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霜淩

第6章

第六章

翠綠的枝葉上一滴晶瑩剔透的露珠緩緩滴落，融入大地消失了蹤影。微風輕拂枝頭，嬌豔明媚的花朵在空中漫天飛舞，沁人心脾的幽香飄遠。

淩楚将房門緊閉，迎着耀眼的晨光走了出來，他伸手接住了一片嫩綠的葉子，生命剛剛開始轉瞬間卻就結束了，淩楚感到一陣惋惜。

冰燦剛剛出去了，應該晌午才會回來，淩楚趁他離開的間隙将書房清理了一遍。他生怕下人太粗心将莊主的書卷放錯了位置，只有親力親為他才放心一些。

淩楚站在書房前，并沒有離去，他細細的看着他陪了莊主十幾年的地方，想盡力把這一切都銘記在心中。最近的一些小動作應該是林音做的，他等了十幾年，恐怕已經迫不及待了。淩楚沒有多少時間，他只想把最後的記憶留在山莊。

莊主已經厭煩他了，淩楚只能遠遠的看着冰燦離去的背影，這樣也好，離開的時候心中就不會有太多的留戀和不忍。他的離開只會讓莊中缺少一個下人而已，這樣再好不過了。

淩楚坐在書房前的地上，和煦的陽光照在他的面前略有些刺眼，他微微閉上了眼睛。陽光是這麽溫暖，但卻不屬于他。他沒有過奢望，只是貪婪于這一刻的享受。

冰燦幾日未見淩楚消瘦的身影，心中空蕩蕩的仿佛失去了什麽東西，他甚至以為淩楚離開了。但他礙于自己的身份，沒有去尋找淩楚，只是在等待着那個熟悉的身影的出現。時間一天天的過去了，冰燦的心愈加的沉了，他的內心已經開始動搖了。他沒有想過自己的心意，他只是覺得淩楚很重要，他一定要看見他。

看到遠處那個單薄的身影，他的心才緩緩踏實了下來，仿佛找到了丢失的東西。冰燦也不知道為什麽，他撫住胸口剛才的感情一閃而過，他的心又平靜了下來。

“淩楚，天這麽冷，你怎麽能坐在地上。”冰燦原本想柔和的聲音又突然嚴厲了，他看見淩楚坐在地上心中就湧出一陣無名火，無法抑制住。

“對不起莊主，淩楚知錯了，這就離開。”淩楚聽見聲音猛地一擡頭，看見冰燦那張略含怒意的面容，他馬上行了一個禮後想轉身離開。他沒想到冰燦會這麽早就回來，淩楚不想讓莊主因厭煩他而耽誤了莊中事務，他只能刻意避開他，遠遠的望着心愛的人的背影。

“淩楚。”冰燦看着淩楚離去的背影，心中有一絲異樣的感情，伴随着淩楚的離開，他們失去了很多很多，再也回不到當初的美好了。冰燦開口喚住了淩楚，他的手微微擡起卻用力壓下了，冰燦太過在意他的地位，将心中那絲淡淡的情感用力壓下了。

“莊主，您還有什麽事情要吩咐淩楚。”淩楚在聽見冰燦的聲音的那一刻就回頭了，只是他的心中早已沒有了一絲期待，或許能為莊主辦事就是他的榮幸，但淩楚生怕冰燦會把他派去別院，那樣他連最後一個遠遠看着冰燦的機會都沒有了。今天可能是最後一次了。淩楚擡起頭，用力望向冰燦，想記住他此刻的容顏作為今生的回憶。冰燦的命令他不會拒絕唯有服從。

“我不是說過讓你多穿一些嗎，你難道還要我說幾遍才肯聽。”冰燦的眉頭微微皺起，淩楚照顧他得很用心，但卻對自己一點都不在意。今天竟然還敢坐在地上，他看見淩楚眼中的傷意後，心中的怒火漸漸消了。

“以後淩楚會多加注意的。”淩楚低下頭不敢看向冰燦，生怕他心中厭惡就會找借口把自己趕去別院。他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只想最後靜靜地留在心愛的人身邊，遠遠觀望也好。

冰燦感覺淩楚更加小心翼翼了，他們錯過的感情已無法再回來。可惜的是冰燦竟然什麽都未意識到，只是任曾經擁有過的東西在不斷流失，或許等他醒來的那一天會有悔恨，但為時已晚失去的不會再來。

“這幾日我的書房依舊是你收拾的。”冰燦可以肯定，一般下人是做不到淩楚的那份細心。但他感受得到淩楚的存在卻看不到他的身影，他原本煩悶的心情愈加糟糕。冰燦看着淩楚像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低下了頭，他很詫異，總覺得淩楚和以前相比變了許多，但又說不出什麽來。

淩楚點點頭，冰燦如此細心，他私底下的小動作怎麽會不被發現。他嘆了口氣，一時的滿足，把他全部的時間都用盡了。

“淩楚你這幾天為什麽總躲着我，難道我有什麽不對的嗎？”冰燦不喜歡淩楚吞吞吐吐的樣子，他想讓淩楚将話說出來，而不是瞞在心中，那樣他猜不到淩楚的心意，只能看着他的意志消沉下去。

