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虞袅和李明博吃完飯,便回了新房。
李明博坐在太師椅上,瞧虞袅正動作悠閑自在的查看匣子裏的香丸,他不由想到昨夜入睡時聞到的那股清香。
說來也怪,昨夜他分明魂不守舍,滿腹心事。
誰知嗅着那輕柔淡淡的香味,竟慢慢睡熟了,且還一夜好眠。
這虞袅,在制香上還真有些天分。
虞袅查看完後,素月進來禀報:“回侯爺,回小姐,外間已經收拾好了,侯爺可用去看看,布置的是否合心。”
李明博起身:“不用看了,我這就去書房了。”
虞袅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侯爺等等,我自有事要同你商量。素月,你先出去,順道把門關上。”
李明博心裏煩躁,他重新坐下:“你還有什麽事情?能不能一并說了?”
虞袅平靜的看了他一眼:“當然能,今日便和侯爺說個清楚。在此之前,我有一問,侯爺當真覺得,自己已經和我妹妹虞阮是真心相許了?”
一聽這話,李明博覺得諷刺非常:“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不和阿阮真心相許難道是和你嗎?”
這個安定侯不知道怎麽回事。
虞袅自覺她做的決定,已經很有利于每個人了。
分明是他對不起她,這人還總是一幅被誰得罪了的樣子,真是讨人厭。
虞袅也有些不耐煩了:“侯爺也不要以為我是嫉妒我妹妹,你可去調查,除了和你真心相許外,我看我妹妹還有意于徐階徐參将,李首輔的李二公子……”
李明博聞言氣紅了眼,他立即打斷虞袅:“荒謬!本侯就知道你沒有安什麽好心!還說不會污你妹妹的名聲,那你現在又是在做什麽呢?”
Advertisement
虞袅被人打斷,她也把桌案上的鎮紙一拍。
響亮的聲音成功讓暴怒中的李明博怔了怔。
“現在既然是你們對不起的我,就好好與我說話,請侯爺記住了!”
虞袅起身,并不畏懼的和李明博對峙:“我才是那個受害者,侯爺好大的威風,還朝我發火!你要是這麽喜愛她,當初怎麽不請皇上賜婚給她?”
她臉色很冷,纖弱精致的眉眼間卻全是堅定。
“我虞袅從不屑于污蔑誰的名聲,我也實在不喜侯爺。若非我怕侯爺将你我之間假做夫妻的事,讓虞阮知曉。我才懶得管你們二人之間的污糟事,我還嫌污了我的眼睛!”
李明博看到她滿是厭惡的眼神,心頭也越發暴怒。
一個沒忍住,他用力攥緊了虞袅纖細的手腕,咬牙吐字道:“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手腕處處傳來一陣劇痛,虞袅眉頭微蹙:“就算說一百遍,我之前說的也都是實話。侯爺可是虞阮池子裏的一條魚,就和其他男人一樣。你要是不信,自可去查!”
虞袅也垂釣過,她自然知道,只有當鈎上魚餌,将魚鈎灑入池塘,想要釣魚時,以及當魚上鈎卻在掙紮時最能牽動垂釣人的心緒。
她擔心的事情有兩個,一是李明博将他們現在的關系告訴虞阮後,虞阮“不小心”告訴其他人,為她惹來麻煩。
二是李明博告訴虞阮後,虞阮自覺李明博依然是她池子裏的魚,自此對他少了關注,多了應付。
介時,會如同上一輩子一樣,造成李明博怨恨她,想要報複她的結果。
這樣一來在這侯府深宅,她日子不好過是小事,萬一以後他故意使壞不讓她走,就是要報複折磨她,這才是大事。
所以虞袅嘗試掙脫了一下李明博的手,沒有掙開,她也不在意。
“侯爺只管先去查查我那好妹妹,等查清楚了,若是侯爺還把我們的事情告訴她,影響了以後我同你和離之事,那我便是拼了性命,也會将你二人的奸情告知于衆!”
李明博聞言,怒極反笑:“查就查,你以為我會信你的一派胡言?阿阮天真善良,對人真誠,她絕不會是你口中所說的那種人。”
他放開虞袅,振袖欲走。
虞袅趁他尚未走出,快速說:“在沒查清之前,還請侯爺出門時多笑笑,不要做出這副暴怒模樣,省的為我惹來麻煩。”
李明博身子一僵,險些沒被虞袅氣死。
他平靜了兩秒,臉上露出詭異而扭曲的笑容後,才大步離開了院子。
屋外陽光甚好,虞袅看了眼自己手腕處青紫紅腫的傷痕,暗暗罵:“好個瘋子,朝我撒什麽氣,果真和虞阮是絕配了。”
素月一進門,就看到虞袅手腕上刺眼的傷口。
她一陣心疼,顧不得行禮,立即捧起了虞袅的手腕:“小姐的手是怎麽傷的?疼不疼,看起來好嚴重。”
虞袅笑了笑,柔聲勸她:“不妨事,擦點藥就好了。這點傷還在我的預期之內,我還以為我說了那些話後,侯爺要砸東西摔門,惹得人人來看呢。”
至少只付出了一點點皮肉之痛,事情就談好了,這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了。
素月起身找藥,一邊埋怨:“這侯爺,還真是個睜眼瞎,是棵的歪脖子樹了!”
