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李明博看着眼前的元帕和小刀,冷着臉接了過來。
他用刀子輕輕割破食指,抹了血在元帕上後,随手扔在了桌案上。
“這樣,你滿意了嗎??
虞袅才不在意他的态度,只要結果達成了,她就滿意。
“可以了,勞煩侯爺在外間休息一夜。等到明日,我讓人好好整理一番外間,必讓侯爺以後睡得舒服。”
李明博冷哼一聲,去了外間。
屋內就有熱水,虞袅并未再喚人進來侍候。
她自己将頭面首飾摘下,換了衣裳,在屏風後卸妝、洗漱、沐浴後,又将自己制的香丸放于桌案處陰幹。
她重新點燃自己制的安眠香,待擦幹頭發後,才慢慢躺到了床上。
在柔和舒适的淡香中,虞袅長長舒了一口氣,心裏平靜了下來。
今天的局面,已經是她所能想出來的最好的結果了。
往後,只要時機一到,她就能脫離了安定侯府這個牢籠,去過自己想要過的日子。
這般想着,虞袅漸漸放松着睡了過去。
外間睡覺的李明博卻是輾轉反側,心裏煩躁的很。
分明虞袅的主意是皆大歡喜,最合适不過的了。
然而,想着虞袅眼中流露出的對自己的輕慢和不喜,李明博心裏就悶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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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裏間有股柔和清甜的淡香飄了出來,李明博聞着聞着,竟慢慢熟睡了過去。
一夜好眠,天光微亮時,虞袅已經醒了過來。
她看着頭頂陌生的大紅床帳,險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直到窗戶處被敲了三聲,她才忽然反應過來。
這裏是安定侯府,她同安定侯李明博已經在昨日成親了。
虞袅緩緩起身,打開窗子,果然看見了素月在外面。
這是她提前吩咐好的。
虞袅指了指前門方向,輕聲說:“你悄悄進來,我将事情的情況告訴你。”
“是,小姐。”
素月點點頭,她朝前門走去。
虞袅快速披了一件披風,将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然後才走了出去。
穿過外間,她打開門後,将素月拉了進來。
走了幾步,素月看到睡在外間的侯爺,也不敢問,他們為什麽沒有同房。
直到虞袅拉她進了裏間,将自己與安定侯的商議的事情告知于她,素月才知曉是怎麽一回事。
她一臉複雜,她悄悄到外間看了安定侯依然還在熟睡,這敢才回來和虞袅說話。
“還真被繁星那丫頭說中了,她說小姐好生看戲,被欺負了就去找陸先生。待時機成熟和離也不錯。總之只要不為臭男人傷心,不在歪脖子樹上掉死,日子就能好過許多。”
虞袅聽了忍不住笑出了聲:“那丫頭,往日見她咋咋呼呼的,沒想到看得到通透。”
她笑完了,才說:“如今就怕老夫人的人發現我和侯爺貌合神離,所以我想讓你同繁星在人前替我掩飾一二。”
素月點頭:“素月自然聽小姐的。繁星說得對,我們是你的丫環,你說什麽我們聽就是了,自己想那些法子還累人得緊。”
她估摸了一會兒:“現在時間差不多了,那位楊嬷嬷過會兒要來收元帕這些東西,小姐還是提前同侯爺說一下,莫要那時被看出了端倪。”
“那我先将衣裳穿好,就去叫侯爺起來。你等侯爺起來後,将床被複原後便走吧。”
素月乖乖應了。
虞袅選了一件朱紅色襦裙,對着鏡子故意将自己散披的頭發揉弄得淩亂後,才走至外間,隔着珠簾,叫醒李明博。
“天色已經大亮,不一會兒老夫人那裏便要來人了,侯爺可以起了。”
李明博睜開眼睛,只感覺昨夜的睡眠尤其的好。
他聽了這話也默默起了身,素月走至外間,比照着昨日床被的模樣,将外間恢複成了原樣後,她才去了屋外。
不多時,門外傳來了楊嬷嬷帶着喜意的聲音:“侯爺,夫人可起了?一會兒還要去給老夫人請安敬茶的。”
李明博:“起了,你們進來伺候吧。”
他說話間,卻被虞袅拉進了內間,她還将他的外衫披快速在了他身上。
楊嬷嬷同一行丫鬟進來的時候,便見到烏發淩亂,臉色微紅的虞袅,正拿了侯爺的外衫,貼心細致地服侍他穿衣裳。
楊嬷嬷看了眼自家精神奕奕的侯爺,以及小臉微紅的侯爺夫人,覺得昨夜洞房花燭之夜,他們已經成就了好事,侯爺也沒有抗拒侯爺夫人。
她滿意的笑笑,對虞袅的态度是上輩子都沒有的和藹。
因為上輩子,李明博直接在洞房花燭夜就離開了,讓她獨守了空房,将她的面子扔在地上。
讓侯府的人自此都低看她,也讓李明博的母親何氏日日為難咒罵她。
如今他們可是順利“洞房”了的。
楊嬷嬷笑着掃了眼虞袅淩亂的頭發:“夫人昨夜辛苦,如今讓人服侍您梳洗梳妝便好。這些親密活兒,待以後做也是可以的。”
虞袅眼神脈脈含情的看了眼李明博,然後害羞一般坐到了梳妝臺上:“那夫君,我便先梳洗了。”
被那含了水兒一樣的眼睛,看了一眼的李明博:“……”
他臉皮繃緊,心裏冷哼。
這個虞家的大小姐果然是個慣會做戲的,比不得他的阿阮善良真誠。
素月和繁星開始給虞袅梳妝打扮。
楊嬷嬷到喜床上取了元帕,見兩人果真已圓了房,心裏這才放下了一塊大石頭。
吓得她還以為,自家侯爺除了虞家那個二小姐,便再不肯同他人親近了呢。
虞袅梳了一個飛仙髻,戴了芙蓉頭面并一個璎珞,等穿戴整齊,她才有些害羞的拉住楊嬷嬷,嬌嬌怯怯的搭話。
“嬷嬷,我一貫愛調香制香,尤其擅長調制安眠香,您說我要是将自己調的香丸拿去送老夫人,老夫人會高興嗎?”
