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章節
在立即起身摔門走人永不再見,以及不顧禮貌揪住那女人讓她說點中聽的話之間徘徊。
相較之下最上冴菜的情況要從容的多,好像這種一觸即發劍拔弩張的情形她已經見怪不怪,只是唇抿得更緊,眼神更加挑剔。無情緒的帶着審視的目光就這樣将掃過最上京子的臉,并在京子突然露出笑容時頓了頓。
京子的笑容出現得相當不合時宜——連同她忽然軟化的聲音。“威爾頓太太,我比您更了解敦賀蓮。他不會在沒做安排的情況下帶我來見您。”
“所以呢?”
“所以他八成拿住了您的什麽把柄,跟您達成了某種協議——譬如,假裝對我好之類的。”她一邊想一邊道。“至于最後為什麽變成這樣,我不知道。但我想,能夠稱為把柄的東西,您一定不想多一個人知道吧。”
最上冴菜放松了雙唇。“你覺得他會對你講?”
“那就是有咯?”京子哼了聲。“總有一天,我會從敦賀先生嘴裏套出來,到那時候,可能就不是協議能夠解決的了,威爾頓太太。”
冴菜沉默了片刻。依舊從容不迫,但審視的意味更加濃重,好像要将她裏裏外外看透一樣。
“你的确變了不少。”
“所以,回答我的問題。”
“女人太聰明不是好事,有時候,傻乎乎被男人騙也是種幸福。”冴菜收回目光,微微一笑。“不過,我倒很樂意告訴你。因為事情很有趣,我得找人分享。”
喝口茶潤了潤嗓子,最上冴菜語調平淡地道。“我沒和我先生講你的事。即便聯系了你,我也覺得——你不會來。有過孩子的事情,我一點不想他知道。那位敦賀先生——顯然看出了這一點,于是非常親切地跟我商量,要不要用一場母女冰釋前嫌的好戲來保守秘密。”
京子抽了抽嘴角。
顯然敦賀蓮不會非常親切,也不會是「商量」。
“但我拒絕了。以他的演技,推波助瀾地讓你接受我不是難事。但以你的個性,沒準以後要無休無止地繼續陪你演戲。我沒這個天分,也沒這個興趣。”
“真是個不錯的理由。”最上京子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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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事實。”冴菜再次抿唇。“感情這種東西,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裝得再像,總有一天會露餡。那時候結果只可能更糟。我也不想讓你期待不存在的東西。”
“我早就不期待了,威爾頓太太。”她冷冰冰道。“不過還是要感謝您——再次讓我确認了您的沒人性。”
女人還是沒生氣。這些言辭就像丢在了石頭上,除了彈回來一點痕跡都留不下。“說到沒人性,就不得不說說接下來發生的事了。你的小男朋友真是沒禮貌,但他的話着實有趣,所以我至今記得很清楚。”
“他說……”冴菜清清嗓子,沉下聲模仿敦賀的語氣。“既然如此,威爾頓太太,那就請您将沒人性貫徹到底,千萬別不好意思。在我帶她來的時候請您做到能多沒人性,就多沒人性。放心,您的女兒我接手了,最好您能本色演出,将她傷的體無完膚,讓她以後聽到您的名字就到我懷裏抹眼淚。雖然按照您的個性,她傷心到死都無所謂,但還是向您保證,我會盡快讓她忘記有一個沒人性的母親這一慘痛事實,高高興興地迎接新生活。”
說到這兒,顯然京子扭曲的表情取悅了她,最上冴菜的嘴角不由得翹起。“然後他再一次威脅我,不要将他來過這件事告訴你,越不遺餘力地将我們的關系撇清楚越好。恭子,如果我有這麽個陰險狠毒的男朋友,我一定會讓自己變成個傻瓜,絕對不跟他作對。”
最上不樂意了。“陰險狠毒?他只是不想讓我期待不存在的東西而已。說真的,比起您假惺惺地跟我玩一眼就會被看穿的母女情深游戲,本色演出倒更好呢。”
“愚蠢。”冴菜露出不贊同的表情。
“這與您無關。很可能當我走出這扇門,我們就不會有任何關系了。”
“是麽?”
“不然呢?難道您希望威爾頓先生知道——他多了個二十歲,無血緣關系的女兒?”
