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大佬(2)他這年刻意回避,但也知道……
裴時一時間沒給反應。
席嘉樹側頭,目光有些複雜,憂慮中似乎還夾雜着一點看熱鬧的幸災樂禍。
開了口之後,心理負擔顯然就驟然減輕了,他居然還有些挑釁的口吻,“裴哥,你想知道嗎?”
裴時側過頭,近幾年氣勢越發深沉淩然,他嚴肅時便是熟悉的席嘉樹也會不自覺放輕呼吸。
裴時口吻很淡,“很閑?”
也不知道說的是他還是席嘉樹。
席嘉樹啧了一聲,聳了聳肩,“好吧,我是有點閑。”
裴時已經轉回頭繼續對着電腦,沒再給他眼神。
席嘉樹就在一邊側着靠着桌子。
嗯,兩分鐘,沒聽見鍵盤聲。
站起身,往外走,“顧嘯飛機失事,顧夫人受了刺激進了醫院,現在,群狼環伺。”
席嘉樹到了門邊,“裴哥你要是有時間,也可以做一匹狼。”
至于吃肉還是啃骨,那就是裴時自己的事了。
裴時似乎毫不受影響的冷淡口吻,“你可以滾了。”
席嘉樹在門口,手撐着門笑容燦爛,“胭胭會叫爸爸了,席哥改天可以來我家聽一下。”
裴時瞬間深冷的面容緩和下來,但話語不饒人,“是我女兒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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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嘉樹嘚瑟的笑起來,“不是啊,你可以來旁邊參觀一下父慈女孝,羨慕一下我女兒有多可愛。”
裴時當即拿起手機,“需要我和席叔讨論一下你最近的工作狀态嗎?”
席嘉樹被按住命門,雙手合十,标準的住持禮,“大哥,您永遠是我大哥,永遠是胭胭最親的大伯。”
裴時被最後一句安撫住,朝他擺擺手,嫌棄的動作。
席嘉樹準備要走,可是又忍不住要作死,“裴哥,你不試試,怎麽知道自己是放不下還是僅僅不甘心。”
裴時正要罵人,席嘉樹沒給他機會,腳步沒有停留的離開,辦公室厚重的門被關上。
裴時的視線,依舊落在電腦上。
很久之後,安靜的辦公室終于響起了一句很輕的嘆息,而後裴時摘了眼鏡,眼鏡盒‘噠’聲響之後,辦公室歸于平靜。
大概是昨日席嘉樹提到了她,今夜的夢境,格外綿長而墜人心神。
夢到了好多過往。
裴時手裏的水喝完,轉身去浴室洗了個澡之後去書房。
投入工作之後繁雜的思緒便都被抛遠。
七點半時樓下傳來聲響,李姨每天定點來做早餐。
他住這裏是公司附近的小區,複式的結構,他的卧室和書房都在二樓,李姨不會上樓,他起床時間比較固定,她便每日掐着點過來做早餐。
看着時間差不多,裴時摘了眼鏡,起身下樓。
李姨還在忙活,聽見動作趕緊轉頭看着他笑,“湯還要兩分鐘,裴總坐着等一會。”
說話間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水,先把煎雞蛋端了出來。
裴時點點頭,“沒事。”
等他吃着早餐,李姨在旁邊同他商量,“裴總,我和公司說一下,下個星期開始給您換一個人過來做早餐,我下個月又回來給您做。”
裴時擡頭看她,他尋常話少,但并不難相處,李姨笑了笑同他解釋,“我兒媳婦預産期是後天,我去照顧她月子。”
裴時點點頭,“恭喜。”
人逢喜事精神爽,李姨一直樂呵呵的在忙活。
裴時吃完她收洗,他上樓去找了個紅包,櫃子裏會放些現金備用,給李姨裝了個紅包,下樓把紅包遞給她,“李姨,恭喜,我不會挑,給小朋友買些衣服。”
李姨推托兩番,但這是給小朋友的祝福,李姨樂呵呵的收下,連聲說謝謝,平常絕不會多說多事的性子這會也不免加了一句,“裴總什麽時候要個孩子啊?”
