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節
今日,玉輕煙覺得他怪怪的。
“沈公子,郡王與玉輕雪的婚事已取消,你我無須再假扮。”她真誠地向他致謝。
“輕煙。”他拉她站起身,俊朗的眉宇光明磊落,“倘若我說,我希望你我繼續假扮下去,或是你我假戲真做,你會不會覺得我唐突?”
她錯愕地愣住,沒想到他會說這樣的話。
沈昀苦笑,“其實,我早該對你說,當初我提出這個提議,是用心不良。你會不會覺得我卑鄙?”
她搖搖頭,不作聲。
之前假扮戀人期間,他體貼溫柔,做了戀人該做的一切,她以為他只是做戲,沒想到他是……
“郡王對你一往情深,而我……”他語聲溫潤,“你一人創辦《花間集》,自那開始,我便對你刮目相看。從此,我泥足深陷,無法自拔……我知道郡王待你是真心的,你對郡王亦為真情,我衷心祝福你們能喜結良緣,可惜,橫生波瀾……長公主為郡王賜婚,我以為我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哪想到……如今,郡王不必再娶玉輕雪,自然會娶你。我對你表明心跡,并不是想為難你,而只是讓自己死心。”
“我真的沒想到……”
玉輕煙明白,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對他沒有男女之情,不會選擇他,他說出心裏話根本不會得到什麽回報,卻是一個解脫,不再存有幻想。
沈昀清潤地笑起來,摸摸她的頭,“傻丫頭。在我眼裏,你和我妹妹凝兒一樣,性情溫婉冷淡,內心卻奔放如火。我會珍惜你我這份情誼。”
她輕笑,“沈公子,我視你為知交,一生一世。”
二人相視一笑,仿佛煩惱随風飄遠。
他這樣的男子,君子如蘭,公子如玉,當之無愧。
“沈昀!沈昀!沈昀!”
一道叫聲遠遠地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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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走到水榭前,望見宇文策快步奔來。
宇文策氣喘籲籲,“煙兒,你真的在這裏。”
“郡王先緩口氣。”沈昀笑道。
“煙兒,我有事跟你說,走。”宇文策握着她的皓腕,滿目急切。
“去哪裏?”玉輕煙問。
“郡王,今日風大,不如你們在水榭詳談,我回避。”沈昀知趣道。
宇文策終是留在沈府,她倒了一杯茶遞給他,他一口氣喝完,握着她的雙臂,興奮地笑,“煙兒,婚事取消了,我不用娶別人了。”
她笑道:“早上我就知道了。”
他擁她入懷,緊緊地抱着,永遠地抱着,不松手,直至他們垂垂老矣。
玉輕煙掙脫開來,“這是沈府呢。”
他的俊臉流淌着幸福的微笑,“我恨不得立即娶你過門,恨不得今晚便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
她随口一問:“你父王同意我們的婚事嗎?”
宇文策面上的微笑漸漸凝固,“父王怎會不同意?”
這一問,猶如當頭棒喝,令他開心的心情跌至谷底。
父王很有可能反對他迎娶玉輕煙,但無論如何,他會竭盡全力。
沈昀站在窗扇旁,聽見了他們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
他不是不想和宇文策争,而是知道争不過、便無須白費力氣。
————
玉輕煙收到一封書函,小皇帝再次私自出宮,約她在醉仙樓見面。
她來到雅間的時候,宇文熙已經點了一桌子的菜肴,不過此次沒有太過油膩的。
“陛下怎麽又出宮?有什麽事嗎?”她訝異,一個多月不見,這小皇帝好像又變樣了,個子已經比她高一點點,玉致的臉龐不再那麽圓,下巴拉長,變尖了點兒,是個名副其實的少年了。
“上次中秋宮宴,你為皇姐裁制了一襲與衆不同的衣裙,我還沒謝你呢。”他的笑容如日光明朗,“今日我在醉仙樓設宴宴請你,當作謝禮。”
“陛下答應我下不為例,我才接受這份禮。”
“好,下不為例。”
兩人一道用膳,她揀了一些近來京中發生的趣事說給他聽,他哈哈大笑,笑得合不攏嘴。
用膳後,玉輕煙以為要走了,沒想到他讓小李子沏了一壺雲霧茶,然後讓小李子、東香到外頭候着。
她心中有數了,“陛下有事跟我說?”
宇文熙面對她坐着,拉着她雙手,“玉姐姐,郡王要娶你,你會嫁給郡王嗎?”
“為什麽這麽問?”