最上冴菜看上去更加的堅硬了。這種堅硬像是時間堆鑿出的岩石,毫無能夠軟化的痕跡。在京子起身告辭之前,她忽然道。“我的确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這點我們有目共睹。”京子不客氣地說。“放心,過了這麽多年,您能帶來的傷害實在很有限,我不用窩在敦賀蓮懷裏哭,就能順順利利迎接新生活。”
諷刺對冴菜一點作用都沒有,她理了理頭發,慢條斯理地繼續。“從小我就不認為我比男人差,後來我成了職業女性。你的到來打亂了我的計劃,為了生下你,我錯失了絕好的升職機會。”
“呵,那您一定後悔了吧。”
“多少有一點。所以每當看到你,就會很不爽。”
“如果您在職場也這麽直來直去,恐怕一單生意也做不成。”
“不過我起碼把你養大了,直到找到了合适的寄養人家,和不破夫婦談好了你和尚的婚事,才丢手不管。”
“那真遺憾,事實證明您所托非人。”
“包辦婚姻有時候的确不太牢靠。這怪不得我。”她聳了聳肩。“另外——我可是每年都寄生活費回去。相信不破家已經給你攢成一筆不菲的嫁妝。”
“啊哈,這我可從沒聽說過。”
“是我讓他們瞞着你,”最上冴菜像是在背書,有理有據到沒點人情味。“我對你感情不深,給你生命,卻的确給不了母愛。所以,在保證你生活的前提下,能幹幹淨淨地退出你的人生更好。”
最上京子低頭不語。
最上冴菜的确從沒餓到過她,在将她寄養之前,除了工作忙懶得搭理她之外,并沒有對她太過刻薄。
如果說她的到來給冴菜的人生帶來了波折,那麽她這麽多年的悲催人生也該還清生恩。
如果說冴菜的冷淡給她造成了陰影,那麽她沒被餓死,也算是冴菜對得起她。
最上冴菜是怎樣的人,她清楚得很,的确不能要求太多。
“那麽,跟我說這些做什麽?我想我們都明白,你我的确做不成母女。我多少心存怨恨,而你根本不知道如何做母親。”
“說了這麽久,你總算問了個關鍵點的問題。”冴菜挑剔地瞟了她一眼,就像是在一堆不及格的卷子中挑出一張滿分——嫌棄得要命。“關于敦賀蓮背着你的做法,你怎麽看?”
“怎麽說也是為我好。”
“是麽?聽起來的确是。”冴菜笑了聲。“在談判桌上呆了這麽多年,想要做成交易,就要知道對方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所以呢?”
“你的小男朋友很可怕。滿腦子想的都是讓你圍着他轉,即便是對我,他也想你哪怕一丁丁點念想都別留呢。”女人轉了轉手中的空杯子。“眼裏只有他,遇事只會想起他——這樣的男人,對我再好,我也消受不起。”
最上京子額邊滾落一顆大大的汗珠。
她早該想到是這樣的……那家夥巴不得沒人來分走她的注意力,只是沒想到,他連冴菜都不放過。
“好吧……”她近乎挫敗地揉了揉太陽穴。“我習慣了……”
“是麽?”冴菜挑挑眉。“但我很讨厭他。自以為是,沒有禮貌。”
“于是您沒有遵守約定,把一切告訴了我?”
“沒錯。”女人的話尾帶出一絲得意。“恭子,瞧,我欠你的其實并不多,刨除沒法維持的母女關系,我倒是挺欣賞你的性格。也許我們該多見見。”
這倒讓她有點意外了。“你不怕威爾頓先生知道?”
“你可以說是我的朋友。反正我們都來自日本。”生意人的精明此刻表現的淋漓盡致。“對與敦賀蓮,現在起碼你有時候還指揮得動他。但如果你把自己的籌碼都扔掉,讓他有恃無恐……只怕只有被牽着鼻子走的份兒了。”
“感情都被您拿來深度剖析,威爾頓先生怎麽受得了。”
“各花入各眼,就像你和敦賀蓮。”最上冴菜伸出手。“有沒有興趣合作?”
瞧她那副理直氣壯的樣子,最上京子忽然沒了脾氣。這女人也許天生就沒多少感情,除了公事公辦就是公事公辦。那她和一臺工作機較什麽勁呢?
她握住了那只手。“給我個理由。”
“因為我看你的小男朋友不順眼,不想讓他太嚣張。”最上冴菜難得地咧開嘴,露出一排白牙。“當然,如果你當做我年老孤單,想要找人陪聊也可以。”
哦算了吧,我可沒那麽天真。
最上京子翻了個白眼。
“那麽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