她家小姐這般花容月貌,肌膚如雪,便是陌生人見了也會心生憐惜,哪想這個侯爺,簡直粗魯極了。
素月用柔軟的帕子沾取了藥膏,替虞袅擦好,等藥液幹了才放下袖子。
這時,繁星做賊一樣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還将大門關上。
素月看着不像,啐她:“好你個繁星,這是什麽做派?不在小姐身邊服侍,你又去哪裏了?”
繁星捂嘴笑笑:“我打聽消息去了!聽聞那楊嬷嬷是老夫人的心腹,她家有個小孫兒前不久剛滿百日,于是我将以前小姐給我的長命鎖送給了她。”
她委委屈屈走到虞袅身邊,讨巧道:“今日可大出血了,那長命鎖可足足二兩金重,模樣又好看,我心疼壞了,小姐日後可要多多補償我。”
繁星雖然跳脫,但不會惹事,反而偶爾會神來一筆,就像今日一樣會來事兒。
虞袅摸摸她的雙丫髻,好笑道:難為你為我想到這些,這楊嬷嬷确實要捧着。等過兩日,我親自去畫個圖紙,另幫你打一個長命鎖如何?”
繁星笑道:“太好了!對了,我進來的時候,還遇到一件好笑的事,說給小姐聽聽。”
她站起來,将一只手背在背後,臉上露出個一言難盡的搞怪笑容。
繁星走了兩步,才忍不住捂着肚子笑起來:“剛剛侯爺就是這樣走去書房的。”
她喘了兩口氣,笑着說:“那些丫鬟媳婦子,見了他這模樣,竟在私底下悄悄說‘侯爺與夫人新婚燕爾,心裏歡喜極了,我從沒見過侯爺這般開心的模樣。瞧,他都笑傻了’。”
笑傻了?!
繁星一邊笑,一邊學,虞袅和素月聽了,也忍不住笑起來。
一時間,裏間都是歡樂的氣氛。
素月輕輕擰繁星的臉頰:“好個丫頭,竟敢背地裏編排侯爺。”
繁星笑着道:“但凡他聽不見,就管我怎麽說,反正在他人跟前兒,我最會裝孫子了。”
哪有這麽說自己的,虞袅聽了,笑得捂住了隐隐作痛的肚子。
“繁星,你也太好玩兒了。”
主仆三人吵吵鬧鬧倒是快活。
李明博卻強撐着僵硬別扭的笑容,等到了書房,他面色才冷了下來。
伸出手,不自覺摸了摸自己笑得酸痛的面部肌肉,他才對門口的喚道:“京墨,你進來伺候。”
京墨是李明博的貼身小厮,他個子修長,模樣雖然平平,但由于常年伺候主子筆墨,看上去卻有些斯文。
京墨朝李明博拜了拜:“敢問主子有何吩咐?”
因書房只留了京墨一人,李明博想到虞袅斬釘截鐵的話。
他不由道:“你去秘密的查查,虞二小姐近日同哪幾個公子有過往來。比如徐府的參将徐階,還有首輔的李二公子之類的人。一定要查得仔細,一點也細節也不能放過。”
他看着京墨,眼中含着警告之意:“此事半點風聲都不能走漏,且要在夫人回門那日就将結果告知于我,你可明白?”
京墨鄭重道:“侯爺放心,京墨定會仔細将此事辦妥。”
李明博朝他揮手:“如此便好,你辦事去吧。”
京墨告退了。
李明博靠着太師椅,有些疲倦的嘆了口氣。
他承認自己是對不起虞袅的。
虞袅說他與虞阮相互愛慕,其實一開始,他覺得也是。
只是等他向虞阮表明心意時,虞阮又說只将自己當成了李大哥。
李明博一直覺得,虞阮是礙于女兒家的害羞與矜持,才不承認的。
否則,她為何要對他那麽好?
後來他父親得罪了新帝,他也被父親告知,新帝手裏有他家與反王謀反的證據,也有他家曾經貪贓枉法的證據。
李明博父親說,只怕他家的爵位只到他這一代。
新帝在李明博這一輩,才會找由頭發作,這樣新帝既給了國公這個老臣面子,又做到了大公無私。
李明博的父親為了振興家族,要求他娶一個清流人家的女兒,因為他家以後也要靠科考重新起來。
只是這件事情,似乎在上層京官之中隐隐有流言。所以李明博沒有娶到其餘高官家的貴女,反而低不成高不就的選了虞家。
虞家家主虞植雖然現在職位一直不升,但當初他從一農家子一路考取到二甲傳胪,除了學問不錯外,他還有自己的一套讀書方法和技巧。
這也是安定侯所看中的。
他當時樂意娶虞阮,可惜他母親非要他娶虞袅,說看不起虞阮那個鸠占鵲巢的生母。
李明博反抗了一次,又親自去詢問虞阮的意見。
可是虞阮依舊只說,她将自己當做了李大哥。
無奈之下,李明博才去娶了虞袅。
李明博至今也沒想明白,事情怎麽就到了到了下旨的地步。聖旨一下,那就徹底無法回轉了。
原是那日他進宮求婚,本來是想借此事看看皇上對他家的态度。
李明博以為皇上根本不會應允的。
但沒想到那日皇上心情出奇的好,竟說什麽要沾沾喜氣之類的,因此就幫他寫了聖旨。
于是,事情才成了如今這副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