三天內迅速枯萎死亡。
“所以,我現在的身體是……”
肆江低頭看看自己纖弱的莖稈,還是無法接受事實。
“基本是壞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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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肆江, 阮聞覓說不出安慰的話,也無法隐瞞。
這只幼崽那麽聰明,說謊一定會被看出來, 那只能讓他更傷心。
“那我沒得救了嗎?”
出乎意料的, 小四葉草表現得非常平靜, 問出這話的時候, 就像日常打招呼一樣, 情緒沒有半分波動。
肆江是死過一次的人, 得到死亡通知單後,雖然一開始有些驚訝導致不敢相信,但很快也就接受了。
本來就是要死的,只是提前了一點點。
應該……沒事吧。
雖然腦子想得開,但是心中仍有淡淡遺憾。
肆江很喜歡這個世界,很喜歡在這裏遇見的人,他想再多看看這個世界,多認識一些新朋友,這些都是上輩子的他渴望至極的。
最重要的是,他想多陪陪溫稍。
他這條命是溫稍努力救下來的,溫稍也是他短暫的人生裏遇見過最溫暖的人。
肆江想報答溫稍,至少在死前能夠幫上溫稍一點忙。
“應該是沒有辦法了。”
阮聞覓所知的案例裏面,只有一例是在35%的污染程度下活下來的,其餘被判定為污染嚴重的,全部都活不過化形。
不過一般來說,污染指數嚴重的幼崽能力都會很強,像肆江這種好像沒什麽能力,還被污染得這麽嚴重的,算是頭一例。
可能起源樹是真的不愛他。
“嗯,那你們知道溫稍現在的身體情況嗎?”
肆江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順便把話題轉向了溫稍。
他已經不再關心自己的身體怎樣,只是迫切地想要知道溫稍現在的情況。
“溫稍?他身體有問題嗎?”
萬俟池疑惑地歪歪頭,溫稍這家夥健如牛,一個能打他十個,身體還能有問題?
“笨,他在星艦上那麽不舒服,你看不出來嗎?”
肆江要是有人形,必然會給萬俟池來兩拳。
“啊?”
萬俟池愣住,回想起在星艦上,溫稍确實面色要慘白一些,這才反應過來。
那這幾天,溫稍應該是去找醫生治療了。
“應該……”
“是能量反噬。”
阮聞覓淡淡說道。
“溫稍的能力很強,強到逆天,看似沒有任何弱點,但是有一個非常大的缺陷,就是能力太強,會反噬。”
“他少年時期就經常控制不住那堆白線,砸毀教室這類事情常有發生。”
“如果只是會失控那也就算了,但是能力反噬會侵蝕生命力。”
“溫稍每次使用,需要控制在一個範圍內,超過就會失控,失控的同時,那群白線也在吞噬他的生命力。”
“白線吞噬了生命力後越來越強,就會變得越來越難以操控,使用的上限也就越來越低。”
“這就是他無敵的代價。”
阮聞覓說完,陷入沉默。
其實很容易就能聯想到,溫稍在戰場上的幾年,能有幾次不超過使用上限?他必然每次都在用命換贏。
“原來……是這樣。”
肆江開始回想,自從他來到這個世界的每一天起,溫稍都在使用白線,并且沒有一次是小規模。
怪不得上次他問溫稍,“這白線能有多長”的時候,溫稍的回答是“暫時還不知道”。
确實是不知道,因為白線能有多長,取決于溫稍還能活多久。
“溫稍接下來最好不要再使用能力,并且來我這裏做一次檢查。”
“上次檢查的時候他的身體情況就已經堪憂,而上一次檢查是五年前,我趁着他昏迷給他做的檢查。”
阮聞覓神色淡淡地說道,她很早就知道這件事,但是拿任性的溫稍沒有辦法。
她勸過、打過很多次,因此五年間溫稍除了賺錢生活外,就沒有多動自己的能力,直到肆江出現。
溫稍為了能讓肆江活過破殼,多次用白線渡生命力給肆江。
可以說,肆江是溫稍以命換命救回來的。
“這樣啊……”
肆江得到這層信息,陷入沉默。
因為沒有解決辦法,唯一的辦法就是讓溫稍不再大規模使用能力,但是那笨蛋現在連吃飯都想用白線握勺子。
“我會想辦法的。”
肆江十分堅定地說道。
阮聞覓拿溫稍沒辦法,但是他有。
阮聞覓走上前摸摸小四葉草的葉片,想到這只過分聰明懂事的幼崽沒有幾天可活,卻還要擔憂溫稍,便有些傷感。
太過懂事的小孩是會惹人心疼的。
“需要幫忙盡管找我,我會去查一查,有沒有辦法拖一拖。”
阮聞覓不敢說能治好肆江和溫稍,只敢承諾盡量去找辦法,延長兩人的壽命。
這也可見兩人現在緊急的身體情況。
“好,你早點休息”
“萬俟池,帶我回去吧。”
肆江朝着萬俟池擺擺葉片,萬俟池便上前捧起肆江,朝窗邊走去,打開窗戶,一躍而下。
動作極其利索,背影十分潇灑。
“……”
阮聞覓很想問問萬俟池,為什麽有正門不走,非要跳窗。
感覺記憶稍微恢複的萬俟池,變得更笨了。
真完蛋。
“你現在想起來多少了?”