裴時聽習慣了長輩這話,點了點頭,沒接話。
李姨也就是随口一說,畢竟裴時和自家親戚有着本質的差別,話題就此揭過。
他下樓時司機已經到了,司機姓葉,年齡五十不到,也是沉穩周到的性子,瞧見裴時,下車笑着致意,“裴總。”
裴時到了車邊給他拉開了車門,“您慢點。”
裴時上車,車上放了一個禮盒。
包裝很喜氣,顯然不是他的,葉勇上車,發動車子穩穩的行使,一邊同他解釋,“裴總,我女兒下周三結婚,這是給您的喜糖喜餅。”
他僅是把祝福送到,沒邀請裴時。先不論裴時有沒有空,就是裴時有空去,那所有人都壓力巨大。
裴時道謝,順帶送上祝福,葉勇成為他的司機到現在也快七年時間。
他身邊沒多餘的紅包,先把事情記下,準備到公司之後讓人事安排一下祝福。
車子快到小區門口,裴時突然開口,“等一下。”
葉勇不多問,把車子先靠邊停住,等着裴時安排。
裴時給席嘉樹撥電話。
電話響了幾聲被接通,席嘉樹做賊一樣的聲音傳來,“等下~”
過了一陣,他聲音才恢複了尋常音量,還帶着些睡意朦胧,“裴哥,胭胭還在睡,怎麽啦?”
裴時,抿了抿唇,“在哪?”
席嘉樹剛睡意,腦子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直愣愣的問,“什麽在哪?”
裴時直接開門下車,關上車門之後才繼續開口,“醫院。”
好,這是敏感詞,席嘉樹突然就get到了,“曙望。VIP住院部7樓。”
裴時下意識擰眉,話語淡淡,“這麽清楚?”
席嘉樹突然感覺自己碰到了警戒線,聲音苦哈哈,“昨日看秦晟去醫院探望才知道的。”
也不對,秦晟去醫院,不可能發朋友圈,而且那事之後,席嘉樹和秦晟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裴時暫時揭過,“知道。”
席嘉樹在電話那頭喳喳哇哇,“裴哥,你現在要去……”
裴時已經按了電話。
他走到駕駛位,拉開了車門,葉勇有些納悶的語氣,“裴總?”
裴時同他解釋,“我有事自己出去一趟,你先打車回公司吧。”
葉勇自然沒有更多的疑問,毫不猶豫直接下車,樂呵呵的擺手,“我沒事,這一小段路我走過去就成,裴總您開車小心點。”
裴時點點頭,再次致謝,“謝謝葉佳的喜糖,祝他們百年好合。”
他在路上,席嘉樹又打電話過來,裴時正在抽煙,把煙按熄才接通了電話,“裴哥,你幹嘛呢?”
裴時沉默了一會,“開車。”
席嘉樹奇怪,“那老葉呢?”
裴時沒頭沒腦的回答,“他女兒下周結婚。”
席嘉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他請假啦?”
裴時心裏嘆了口氣,“我去醫院看看。”
席嘉樹總算是明白過來了,“哦哦哦。”
“我現在出發,我們住院樓遇。”
裴時攔他,“我就去看看,你別來了。”
席嘉樹也不知道在想什麽,異常好說話,“好,那你……別激動哈。”
裴時差點氣笑,住院的又不是他,他激動什麽。
罵了席嘉樹一句挂斷了電話。
醫院有些遠,這個點又堵車,高架口車子在龜速的挪,裴時又點了煙。
不知道是煩還是燥的情緒,沖得他心跳有些不規律。
裴時點開了手機裏那個沒存名字的號碼,好幾次要按下撥通,最後還是沒點下去。
他這年刻意回避,但也知道她過得很好。
家世優渥,學歷好,明豔漂亮,身邊朋友衆多,被星辰環繞的皎月。光是偶爾流出來的照片都透出盛豔牡丹的絕色。
裴時所有的躊躇遲疑都只針對個人。
到了醫院停下車,很快上去買了鮮花和水果,而後尋着席嘉樹說的地方找去。
顧夫人還在監護室,狀态不太好,她血壓高,血脂卻比較低,受刺激之後狀态不穩定很容易昏迷。
VIP住院室包含了監護室、病房以及護理室。
裴時來探望,到了監護室的玻璃隔牆邊,顧夫人戴着氧氣面罩,檢測着血壓心率,打着吊瓶,面色看起來比較憔悴。
顧清若從護理室出來,她頭發長長的披着,面上沒帶半點妝容,皮膚太白,襯着深色的衣服瞧着白玉似的嬌弱。
看見放在桌臺上的鮮花和水果,清若朝他點頭致意,“有心了,招呼不周。”
裴時視線盯着她有些蒼白憔悴的臉頰,聲音幹澀,“還好嗎?”
