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醫院有休息過後的秦媽媽照看, 肖阮終于得空,時別兩日後再來場館,他覺得自己記憶模糊了。
上次真的是兩天前來的?場館有股陌生感。
休息室裏程倦叼着煙沒點, 佝着頸子仔細聽葉常的打法布局, 目光專注,一副特別重視今天比賽的樣子。
“聽懂了嗎?”葉常問,他擡頭環視圍着桌子兩旁的隊員。
林眉率先點頭,帶着敷衍, “懂了。”
封季同緩緩“嗯”了聲。
老E直起腰, 伸手到後背揉了揉,漫不經心回了句,“明白。”
程倦咬咬煙蒂,眼中有點渾濁, 大家士氣不足。
他伸手取下煙,“煩請大家讓我晚上陪護的時候, 能告訴隊長我們進了周末決賽,謝謝。”
所有人身姿可見地僵硬起來, 目光齊聚在程倦臉上。
程倦眼中混着雜色, “你們敢想秦攬知道我們連決賽都進不了的樣子嗎?”
這兩天翻天覆地的轉變讓人措手不及,失魂落魄才是正常人。
秦攬兩個字果然還是有威懾力的, 程倦這話一出,三個人站得筆直, 臉上登時刻滿‘幹TM’。
程倦滿意地振奮下, 徐徐吐出口氣, 回頭瞥了眼牆上時鐘。
“你們再自我鼓舞下, 我出去抽根煙。”煙丢進嘴裏往休息室外走, 步子一點也不拖沓。
沒人敢攔, 集體目送。
肖阮:???
扭頭問葉常,“A神什麽時候會抽煙的?我以為他就是心煩找老E要了根咬咬,真會啊?”帶着幾分驚訝。
葉常搖頭,嘆道:“不光會,煙瘾還大,一天三盒。以前沒聽說過他會抽煙吧?”他反問肖阮。
反正他從程倦進戰隊以來時沒見過的。
肖阮目瞪口呆,“一天... ...三盒?”秦攬一醒發現男朋友變煙鬼,算不算是他們照顧不周?
怎麽突然就變成煙槍了。
肖阮走兩步想出去規勸下,葉常握着他胳膊,“別去,一會兒比賽就開始了。”今天四局很關鍵,程倦獨自放松下挺好。
肖阮步子沒停,葉常加大力度把他拽到身邊。
“這兩天不是訓練和複盤,他就沒停過。等秦攬轉普通病房或許就好了,有人管他。你現在去不合适,他需要解壓。”
程倦這兩天的心裏負荷可想而知得大,不找個途徑纾解怎麽能行。
肖阮沒擺開葉常,回頭尖聲怒怼,“這樣抽不會死?程倦從我知道他以來就沒見過他抽煙,四年前出道、到法國三年,幾年直播、線下賽就沒見過他抽煙!突然抽成這樣身體能行?我們還能再選個替補過來嗎?”
葉常一愣,手慢慢松開,不等肖阮掙脫,葉常指尖顫着彎曲勾住肖阮袖子,“今天賽後行嗎?”
現在非常時期,大家都憋着沒有爆發。
肖阮看看賽程名單,今晚是AC兩組,除了A組自帶的強隊TSR、6N、YU之外,C組的北美新銳黑馬ZS、歐洲賽區的冠軍3C和國內LSNM都很難打。
想在他們中間拿吃雞的生存分,是預見性的難上加難。
肖阮脊背脫力,肩膀坍塌下去,嗓子有別癟音,“如果這周沒進決賽就算了,這個狀态別太苛刻。”秦攬與大家而言是IF永不倒的山。
葉常視線跟着肖阮擱在名單上,沉默地給了呼吸聲做回應。
老E從口袋摸出煙往外走,“我也抽兩口。”說完推門出去。
封季同打手游的節奏突然加快,耳機裏大殺特殺的游戲音連連爆。
林眉揉揉眼角,咧嘴冷哼,今年每個戰隊都打了雞血一樣,好像都強了。
程倦靠在休息室門外走廊轉角,半幅身子依着牆。
一陣白霧滑過他額前卷發,從發縫間鑽上空中,薄薄霧層卷升着散去。
老E叼着煙走過去,含糊不清地發了兩聲。
程倦擡眸取下煙,“什麽?”眼睛在霧層力模糊又靜谧。
“今晚能打嗎?”程倦突然問。
老E跟林眉、封季同打過一年,去年還一起拿了世界邀請賽冠軍。
問他是因為他熟悉這種比賽。
老E搓手擰眉,“看你今天的狙能打出幾分。亞洲賽我有看你的比賽,包括上周和秦攬的雙狙配合,很漂亮。”這句話由心由衷。
轉而老E變臉,“我們只有兩局拉分的機會,真遇到第一周TSR和6N那種‘偶遇’式打法,保你走,只能看你的狙能茍多少分呢。兩局分數上不去就進不了周末決賽。”
話直白且簡單,正中程倦心口要害。
程倦慘淡一笑,眼中霜雪兩色齊飛。
“昨天積分掉太多,今天還能有兩局機會就難得了。盡力吧。”
他肩周用力頂牆,上半身在空中彈直。錯身老E時,程倦淡漠開口:“你的腰能堅持多久?”
