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節
,突然聽見太監的叫喝聲,瞬間有些發怵,伸手撈着世子的衣擺随着下車。
剛理好衣襟,見遠處行來一人,暗朱色的翡袍,世子先行禮,然後同婉容一起擡頭看向來人,“岳父大人。”
一側的婉容想張嘴,但就是莫名的有些無力,中間隔着幾步遠的永寧侯确實心事重重,照比之前也要更加沉默,黑眸底閃爍着未知的光芒,蘊蘊綽綽的使人心底發慌。
說了幾句話,大太監來宣世子與世子夫人觐見。
皇帝先于紫陽宮中宣見婉容,隔着一道紫檀邊座嵌玉石的花卉寶座屏風,婉容于世子後一步跪下請安,須臾,裏頭傳來男子低沉的一聲起,兩人謝恩後站起,垂頭躬手。
“聽聞世子夫人長于永寧侯府,可見教導有方,行為規矩,你近前幾步,讓朕細瞧。”
旁邊的大太監伸手示意,讓婉容走三步,停下,微擡了半張臉,可見芙蓉之姿。
殿中安靜的能聽清裏頭摩挲的衣擺聲,男子的聲音暗啞又飽滿,低低的帶着頑劣,“模樣倒三分似你,只不過,性情,卻難及你萬分之一……”
後頭還說着什麽,只不過嗚咽着,聽不太清,婉容有些訝異,感覺,像是世子爺夜裏戲弄她的聲音,想起了頓時面紅耳赤,雙手下意識的握緊腰間的紅穗子,聽着裏頭悶哼一聲,接着傳來男子稍顯暗啞的聲音,“罷了,退下吧。”
大太監立刻送了二人出去,随即大門禁閉。
婉容出來就含着淚珠子,可把世子給心疼壞了,皇帝故是為所欲為,當他不知道屏風之後的勾當,只不過,哼。
摟着她去個僻靜處,好聲的一頓安慰,然後又回席間坐好等待皇帝出場,永寧侯看着兩人安然無恙的出來,叫長随過去貼身保護着,夜深至三更,宮門才大敞,一行官員各自回府。
婉容剛進門,就見世子的小厮急匆匆的過來,領着宮中的大太監,先是意味深長的看了眼婉容,随後從袖中掏出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诏曰,宣陽世子夫人婉容意欲擾亂宮廷,污穢涿生,其風氣不正,人行歪扭,當為下等賤婦者,特令大理寺收監,再行判決。”
待他一句尖利的欽此後,世子府徹底亂了,婉容感覺自己聽不明白,呆愣的被禁衛軍捉着往府外去,剛才還濃情蜜意的世子爺立刻抓了那大太監,仔細問詢到底為何,而永寧侯的長随更是膽大,竟然直接動用武力,意圖從禁衛軍手中把人搶出,一場混亂下,還是以皇權為最終的勝利者。
世子随後進宮,被人擋在宮門外,又快馬加鞭去永寧侯府,被大夫人告知侯爺還未回府,想想又去大理寺卿的府邸拜見,然而,這個夜,注定藏污納垢。
紫陽宮中,婉容被扭送着扔進去,衣鬓亂遭的擡頭看向那座屏風,聽的裏頭吵嚷不斷的争辯聲,其中一個男人是她極為熟悉的,甚至于閉着眼睛都能認出的,永寧侯,另一個,卻是這個朝代最至高無上的權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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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經死了,你再做任何的彌補都無濟于事,又何必……”
這是她那個無欲無求的爹爹的聲音,誰,死了呢?
“閉嘴,她沒死,沒死,朕不讓她死,她就不能死……”
看着完全已經喪失理智的皇帝,永寧侯閉上眼恢複平靜,争取讓他不要再癫狂。
“聖上既真心為她,當知她的心意,合乎如此……”
一身明黃的帝王跪在腳踏上,眸中含血的瞪着沉睡的滿身血污的女子,忽而悲怆大笑,“是啊,她本就不願呆在宮中,本還奇怪為何昨日沖着我笑,原來,她是解了一樁心事……”
永寧侯也蹲下,看着龍床上的女子,似乎比年輕時亦不差多少,只眼角皺紋生了,這樣的一個女子,當真不該如此過就一生。
“後悔亦惘然,我當初不該把她帶回來,若不然,如今該合合滿滿的……”
皇帝突然嗤笑一聲,回身狠厲的望向他,“你別說的跟情聖一般,在我身邊又如何的鬼魅,還不是一樣活成假樣,只怨天道陰差陽錯,讓我丢了她。如今,也好,我永遠也不怕她離開我了。”
大太監在外頭喊水晶棺已經準備好,問聲陛下如何。
永寧侯出來的時候才看見婉容,身形略僵了一瞬,然後才彎腰抱起她,送至隔壁廂房休息,見她害怕,沒說什麽,只沉沉的凝她一眼,複又出去。
小小的一間廂房裏,婉容害怕又緊張,坐在床上半天,趔趄下來貼着門邊聽外頭說話,忽而覺得腳下踩着個什麽,低頭拿起來一瞧,這個,這個,枝桠形狀的玉簪子,神思鬥轉間,人已經跑到了大殿中,一片白光的棺材中躺着個碧衣女子,阖眼無聲的沉睡着,唯獨腹部如碗口大的血窟窿駭人的很,皇帝正給她梳着長發,掉一根,他就打自己手背一下,清脆的聲響徹周遭,永寧侯只負手站于背光處,帶着一身的寒涼。
婉容突然就回溯到小時候,她初初到了城門口,娘親親昵的貼了貼她額頭,語氣裏帶着欣喜和悵惘,“乖婉容,可算是好全了,你一發燒,可吓壞娘親了,下次咱們不坐船了,好不好?”