路上,肆江窩在萬俟池肩膀上,萬俟池雖然在空中亂飛,不過給肆江裝了保護罩,肆江站在裏面不受影響。
“後面的事情,阮聞覓提起來之後,我稍微有了點印象,但是并不清晰。”
萬俟池知道事情的原委,知曉了溫稍發一切遭遇都與他有關。
他現在心情十分複雜,愧疚與痛苦幾乎充斥着填滿了他。
“慢慢來,不過沒想起來是好事,還是別想了。”
肆江蹭蹭萬俟池的頭發,輕聲說道:
“記不得這些事,你就當高貴冷豔的萬俟池,挺好的。”
“不好。”
萬俟池眼看着到了溫稍家,緩緩落地。
“溫稍為我做了這麽多,我總不能就這麽忘了,那太卑劣了。”
萬俟池笑笑,想起那個哪怕是深陷敵營也要為自己脫險的少年,面色柔和。
肆江聽他這話,便知道萬俟池應該是與他自己和解了。
也就不再說什麽。
回到家之後,肆江就開始等待溫稍回來。
但是一連等了五天,等得小四葉草的葉片都黯淡了許多,還沒有等到溫稍回家。
能真切感受到自己生命正在流失的肆江開始着急了,他能感受到自己越來越虛弱,越來越疲倦,只要閉上眼睛,就不願再醒來。
病恹恹的肆江趴在床上,萬俟池守在一邊,時不時給肆江喂點藥或者高級營養液。
萬俟池這兩天為了肉眼可見變得虛弱的肆江忙得焦頭爛額,甚至還求助了他的組織——晝酒,在詢問了組織裏的醫生之後,萬俟池幾乎花光了這些年的積蓄,為肆江湊了幾管藥劑。
晝酒的醫生是頂尖水平,她配制出的藥劑見效很快,但是肆江這具身體被污染得實在是太嚴重,這藥只能讓他稍微打起一些精神。
萬俟池看着肆江逐漸失去活力,也是十分煩悶抑郁。
他都想把肆江帶回晝酒,強行逼迫晝酒的那棵四葉草給肆江祝福。
但是這個提議被肆江直接拒絕,因為肆江想等溫稍回來。
肆江現在覺得自己現在很困,盡管他才醒來沒幾分鐘。
但是他知道自己此刻如果再睡着,可能以後就不會再醒來的機會了,于是肆江開口,輕聲呼喚道:
“溫稍。”
“在。”
“崽,怎麽了?”
甚至沒有一秒,溫稍的身影就出現在肆江面前,他的姿勢是坐着的,突然瞬移到這裏,屁股下方沒了支撐,瞬間跌坐在地。
他果真如他承諾的那樣,甚至連一秒都沒用,就趕到了肆江身邊。
溫稍猛地趕回來,看見顏色灰暗的小四葉草無力地趴在床邊,看上去像是快要枯萎。
溫稍面色一變,連忙湊上前問道:
“怎麽了怎麽了?怎麽突然這樣了?”
明明自己離開之間,小四葉草還生龍活虎,甚至還可以一整天不睡覺。
怎麽現在病成這樣了?