其實在冰燦的心中還是很在意淩楚，但他卻将那份感情深深埋在了心底，他不想動情。

“我還以為您很厭惡我，所以才不敢去書房，生怕打擾到您。”淩楚小聲的說，他猛然擡頭看到冰燦柔和的眼睛，難道他理解錯了，莊主不是這個意思。淩楚沉默的眼神馬上流露出欣喜的光芒，他還能繼續留在冰燦身邊。

冰燦才想起那天淩楚離開時流露出悲傷的眼神，或許那時就誤會他的意思，他原想解釋但壓抑在心中沒有說出口，由于事務的繁忙就放下了。但淩楚卻将冰燦的話放在了心上。

“我當時心情不大好，你不要在意。”冰燦看着淩楚的眼神，他想讓淩楚留下，但卻不想明确的暴露自己的心意。

“您能留下我已經很好了，淩楚又怎麽會在意。”淩楚激動地說，原來莊主并沒有想趕他離開，冰冷的心漸漸回暖了，只要在最後的時間中能留在冰燦身邊，淩楚怎樣都可以，他并不在乎沒有結果的付出。

“你的肩上的傷口還痛嗎？”冰燦幾日未見淩楚不知他的傷恢複的如何，但他卻沒有伸手查看淩楚的傷勢，似乎這幾天過去之後，他們之間又隔了一層紗，近在眼前，卻永遠都觸摸不到對方的心。

冰燦不想動情，他更不想有任何弱點，他将自己的心用銅牆鐵壁緊封了起來，淩楚卻用血肉的身軀去用力的撞擊，剩下的不過是滿身的傷口和依舊堅固的牆壁。

“已經不痛了。”淩楚搖搖頭，身上的痛早就已經沒有知覺了，只是心上的痛更甚，他不敢擡頭去看冰燦的面容，更不想給自己任何希望，他生怕他會不忍離開這唯一的一絲光芒。

冰燦看見淩楚的面色僅僅是略有些蒼白而已，應該沒有什麽大礙。他轉身走向書房，許久身後的人卻沒有跟上來。

淩楚一片茫然的站在陽光之下，他距離冰燦那麽近只有幾步之遠，卻又相隔那麽遙遠。冰燦身上耀眼的光芒讓他不敢靠近，他只要遠遠地看着他就好。

“淩楚怎麽了，進來磨墨。”冰燦看見淩楚愣在那裏皺了皺眉，難道他解釋的還不夠清楚嗎，還是淩楚沒有聽明白，需要他在重複一遍。

淩楚聽到後馬上進來，站在桌邊為冰燦磨墨，他低下頭，假裝不經意擡起頭偷偷的看了冰燦一眼，這麽好的機會，他可不能輕易浪費了。

冰燦拿起書卷後，總感覺有一絲灼熱的目光，他向身側看去，淩楚畢恭畢敬的站在那裏。

“淩楚，你不用擔心，風寒山莊永遠是你的家，我絕對不會将你趕出去。”冰燦看見淩楚小心的神情，才意識到淩楚可能真的被他那句不經意的話傷到了。淩楚自小流浪街頭，被思宇撿回了莊中，他已經把這裏當成了心中的寄托，倘若冰燦将他趕出的話，可能對他太過殘酷了。冰燦感覺他們之間的關系和以前不一樣了，他雖想試圖挽回，但失去的終回不來了。

“莊主，您真的不會把淩楚趕出山莊嗎？”淩楚心知他的身份已不能再提任何奢侈的要求了，但他的心中還是有那麽一點奢望，倘若他可以逃過的話還能繼續留在心愛的人身邊，但這是不可能的，林音和冰燦之間必有一戰，以風寒山莊的實力來說，林音必定不會贏，但他絕不打無把握之戰。淩楚很擔心，冰燦可能鬥不過林音的那些陰謀詭計。

“你難道不相信我的話嗎？”冰燦放下手中的書，他不明白淩楚還在擔心什麽，風寒山莊雖不是江湖第一大莊，但它也不會連一個下人都養不起。只要淩楚想留下，他是不會主動趕他離開的。

“研墨。”淩楚剛張開口就被冰燦止住了，冰燦最近查賬冊已經夠頭疼的了，他不想再聽到那些無用的感激的話。

淩楚這十幾年中的辛勤，冰燦都看在眼中，他不能給他什麽，唯一能給的只有一個溫暖的住處而已。其他的冰燦都沒有想過。

淩楚小心的用額間的碎發遮住眼睛，注視着冰燦認真的神情，許久，他感覺冰燦并沒有發現他的目光，才緩緩擡起頭光明正大的看着面前的人。

其實冰燦早就注意到了，只是他不敢想，淩楚想要的他永遠都給不了，倒不如早早的斷絕了他心中的念頭為好。雖然他面容冷峻，但內心卻狠不下來，他無法接受淩楚的柔情，直視自己的冰冷。

“莊主喝些茶潤潤喉。”淩楚見冰燦手中的筆遲遲未落下，心知林音的手筆必定不會小，他手中的事情可能有些棘手，就為他倒了一杯熱茶，平靜煩亂的思緒。

“淩楚這裏沒有什麽事情，你回房吧。”冰燦看見淩楚的身影，平靜的心情愈加煩躁了，修長的手指用力揉了揉太陽穴。

“好，淩楚先下去了。”淩楚點點頭，轉身将房門關緊。

柔和的微風吹拂着淩楚的衣袖，他不忍心浪費這奢侈的時間，靜靜的站在門外陪伴着冰燦。雖是看不到，但感受到他的存在就可以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