自己又混沌加了一句,“伯母還好嗎?”
清若離他不太遠,視線也看着監護室裏的周娅芝,點點頭,複又搖搖頭,“不大好,我媽生我時大出血留下了病根,這幾天昏的次數有些多。”
裴時沒看她,視線看着裏面躺着的長輩,“醫生怎麽說?”
清若的聲音帶着些疲倦,“會診了兩次,昨晚第三次,還沒出結果。”
裴時背在身後的手握成拳,“需要幫忙随時開口。”
父母的事在前,清若現在似乎沒了任何心性,聽見這話平穩的點頭,“謝謝。”
站着這一會,又有醫生進去監護室給周娅芝做檢查和抽血,出來告訴她今天血脂情況比昨天好一些。
清若蒼白的面容上總算帶上了一些血色,送走了醫生,轉身問裴時,“喝茶還是水?”
裴時拒絕的話繞了一圈,“白水就好。”
清若點點頭,給他倒了杯水在會客桌上,她在沙發另一邊坐下。
一時間無話,兩人中間間隔了太多時間。似乎是熟悉的,卻又隔着陌生感。
當初的事是她對不起裴時,沒成想再見面,看起來還是裴時胸懷坦蕩。
裴時在來的路上,已經給助理打過電話,車子到醫院停車場時候已經大致知道現在她家公司那邊的情況了。
裴時視線落在桌上的紙杯上,“顧氏和石橫的合作,經央可以技術入股,條件是……”
話語被打斷,顧清若靠着沙發,面色淡淡,似乎有些抗拒反感的語氣不善,“裴總要技術入股很歡迎,但希望只是公司的事,不牽扯個人。”
還是渾身帶刺,容不得半點過界的任性。
顧嘯事發突然,周娅芝現在又是這個狀态,她平時嚣張肆意習慣了,這幾日估計見了不少人世險惡。
裴時視線看着她,話語平穩,“我是來看望長輩順便談公事的。”
清若這才看着他緩和了情緒點了點頭,“不好意思,我這幾日情緒不太好。”
“裴總的條件是什麽,您說。”
裴時這才補了下一句話,“收益經央要占六成。”
秦晟這會要拉她,但顧家和秦家都是做實業的,這會顧氏裏面虎視眈眈的股東太多,秦晟一個人要拉她很困難,稍不注意,兩家資金鏈都會出問題。
清若低頭思考了一會,“裴總是把項目大致過了一遍了嗎?”
裴時點了點頭。“差不多看了遍規劃。”
他們要做一個科幻5D館,地點、建設這些在顧氏和石橫這樣做實業的企業裏都是容易解決的問題。
但最重要的,也是最不可控的,就是技術問題。
而國內現在的電子技術龍頭企業,就是經央。
裴時就是做技術出身的,他自己從無到有做了一個智能系統,從此一步登天,自己手裏握着諸多專利,公司裏現在數不清的科研專利。
而且有源源不斷的專利使用費,經央目前的科研開發項目已經涵蓋了方方面面。
做技術的公司不同于做實業金融的公司,股東話語權很重。
裴時的經央,除了他,運行最重要的就是科研開發人員,決策完全就是裴時的一言堂。
所以這幾年,裴時身價水漲船高,從一開始的新貴到與帝都幾大世家平起平坐,到現在自己獨成一門。
幾乎都是交好的态度。畢竟很多目前的核心技術,專利都是經央持有。用得上的得态度好,用不上的,也不敢保證自己公司永遠用不上人家的專利。
清若看他,“這裏不太方便細談,裴總下午有時間嗎?”
裴時點頭,“有空。”
清若道,“那下午我和秦晟,帶着具體的規劃書到裴總公司詳談?”