肆江已經沒了說話的力氣,只能擡起葉片看向溫稍以示回應。
肆江費盡力氣擡頭,看了溫稍一眼,看到現在的溫稍面色紅潤之後,放心地繼續癱倒睡下。
看上去還算健康,真好。
“萬俟池!我崽怎麽突然病成這樣了?!”
溫稍見肆江連跟自己說話的力氣都沒了,吓得連忙抓住旁邊的萬俟池,因為過于驚慌,手勁大得出奇。
萬俟池因手臂上傳來的痛感,皺了皺眉,他将一旁的體檢報告遞給溫稍。
“你看看這個吧。”
溫稍接過後匆匆看了一眼,然後把資料扔到一邊,着急地說道:“這上面亂七八糟的數據,我根本看不明白,你快點直接跟我講講我崽怎麽了?!”
“江江現在,體內污染指數達到了80%。”
萬俟池原本不想親自告訴溫稍這個壞消息,奈何溫稍是個文盲,看不懂文件。
“啊?”
溫稍愣住,嘴微微張開,眼神中透露着迷茫和不敢置信。
“前不久,不才只是30%嗎?”
短時間內怎麽可能漲這麽多呢?這個污染源又不是癌細胞,它根本就不會擴散啊!
“這不合理!”
溫稍大叫道,顯然是不願意接受。
“合不合理這也都是事實,現在江江已經這樣了,有什麽想說的,抓緊時間。”
萬俟池拍拍溫稍的肩膀,将手中的藥劑塞到溫稍手裏,便向外走去。
還是把空間留出來,讓父子倆多說點話吧。
萬俟池話語間都在表明肆江可能快要死了,這讓溫稍接受不能。
他可愛的崽崽,前幾天還在跟他貼貼的崽崽,怎麽就……
“崽。”
溫稍蹲在地上,鼻尖湊到肆江跟前,小心翼翼地喚道。
肆江顫抖着擡起葉片,輕輕貼在了溫稍的鼻尖。
“貼貼。”
“你還好嗎?”
柔軟的葉片貼在鼻尖,傳來涼涼的觸感,溫稍僵硬了身體,動也不敢動,就連說話的聲音都放得很輕。
“不是很好。”
肆江每吐出一個字,就像是耗盡了身上的精力,說一個字,需要休息一會兒。
“溫稍……”
“我……我不太好了。”
“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肆江說得很慢,溫稍耐心地聽着,在得知幼崽有請求後,小幅度地點點頭。
“能,你說什麽我都答應你。”
自家的乖崽現在奄奄一息,連說話都費勁。
溫稍簡直是心疼極了,他開始埋怨自己為什麽沒有早點注意到肆江的情況。
為什麽在這種時刻要丢下肆江自己出去忙。
“那你,能不能不要再用……”
肆江說話說到一半,像是突然斷氣一般,從溫稍的鼻尖無力滑落。
溫稍被吓得一抖,連忙用手扶住肆江。
“能不能不要再用能力了。”
肆江用最後一口氣,細若蚊吶地吐出這個請求。
“多大點事?”
“不用就不用。”
溫稍覺得肆江察覺到了什麽,為了信守承諾以及哄幼崽開心,溫稍還是答應了這個對于他而言十分困難的請求。
“嗯,你答應我了。”
肆江滿意地點點葉片,随後身子搖搖晃晃,向一旁倒去。
溫稍看着肆江無力地倒在毛毯上,心中像是被什麽東西死死堵住一般,壓抑到抽痛。
“崽。”
“睡着了嗎?等你醒過來,我給你講故事,我學了很多新故事。”
溫稍扯着嘶啞的嗓音,緩緩說道。
“真的?”
原本睡倒的小四葉草突然蹦起,充滿精氣神的聲音讓溫稍有些懵。
“崽,你……”
“你不是……”
病了嗎?
“嗯?我怎麽了?我好得很!”
肆江說話的間隙,還在床上跳了兩下,顯示自己的喜悅。
“故事呢?”
“……”
溫稍看着蹦跶的小崽子,心中酸澀難受的情緒退去。
該死,被崽演了。
都怪绛淮!
作者有話要說:
绛淮:救命啊!你們是沒人可以怪了嗎?感謝在2021-06-19 00:01:24~2021-06-19 23:28:1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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