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深夜,猛烈的寒風從大開的門窗吹入,一縷淡淡的光芒,隐約可見一個消瘦的身影緊緊蜷縮在一起。
淩楚睜開雙眼迷茫的看着遠方,身體早已冰冷僵硬,不會感到任何疼痛,只是心很冷。他悲涼的閉上眼睛,冰燦不會來了,那根本就是癡望。那晚他越過了冰燦的界限,看到他眼中的深深的情意,幹涸的心再次得到了雨露的滋潤,但那根本就是飲鸩止渴,他把一生的幸福都用盡了,剩下的就是冰冷的黑暗,不知道他還能不能熬得過。
身上的傷口在寒風的侵襲下早已結痂,現在有些微微發癢,淩楚并未在意,只是任自己的身體對着風口,冰冷的心愈加的沉了。即使已經知道了結局,但他仍抱有絲絲的希望,渴望他能見到冰燦一眼。寒冷帶走了他身上僅餘的一絲溫度,他的意識漸漸散去。
柳惜得知淩楚被關進柴房後,很是擔心,但他連一個下人都不如的卑賤身份又做得了什麽,不過是徒然添亂讓淩楚的處境更加危險。他生怕自己不在書房會引起莫蕭的疑心,就裝作身體不适躲在房間躲了許久,還不容易等到莊中的人漸漸稀少,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才敢跑出去看淩楚,為他送一些熱湯。
柳惜走進大敞四開的房間,借着幽幽的月光,看到緊緊縮在角落中滿身是血的人,心中一陣痛惜,他趕緊跑過去将淩楚抱在懷中。
“淩楚醒醒,不要睡。”柳惜小心的拍着淩楚的臉頰,他的身上布滿了傷口,柳惜不敢妄動,生怕弄痛了他。他僅僅咬住下唇,他們怎麽能下這樣的狠手,難道冰燦就沒有制止他們眼睜睜的看着淩楚被毒打。
柳惜記得冰燦以前對淩楚很關照,甚至不忍心讓他幹重活,因此那些下人都很嫉妒他,但礙于莊主的威嚴而不敢對淩楚做什麽。而現在冰燦竟然任淩楚睡在冰冷的柴房被下人欺負,柳惜不相信他什麽都不知道。但他又不敢冒然的去找冰燦,生怕暴露了他的身份,只能偷偷的來照顧淩楚。
“莊主。”淩楚用力的握住了柳惜的手腕,生怕他下一刻會消失似的。他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希望,原來他并不是什麽都不是,冰燦還是會在意他的。
“淩楚,你醒醒,我是柳惜。”柳惜感到手腕上一陣劇痛,隐約有一絲紅痕。柴房如此冰冷潮濕,倘若淩楚在喪失意識,恐怕他的傷口會繼續惡化。
淩楚看清眼前清秀的容顏後,手猛地沉了下去,這一切都是他的幻想,那晚後他和冰燦就真的回不去了,他能擁有的就是這幾年的回憶而已,他不該再臆想了。
柳惜感到淩楚冰冷的手猛地一沉,擡頭看見他滿是絕望的眼神。他重重的嘆了口氣,倘若淩楚再這樣下去,恐怕都支撐不到被救去的那一天。柳惜極力想喚起淩楚心中的希望,卻不知他的話語卻讓淩楚更加悲痛。
“淩楚你一定要堅持下去,莊主很快就會來救你出去。”柳惜掏出懷中的藥瓶,小心翼翼的為淩楚的傷口塗抹上藥,幸好他還記得帶傷藥,否則這樣惡劣潮濕的天氣,他的傷口倘若不經處理的話必然會感染發炎。很快藥瓶便見底了,但淩楚的傷口依舊慘不忍睹。
“莊主。”淩楚悲涼的笑了,“他根本不想見到我。”恐怕就算冰燦勉強見到了他也是滿眼的厭惡和冰冷。倒不如不見,淩楚寧願在心中欺騙自己,或許他在莊主心中留下了一道小小的痕跡。
“不會的,淩楚你不要多想。在堅持一會可能明天清晨,莊主就派人來救你出去了。”柳惜感覺淩楚的體溫在不斷下降,他将帶來的外衣披在淩楚身上,緊握他的手。柳惜生怕淩楚閉上眼睛就再也無法醒來。
“莊主不可能來的,我犯下了一個深深的錯誤,他永遠都不會原諒我。”淩楚的心已經麻木了,但他依舊感到絲絲的疼痛環繞心間。高貴的莊主怎允許自己雌伏在一個男人身下,那樣的屈辱他恐怕今生難忘,淩楚又豈敢乞求他的原諒。恐怕冰燦會永遠怨恨他。倘若這樣能讓淩楚在冰燦心中留下一道永遠也無法抹去的深深的印記,他寧願被莊主深深記恨。他不想這十幾年的生活就像風一樣被吹過後,什麽都不複存在。
Advertisement
“淩楚你跟在冰燦身邊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算你犯了再大的錯誤,他也不會不記舊情狠心看着你不管。”柳惜不斷地喚起淩楚的希望,倘若他閉上眼睛剩下的就只有黑暗了,他不相信冰燦對淩楚就沒有一絲感情,只是他性格太要強了,根本不允許自己示弱,更不能雌伏在一個男人身下。柳惜堅信冰燦必然會來救淩楚,但是不知道他的身體還能不能堅持到冰燦趕來。
或許冰燦需要一段時間來看清自己的心意,只希望不要太遲等到淩楚心死後才明白一切,那時就僅剩心悲涼了。
“柳惜這裏太冷你趕緊回去,不要管我了。”淩楚推了推柳惜,但手上沒有任何力道。他沒有了莊主的庇護,淪落到衆人欺辱已成定局,縱然柳惜留下來也不會怎樣。柳惜臉上本就有刺字,淩楚生怕被人看見,會連累了他,讓柳惜原本不堪的處境更加艱難。