裴時一時恍惚,想起大學那會,第一次見面,秦晟叫席嘉樹吃飯,那天正好他和席嘉樹去看工作室地點,便一道過去了。
秦晟站起身迎過來,包間裏還坐着一個膚白如雪嬌豔似花的女生。
擡頭看着他們貓似的搖手,笑得眉眼彎彎,燦如星辰。
秦晟介紹,“席哥,裴哥,這是我異父異母的妹妹,顧清若。”
後來談了戀愛,裴時是有些生氣的。
她窩在他懷裏,摟着他的脖頸,一下一下的啄他的下巴,溫聲軟語的嬌,“小時候我兩住隔壁,爸媽都忙,基本就是一起長大的。小時候他搶我裙子穿,我搶他褲子穿,他就是我異父異母的親哥。”
裴時情緒緩和下來,她突然想起好玩的,摟着他的脖頸坐起來,“裴裴,等下,我有照片,我給你看,秦晟小時候穿我裙子,超級好笑。”
兩個人窩在沙發裏看秦晟小時候穿着小裙子的照片,他其實不覺得好笑,但是她笑得好甜好可愛,他也陪着她笑。
秦晟的事,算是揭過,此後他也算認了她這個異父異母的哥哥。
夢境總是稀奇古怪,此後這些年,他有好幾次夢到她的時候自己仿佛是秦晟那樣的角色,她異父異母的哥哥。
夢裏比她和秦晟還要好……
裴時思緒拉回來,也只是一瞬而已,他點了點頭,“好。”
起身告辭,長輩病着,他也不便多打擾。
清若送他,“開車來的嗎?”
裴時點點頭。
她溫聲囑咐,“那開車慢點。”
裴時稍微側着視線看她蒼白的面頰,心裏緩緩嘆了口氣,“伯父那邊,我會讓新亞的朋友幫忙請救援隊找找,現在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你自己多注意身體。”
顧嘯是私人飛機在亞南灣出海時候飛機失事墜海,這會還沒最終确認人怎麽樣,搜救隊目前只找到了飛機殘骸,生存希望非常微小,但也有。
清若抿着唇,知道希望不大,但現在總歸是有個念想在,朝他點頭致意,很認真的道謝,“有勞裴總,謝謝。”
裴時進了電梯,她站在外面,兩人四目相對,電梯門合上之前,裴時輕聲道,“下午公司見。”
清若點了點頭,“裴總再見。”
裴時到停車場坐上車沒點火,點了支煙,打開手機把今早助理發給他的企劃書發給戰投的部門經理:下午兩點之前,做一個大致方案出來。
來的時候遇上堵車點,回去時候比較通暢,他車子上了高架微信提示音響,看了一眼是席嘉樹便沒做理會。
沒十分鐘,電話過來了。
裴時手機放在支架上,點了接通。
席嘉樹咋咋呼呼的聲音在車廂內響起,“怎麽樣哥?”
裴時斂着眉眼,“狀态不太好。”
席嘉樹那股子咋呼沉靜下來,“伯母不大好還是顧清若不大好?”
裴時簡明扼要,“都。”
席嘉樹習慣了他的話少,這幾年越發話少冷場冷。
“那裴哥你……”
裴時手指扣着方向盤,嘆了口氣,“盡量幫一幫吧,還是一樣的倔脾氣,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頭。”
席嘉樹就很無語凝噎,所以這麽多年,還在惦記人家,那前頭怎麽不去找啊。
當然這話,他現在不敢問。
只能附和,“您的得對。”
席嘉樹對他用敬語時候,通常都是在心裏罵他的時候。
裴時抿了抿唇,話語很輕,“我從來沒想過她過得不好。”
“是,我知道,您風光霁月。”
席嘉樹從大一認識裴時到現在。
顧清若是裴時順風順水的人生裏唯一載的跟頭,還是那種載了個頭破血流的大跟頭。
而這麽多年過去,裴時身居高位,手握大權,不報複、不接觸,已經讓席嘉樹對此佩服得五體投地。
現在人家一有事,立馬屁颠颠上前要盡量‘幫一幫’。
盡量二字,于別人可能真的是盡量,于裴時,能用上這兩個字的,真的不多。
不知道是不是今日刺激太多,從李姨到老葉,裴時總覺得自己今天情緒拉滿。
這會話已經脫口而出,而他對席嘉樹,也沒有掩藏的必要。
裴時輕聲開口,“就是,有點心疼。”
從兩人徹底分手那天起,到現在快十年。
十年,身體裏的細胞都輪換多少次了。
席嘉樹直接靜音,半響之後,“我知道了,我讓我爸找醫生,問救援隊。”
論現在的公司排名,上升空間,經央在帝都都是前列,但到底盤根錯宗的關系不如一些老牌世家。
席嘉樹他爸爸對裴時是一千個誇一萬個好,只要說是他的事,能比對席嘉樹還上心。
裴時眼眸裏蘊出溫情,他同席嘉樹之間,也無需多餘的寫意,而是交代他,“上心些。”
席嘉樹哼了一聲,“知道啦。”涉及到人命,特別還是他裴哥的命中劫,他哪裏敢大意。
**
還是适合肆意張揚。
——【黑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