久違的躺在娘親的腿上讓掏耳朵,細細癢癢的呵呵直笑,陽光暖洋洋的滲透進來,娘親的聲音也變得暖烘烘的,“小婉容長大了,該自己一個人睡了,到了晚上,娘親給你念書,好不好?”
又仿佛冬至,女子着緋色的襖裙,拉着她的手進祠堂,同族長大人說了幾句話,毅然決然的神色她還記得,還有,在門外等待的,那個熟悉的男人。
皇帝專心致志的蓖着黑發,間歇的出來幾根白色的,登時心如刀絞,握着她細軟的發絲正摩挲着,突然撲過來個人,拽着她整個人往下滑了半寸,男子低頭看着手指間多出來的一绺,瞬間就赤紅了眼眶,斜視她一眼,呵,她和那個病秧子的女兒,甚好,甚好,冷聲言,“你母親生前最為念你,最後……”
說到這,舔了下牙根,繼續道,“最後,見你一面才算心安離去……”
再次停頓,見永寧侯過來撂袍俯身跪下,卻更陰森,“那麽,你是不是也該去見她一面,才該圓滿。”
殿門大敞,寒風呼呼的灌進來,永寧侯的衣袍獵獵坐響,身姿不動,砰砰磕頭請求聖上收回成命,婉容卻沒看他,而是望向殿門口的金龍盤柱,明亮的眼眸裏清澈見底,只餘沖天直立,忽而,周遭角落裏跪着的奴才半蹲着站起,繞至婉容身後,一把拿了手帕堵上嘴,眨眼間,永寧侯站起伸手拽過她護在身後,聲音顫抖不堪,“你把她逼死還不算,還要賜死婉容,你倒想過若有一日相見,她該更恨你。”
皇帝搖頭,嘲諷一笑,最怕的是,她根本就不會記得你,如果有恨更好,總比,什麽都沒有的強,龍袍襟上的金絲熠熠生輝,袖擺一揮,禁衛軍沖進門來,指着永寧侯道,“把他嘴封住。”
永寧侯武功底子雖好,卻難敵衆人,尤其背後還帶個累贅,幾個回合後,略顯疲累的被擒拿于地,縛手狼狽的跪在男子跟前,見他鞋尖轉動,随意處置道,“留個全屍吧。”
殿外青石臺的臺階上,婉容跪着,不喊也不叫,還是看着金柱發呆,後頭站個孔武有力的禁衛軍,手中橫跨着一把大弓,其弦由牛筋制成,取六材必以其時,六材既聚,巧者和之。冬天剖析弓幹,春天治角,夏天治筋,秋天合攏諸材,寒冬時把弓臂置與弓匣之內定型,嚴冬極寒時修治外表,工序複雜,但同時也更加精良,男子上前一步,将弓套在婉容脖子上,弓弦朝前,然後使力繃緊,筋入皮中,見她血氣難舒,突而握緊弓背左右旋轉,且越來越快,同時弓弦入至也愈深,這種刑罰本身就是快速讓犯人斷氣的,所以并沒有疼痛的反複折磨感,婉容只覺得有個東西勒住了她,張口想喘氣,卻被撲進來的氣團噎住,上不去下不來,停留嗓子裏,紮的她疼,憋的她痛苦不堪,原本的瓊鼻凝脂也漲成紫紅,唇瓣顫着,虛虛的喊了聲什麽,然後,僵直的脊背倒塌,垂頭斷氣。
禁衛軍回身收弓箭,帶出來的血肉用熱水燙掉,聽那頭大太監唏噓,“你對姑娘家的就是照顧,還沒到半刻呢。”
男子把弓背對着他,信言說,“聖上的口谕,留她全屍。”
大太監一曬,确實,留個全屍的死法自然便是絞刑缢殺,烏深的夜,到底能藏住幾個人命?往裏頭努努嘴,想同他嘀咕什麽,乍然間聽見凄厲的悲怆聲,肅整了面容躬身要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