老E一愣,脖子機械地扭動,“秦攬跟你說的?”
秦攬知道?
原來當初是因為老E有腰傷才退的。
程倦搖頭,“沒人跟我說,是我這兩天看你揉腰次數挺多。”雖然動作很小,但程倦沒看漏。
因為秦攬出車禍前一晚他讓秦攬睡沙發,秦攬說過‘腰傷’這詞,導致第一眼看見老E不正常揉腰的時候就有注意。
程倦視線不禮貌地回落到老E腰上。
老E靜默得不說話,一個勁深吸,像是有什麽郁結。
程倦掃老E一眼,突然了然于胸。
淡淡說,“今晚跟我一起去醫院,找醫生看看。”程倦拔腿回休息室。
老E看着程倦修長的身影,黑白隊服背後繡着碩大的IF隊标,下面寫着秦攬的ID:seckill。
程倦背着他的信仰與秦攬的使命在前行。
反觀而自己... ...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有腰傷,也不能被人所知。
不然傳到那人耳中,他沒有再被賣的資格,他們會走向哪裏?
那個人次次簽合同都不帶手軟,一旦給不了他想要的利益,這段關系是不是就分崩離析、橋路兩道?
老E被程倦幾句話整得有點抑郁,後腦‘咚咚’撞兩下牆,短暫的刺疼散開,神臺似乎清明點。
他掐滅煙跟着進去收拾外設。
到點上場,檢查外設,核對參賽選手信息,一切準備做好後游戲準備倒計時。
北美解說員嗓門獨特,第一嗓子猜測讓程倦聽了個青筋爆裂。
比賽還沒開始,已經被人落定決賽進不去,真是讓人難以接受。
程倦狀态今天奇好,每次标點跳的位置附近總是有一隊,他撿槍第一個動作就是能迅速偷頭。
前兩局開頭很好,IF捏4個人頭分打開局面。
最後雖然沒吃雞,但都進了前三。加上生存積分,總排名一躍到第10位。
中場休息,葉常恨不得給程倦一個擁抱。
程倦躲開,擰開瓶水仰頭喝了兩口,摸摸口袋人又出去抽煙。
這瘾實在有點可怕,十多分鐘的休息還不放過兩根。
剩下兩局只要再拿37分,他們就能進四組前16名,有機會能在周末兩天決賽中,從榜末爬出優勢。
肖阮在休息室突然喊,“A神你電話,好像北京打來的。”
程倦被煙嗆到一口,腳下忙不疊地往休息室走,拇指食指掐掉煙甩進口袋。
人還沒到肖阮面前,程倦手臂已經伸過去接過手機,轉身反方向跨出休息室,速度之快跟陣風一樣。
眨眼人就沒了。
肖阮盯着手犯起愣。
什麽電話這麽重要?