楊嬷嬷是何氏的心腹,她在侯府一向嚴厲慣了,人都讨好她,但向夫人這般直接拉她的手親近的,卻是從來沒有過。
她一雙銳利混濁的眼睛,掃了眼期待又忐忑的虞袅,心裏更滿意了。
這位虞家大小姐,雖然身體稍微弱了一些,但卻是個有孝心,好糊弄,好掌控的,老夫人見了也應該滿意。
她态度更溫和了些:“夫人放心,老夫人一向慈愛溫和,您的香丸是親手做的,有你的心意在裏面,老夫人收了一定高興的。”
虞袅将一個玉瓶拿了出來,遞給楊嬷嬷:“我看嬷嬷也慈和心善,不如嬷嬷順帶幫我送予老夫人。本來我想親自送,但又有些不好意思。”
這種送東西做人情的好事,楊嬷嬷一向不會拒絕。
她接過玉瓶,笑道:“那我先回去老夫人那裏複命了,侯爺和夫人收拾好了也去正廳就是。”
虞袅抿唇一笑:“好,我知道了。”
等人走了,李明博才湊近虞袅,冷笑道:“夫人好會唱念做打,着實讓我見識了一番。”
昨夜她對待自己時,連眼睛都是冷的,不喜和厭煩的感覺一眼就能感受到。
今日在衆目睽睽下,那雙眼睛看他時卻像含了水,盈盈脈脈的,一看就知道這新婦很是喜愛她的夫君。
只是一切都是做出來的樣子。
虞袅不太在意這話,她湊近他的耳邊,輕聲說:“那也請侯爺好好演戲,好好配合。若是出了岔子,讓我在外人面前被下了面子,受了欺負,那我可不顧我妹妹的名聲了。”
李明博努從心起,他張口就要冷斥,誰料小臂上卻傳來一陣被掐的刺痛感。
虞袅手下用力,唇邊含笑,眼神卻含着警告的看着他:“侯爺,時辰到了,咱們一同去給母親敬茶吧。”
李明博氣悶又無奈的哼了一聲,同虞袅一起向正堂走去。
安定侯府本為國公府,只是不知為何,李明博的父親在新皇登基沒多久就暴斃了。
于是李明博降級襲爵,成了安定侯。
他母親何氏自國公走後,就對李明博的事情更上心了。她打發走了國公爺那些妾室如同對待貓貓狗狗一樣,,随意養着幾個庶子庶女。
她只得了李明博這個親生兒子,自然是在他身上存了萬千的關心。
只要李明博稍有不好,首當其沖,受責備的就是他身邊的人。
比如他的妻子,再比如他的丫鬟小厮。
虞袅上一輩深受何氏的刁難,所以如今一來她就把自己性子綿軟,易受掌控的模樣露了出來。
反正不過是再左耳進右耳出的,聽那何氏再說三年,三年之後,她一和離,便不需再忍她。
進了和軒堂,虞袅便見何氏穿着一身秋香色的褙子坐在桌前,她施了脂粉,但眉間,唇邊都有了皺紋,不笑時就讓人感覺有些不好親近。
一見到虞袅和李明博一同進屋,何氏臉上就有了笑意。
“我兒成了親,我就放心了。今日見你臉色甚好,想必你對這門親事也是滿意的。”
“見過母親。”李明博和虞袅一同拜見後,他忽視虞袅暗藏警告的眼神,笑着道:“虞氏性情溫婉娴雅,又待母親一片孝心,兒子自然是滿意的。”
何氏見他神色間沒有勉強的意思的,她心裏舒服不少。
随即她側目看了眼害羞低頭的虞袅,想她剛剛走路時不适的狀态,再想到她送自己的那些香丸,心裏對虞袅的不喜也少了幾分。
何氏道:“新婦敬茶吧。”
虞袅從楊嬷嬷的托盤裏接過茶盞,朝何氏跪下,低頭奉茶:“兒媳請母親喝茶。”
她雖然身體不适,但禮節并無一絲輕慢。
何氏接過茶後,第一次對她帶了淡笑:“起來吧。從今日起,我們便是一家人,你要好好伺候侯爺,為我安定侯府早日綿延子嗣。”
虞袅輕柔和緩的起身,聞言又害羞的看了眼李明博,才對何氏乖順道:“是,兒媳遵命。”
何氏點頭:“昨日你們二人勞累了,今日用完飯後,我也不留你們,待明日你們再來晨昏定,三日後也侯爺随你媳婦回門吧。”
她從楊嬷嬷手裏取過禮單,遞給虞袅:“這是我寫的單子,你拿回去看看,有沒有什麽不妥。”
虞袅立即起身,雙手接過,言辭恭恭敬敬:“早聽聞母親深明禮儀,行事周全,母親立的單子,再沒有什麽不妥的地方了。”
何氏心裏滿意了些:“如此,先去用飯吧。用完飯,你們自行離去便是。”
虞袅飯間又殷勤布菜,做足了一副賢良妻子的模樣。
惹得李明博忍不住頻頻看她,總想從她身上看出演戲的破綻。
誰知她動作卻自然無比,每一件事做起來竟都像是誠心誠意。甚至同他目光相接時,也是眉眼含情,羞澀含蓄。
李明博食不下咽,他險些以為自己真的娶了個賢良淑德,愛慕自己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