“不行,柴房太陰冷,你的傷口會繼續惡化,我扶你回房休息。”柳惜執意的搖搖頭,他不能就這樣扔下淩楚不管,倘若再這樣下去的話,他真的會凍死在柴房中的。柳惜用力扶起淩楚,無耐他的身體太過瘦弱支撐不住淩楚的身軀,柳惜的眉頭緊皺,無論如何他都必須要把淩楚救出去,倘若真的寄希望于冰燦,可能會太遲了。
“柳惜回去。”淩楚按住柳惜的肩膀,“倘若你執意留在這裏,被巡夜的人發現後更是有理也說不清,趕緊回房吧,你不用擔心我,他們不敢把我怎樣,頂多幾天後就會把我放出去。”淩楚的聲音平和,他看着柳惜,示意他放心。他們早就心有怨恨,怎會放過如此良機,倘若柳惜冒然把他救出去,反而會牽連了他。
淩楚不知道陸家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讓源溪由朝廷的四品官員一夜之間變為發配刺字的囚犯,他不忍心再看到柳惜因他而忍受下人的屈辱。他已經失去了希望,就算柳惜把他救出去又能怎樣,再次流浪街頭嗎,淩楚不知道他除了山莊還能去哪裏,天下之大竟然沒有他的容身之處。淩楚用傷害自己的悲涼手段留在了山莊,他這樣做值得嗎。心中的那道身影閃過,他閉上了眼睛等待着黑夜的結束,明天又是一天的折磨,他早已麻木了。
柳惜還想再說什麽,但門外傳來稀疏的聲音,他猶豫了許久,他這樣冒然的将淩楚救出可能反而會害了他。柳惜心知自己考慮不周,但淩楚的身體愈加冰冷,他的傷勢不容怠慢,他實在想不出其他方法。
“淩楚你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天明了,我會盡快想出辦法救你出去。”柳惜握住淩楚的說堅定的說,等到黎明他會親自找冰燦說清楚,即使會暴露身份,他也不忍心看着淩楚的傷口逐漸惡化。
淩楚點點頭,但他心中并不願柳惜為了去救他而低聲下氣的去求人,他的手無力的落在柴火中,絕望的看着晨曦的光芒一點點的照耀着大地,卻避開了這個陰暗的柴房,淩楚終停留在黑暗中。他閉上眼睛意志漸漸消沉下去,他永遠都不會得到光明。
“大哥。”書房門重重的被推開了,莫蕭的神色十分焦急。
“什麽事?”冰燦從案卷中緩緩擡起了頭,眉頭緊鎖,筆墨被重重的放下了。
“淩楚被謝風關進柴房,在寒風中凍了一夜,你知道嗎?”莫蕭走到冰燦面前,緊盯着他滿含怒意的眼睛。他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讓冰燦對淩楚如此漠視,但他不能看着淩楚被下人欺辱而放任不管。
“知道。”冰燦淡淡的說,那一夜已經過去了,他不想再看見淩楚。
“淩楚未犯任何錯就被謝風擅自關進柴房,難道你一點都不在乎嗎?”莫蕭不相信的看着冰燦。冰燦自小感情冷淡,莫蕭曾為淩楚深深地擔憂,或許他的傾心根本不會得到任何回報,但前幾天他看見冰燦的面容略帶柔意,以為淩楚終于守得明月見雲開,沒想到卻是冰冷的開始。莫蕭不相信冰燦就真的一點都不在乎,他試圖從他眼中看出一絲感情,但深沉的毫無波瀾。
“你來書房就為了說這件無關緊要的事,如果沒有別的事情,你可以回去。”冰燦不想再提及他心中的禁忌,他拿起朱筆繼續批改文書。但心再也無法平靜下來。
“大哥,你對淩楚就沒有一絲感情嗎。”冰燦越是平靜,他的內心就越波瀾湧動。莫蕭奪走了冰燦握在手中的書卷,他不想他再錯下去了。
沒有,冰燦用力握住桌角,他不會動情,更不允許自己雌伏在一個男人身下。莫蕭的話讓冰燦的心意毫無保留的暴露了出來。他無法面對自己的心,他對淩楚沒有一絲感情,永遠都不會有。
“莫蕭,我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管,你會房間,不要再來打擾我。”冰燦用力壓住內心的憤怒冰冷的說。
“冰燦,你冷靜一下,看清自己的心意,我不希望等你後悔時,一切都已經晚了。”莫蕭重重的嘆了口氣,關上房門轉身離開。他看着淩楚眼中的悲傷與絕望,十分擔心,他已經失去了,他不想讓冰燦再為了所謂的尊嚴而傷害了心愛的人,他不忍心看着他們的距離漸遠,中只能隔岸相望。那樣對淩楚太不公平,他傾心付出得來的卻只是悲涼的結局。
倘若冰燦執意固執己見傷害淩楚,莫蕭不能眼睜睜的看着淩楚遍體鱗傷,只能等他痊愈後,将他派去別院,只是恐怕他的心已經冰冷,再無回暖的可能。
冰燦一拳狠狠地砸在書桌上,書卷散落,房間一片狼藉。他沒有動情,永遠都沒有,冰燦冰冷的告訴自己,他欺騙了心意,同樣傷害了淩楚,失去的終不會再來,或許等有一天他回頭時才發現,身後的人早已坐着小船漸遠了,手中只餘那一絲清風。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