程倦餘光瞥了眼休息室,沒人跟上來才滑動屏幕,冰涼觸感貼上耳朵有一秒不适應。
“你要的人找到了,比賽結束後聯系短信裏的號碼,他帶你見江修遠。”
他腳下被釘子釘住了般,挪不動步。
嗓子齁涼,肺裏半天擠出一個字:“好。”程倦渾身細細密密麻起來,一種他形容不出來的感覺渾身上下流竄。
那邊懶洋洋道:“晚點把人活着送回國。”字字透着壓迫,給程倦心裏加固層保險栓。
程倦驟然冷哼,“我是殺人犯麽需要你叮囑這句。”腳下不自覺碾着地面。
“想折騰就請個醫生慢慢折騰。”那邊嗓音變得越來越慵懶,像是這種事情稀松又平常。
白景予突然興趣盎然道:“我能請人錄個像嗎?多少年沒見你動手了,怪懷念。”嘻嘻哈哈地音跟着一股森然的愉悅穿透電話,一股腦跑進他的腦子裏。
程倦斬釘截鐵拒絕,“不行,流出去我就得退役。景哥,我想和他一起退役,你別搞我。”
“我自己欣賞。”那邊調笑中帶着無奈,吃準程倦八成不同意。
休息室有椅子摩擦地毯的聲音,程倦視線看向标有IF的玻璃門。
鎮定自若仿若無事,聳肩,“我比賽要開始了,別懷念我動手,已經戒了,這次肇事者除外。”說完挂斷電話。
随後程倦長長吐出一口氣,氣息濁而綿長。
眼中不明的深意跟随林眉他們出來的步伐埋進骨子裏、消失得無影無蹤。
路過時老E覺得程倦好像哪裏不一樣,目光上下掃視窺探,一無所獲。
林眉伸出兩根手指在程倦眼前,“最後兩局了。”
程倦揚揚手機,“上交了就來。”快步跟他們擦身,手機甩給肖阮。
嚴肅交代着,“除了醫院電話,其它的一律不要接。”
這局出師不利,下去就和TSR打了個照面,局勢剎那間劍拔弩張起來。
“林眉搶車。”程倦說完跳下房區撿槍。
落地98K,他心梗了下。
彼時樓下已經爆發出槍聲,封季同手慢被TSR 7win率先M762點走,又一梭子接上準備帶走封季同。
程倦無鏡開槍,一槍爆頭,7win倒地趴下。
他剛跳下二樓想過去扶人,封季同因血量不佳成了盒子。
遂即臉前窗子邊出現半個身影,霰|彈|槍2連發,程倦避讓不及直接血量見底。
霰|彈|槍換彈瞬間對方秒切□□,程倦無鏡架起一槍。
千鈞一發之際,‘嘭’,窗子邊的人到在窗框後面,視野全無,沒辦法補|槍。
程倦不念戰,轉頭推門進房子想找血包。
推門瞬間被Tim一發爆|頭,門沒打開,根本沒地方躲子|彈,他徹底暴露在敵人的搶下。
可Tim不是幹脆利落一梭子帶走,而是一槍一槍地打,每槍之間間隔一秒,像是在享受程倦成盒的過程。
全球大賽上用這種手段淩|虐職業選手,簡直是侮辱對方。
程倦一臉青白,但他到灰屏幕時也沒丢開鼠标,成盒之前竭力得想找掩體。
導播像是故意的一樣,把這一幕清晰得呈現給觀衆,并且轉播到全世界。
中國賽區解說看到這幕臉上同樣五顏六色,唇縫抿緊,不知道說些什麽。
封季同餘光錯屏看到這幕,低喝聲,“艹!”拎着槍上去卡角度對槍。
林眉搶車手上沒槍,也不敢離房區過近,怕被子彈追蹤。
城區內2V1,封季同顯然不是對手,最後也被人打包成盒。
第三局跟TSR開局對線3—0,IF除了林眉開車跑了之外全死,TSR倒了兩個最終都被扶起來了。
程倦看着眼前的灰色屏幕,反光倒影中隐顯出一抹兇戾,滲着血色。
屏幕中有頭餓急的野豹,因被捕獸夾限制腿腳,暫時行動不便而不能撲身上前。可眼中的猩紅已經标記了對方的靈魂,萬裏追蹤,不死不休。
林眉茍得好,人頭雖然不多但拿到了生存積分,這局共得了11分。
這将意味着今天最後一局要拿26分,他們才能晉級周末決賽,這個分數差已經基本提前宣告他們本周比賽結束。
吃雞的前提下要拿16個人頭分,這個幾乎不可能完成。
林眉眼睛一紅,提前哽咽起來。
老E頹然地倒靠在椅背上放松腰部。
封季同擦擦掌心冷汗,重新握住鼠标。
程倦心中百般不是滋味,胸腔起伏已經不由他做主,整條右臂都是麻的。
他慌得神經繃得頭痛欲裂,晉級不了該怎麽。
他們要與本周獎池中的金額無緣。
程倦屏住呼吸,默默喊了聲秦攬。
肖阮雙臂撐在桌子上,目光從臂彎看向屏幕,眼角顫起來。
葉常握緊拳,倒吸兩口涼氣,端起杯子‘鎮定’地喝下半杯茶。
嗓子依舊幹涸,拖拉的音刺耳難聽,“沒事,這周獎池才28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