“你能不能不要嫁人?”他漂亮的眼眸寫滿了期盼。
“身為女子,遲早都要嫁人的。”她莞爾一笑,雖然她并不這麽想。
“你真心喜歡郡王?一定要嫁給他?”他鄭重其事地問。
這是個好機會,玉輕煙必須好好把握,一本正經地說道:“我真心喜歡郡王,如無意外,我會嫁給他。”
宇文熙看她半瞬,纖長的眼睫輕輕一眨,好像下了決心,“玉姐姐,安西王不會讓你嫁入王府。”
她的神色相當的平靜,“為什麽?”
他黑亮的瞳仁微微一動,“玉姐姐,我是為你好。我說的,你信嗎?”
她點點頭,發覺今日的小皇帝很聰明。
他先說安西王府,再說安西王,“母後當政時,抓住安西王的小辮子,逼得他自行退出朝政。他一直想回歸朝廷一展雄風,苦心經營多年,被皇姐使計壓住了。雖然他安分守己、謙和恭順,但皇姐看得出來,他早有異心,且野心勃勃,遲早會變成心腹大患。為了重歸朝廷,他一心拉攏謝家、玉家,企圖連成一線,結黨營私,鞏固權勢。”
玉輕煙明白了,玉輕雪擁有兩座大靠山,文官之首謝家和武将世家玉家,安西王自然要兒子娶玉輕雪進府。
“玉姐姐的生母長樂公主早已作古,你無依無靠,安西王不會讓郡王娶你的。”宇文熙下了論斷,一眨不眨地看她。
“可是,婚事已取消,安西王想要玉輕雪當兒媳婦,也不可能的。”玉輕煙說的也是事實。
“饒是如此,安西王也不會讓你進門。他會再想法子讓兒子迎娶玉輕雪。”
她沉默了。
雖然她并不是很想嫁給宇文策,但聽了這些話,她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宇文策執意娶她,安西王不贊成,父子倆必定勢如水火。
宇文熙眨巴着眼,扮萌道:“玉姐姐覺得,郡王真心喜歡你嗎?”
玉輕煙反問:“陛下想說什麽?”
“三年前,郡王年少氣盛,與友人游覽洛水時偶然認識了一個清倌。那清倌本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家道中落後淪落風塵,在畫舫唱曲兒掙銀兩養育弟妹。那清倌長得标致清秀,且溫婉可人、知書達理、精通音律,郡王對她一見傾心、二見傾情。”
“清倌就是不賣身的風塵女子?”
“是的。郡王與那清倌日夜厮混在畫舫上,詩詞唱和,撫琴奏瑟,恩愛纏綿了三個月。”
“然後呢?她懷了郡王的孩兒?”玉輕煙猜道,這不就是才子佳人的情愛傳奇最經典、最狗血的套路嗎?
“清倌沒有懷孕,安西王知道了這件事,派人去找那清倌,給了她一袋銀兩,要她離開洛都。”宇文熙悵惘道,“那清倌是個明白事理的好姑娘,知道郡王跟她在一起沒有光明的前途,知道他們不會有好結果,就帶着弟妹不告而別,遠走他鄉。”
“郡王沒找到他們?郡王怨怪安西王吧。”
“找了一個月都沒找到。郡王自然怨怪安西王,父子之情有了裂痕,過了兩年才好一些。”
玉輕煙暗自琢磨,宇文策這段情緣,和自己有什麽關聯?
宇文熙的黑眸亮如星辰,“玉姐姐美如天仙、貌若瓊雪,那清倌自然是及不上的,不過從側邊看,你與那清倌有兩三分神似。再者,你的言行舉止、氣韻性情皆與那清倌相似。”
她明白了他說這個故事的用意,問:“你見過那清倌?”
他颔首,“見過兩次。”
她點頭,輕笑,眨眸。
他的意思是,宇文策對她的真心、癡情,只是移情作用罷了,她只是一個替身,宇文策喜歡的人是那清倌。
“若非我視你為姐姐,我不會說這些。”宇文熙又握着她的小手,目光誠摯,“玉姐姐,我希望你覓得如意郎君、錦繡良緣。郡王是不是一個可以托付終身的夫君,你多多思量。”
“我知道了,謝謝陛下告訴我這些。”
玉輕煙發現,今日他是個小大人,聰慧得令人吃驚。
靜默了半瞬,他拉拉她的衣袖,“玉姐姐在想什麽?”
她抿唇一笑,沒有回答。
他瞧得出,她唇角的笑意,有點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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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晉揚推門而入,長身而立,器宇軒昂,這清雅的雅間好像容納不下他,壓迫感無處不在。
宇文熙像是做壞事被人當場捉住的心虛樣兒,擠眉弄眼地笑,“高大人如何知道朕在這裏?”
“陛下,時辰不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