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古代·梁星河(19)再等等我吧
鄉試放榜前一晚,晚霞滿天,夜晚繁星閃耀。
叫人瞧着焦慮的心緒也随之緩和一些,梁何氏晚上起來好幾次,喝水、如廁。反複折騰。
她輕手輕腳的從外面進來,坐在床上沒躺下。
背對着清若也不知道在幹嘛。
清若聲音了含着睡意懵懂,“娘,睡吧。”
梁何氏回頭看着她笑了笑,“娘鬧醒你了?”
清若抱着被子,沒承認,“沒有,沒睡熟。”
梁何氏手裏握着一塊銅牌,那東西清若知道,刻着梁合的生辰八字。
她往後靠着床頭,手指磨搓着銅牌,“明日出了成績,得去告訴你爹一句,惦記多年……”
清若聽着她絮絮叨叨的說話,說梁合這人,有讀書人的毛病,卻也有很多讀書人身上沒有的好。
她想梁合了。
清若聽着聽着便睡着了。
早上是在一片鬧騰中醒過來的,感覺早晨慣來安靜的家裏像是搭了戲臺子一般,人聲太多太雜,不能每條單獨分辨,但全是熱鬧吉利的話,氣氛很熱烈。
清若蹭着枕頭,感覺到梁何氏已經不在身邊了。
今日是鄉試放榜日,家裏有考生,所以不出攤。
原本按梁何氏的計劃是一大早起來去等着張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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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她都不用過腦子,就知道梁星河考過了,應該還是解元,不然只是鄉試不至于一大早家裏這麽熱鬧。
她昨晚沒睡好,這會眯着眼沒一會又睡着了。
被敲門聲拉醒的時候已經感覺睡夠了,腦子不迷糊了,只是聲音還在沙沙的。
“進來。”
外頭已經沒有了早上的鬧騰,這會只能是梁星河敲門。
門打開,果然。
少年清俊的面容出現在視線中。
小姑娘縮在被子裏露出半張小臉,圓潤的眼睛還有些懵懂。
梁星河手搭在門扶手上,“還要睡嗎?”
清若搖搖頭,“不睡了。”
他帶起笑意,“那起來吃點東西,餓不餓?”
清若是穿着裏衫的,朝他勾了勾手指頭,“你進來一下。”
梁星河猶豫一瞬,到底還是更想靠近,把門推開一些進屋,條件反射反手關上了門。
“娘呢?”清若問他。
梁星河看着她,注意力也只在她身上,“去鄰居家去了。”
梁何氏要請人吃席,現下和謝大娘兩人周圍關系好的鄰居挨家挨戶請人去了。
梁星河走到她床邊,想要伸手幫她撥一下頭發,到底覺得有些不合适,抑制住了自己的手,背在身後雙手扣着。
清若懶懶的不太想動,仰着下巴問他,“中解元啦?”
梁星河看她仰着說話費力,伸手從邊上拉了個椅子過來坐下,點點頭,“嗯,聽到啦?早上夫子來通知的。”
梁星河似乎有些試探性的和她說,“官府那邊會給一個牒文,嗯,解元到府學可以減一半的束修。”
清若嗯嗯應聲,“我知道,過了鄉試縣裏也沒太好的夫子了,肯定要去府學啊。”
梁星河珉唇,猶豫、“我是說,那你、你們呢?”
清若看出他的躊躇,“等娘回來再和她說說,我之前和她提過,她有些不願意,這地方她習慣熟悉,再有,她舍不得爹。”
小姑娘願意去,梁星河便舒了口氣,梁何氏舍不得爹,現下卻只會更舍不得他和清若。至于換地方,人不要整日閑着瞎想就還好。有事情做着就會認識新朋友,日子有盼頭。
清若坐起身來,梁星河下意識垂下了頭,她掀了被子起身,穿鞋。
白皙嬌嫩的腳出現在他視線中,而後套上了繡花鞋。
梁星河擡頭,小姑娘穿的還挺合身。
撥了撥頭發,一本正經朝他拱手,“恭喜,十年寒窗算是有了個好的交付。”
梁星河笑起來,這一早上到這個時刻才有了些切實真切的興奮。
站起身,也朝她拱手回禮,“謝謝,也算是拿到了讀書圈子的第一張通行證,會繼續用功努力的。”
“早上蒸了包子,煮了粥,收拾收拾出來吃些。”他說完等着她回應,小姑娘點頭之後他才擡頭摸了摸她的頭發。
清若還不高興,“別摸頭啦,總感覺越摸越長不高。”
少年藏着笑意,沒反駁他,轉身出門給她穿衣服。
家裏出了解元,雖不至于鑼鼓喧天,但因為是小縣城,周圍鄰居亦是相識幾十年,還是熱熱鬧鬧辦了席,老家原本往來頗少的親朋好友知道消息的都有些來了祝福。
前前後後忙活了好幾日,總算是清閑下來了。
家裏辦席,不少人都是帶着賀禮和賀銀來的,像是吃食這一類的就收下了,大家分着吃了,其他的梁何氏覺得大家關系好,不收人家尴尬,收下也沒事。清若堅決不許,并且惡人她來做了。
梁何氏雖然覺得有些過,但也沒說她。
梁星河看着小姑娘提着禮盒追出老遠硬是塞回給人家,那似乎不通人情世故的頭鐵狀态,半點沒有平日做買賣圓滑随和。不可控露出笑意,聲音裏是嘆慰般溫柔,“娘,我要是日後走高一些,進入官場,今日這些,都可以放大數十倍成為攻擊我的利器。”
梁何氏站在他旁邊,原本看着清若那股子完全不在意和人直接鬧翻臉的狀态正在嘆氣,這會聽完梁星河的話瞪大了眼,“真的啊?”
梁星河依舊看着清若,她把東西塞了回去,人家肯定不太高興,嘟嘟囔囔走了。她倒是好像無事發生般悠着手一逛一逛的回來。
沒轉頭,點了點頭,“若是過了會試,送的東西就不是這般小打小鬧了,現在收下,過了會試也要收。那還有殿試呢。”
梁何氏現下還不太理解後果性,但至少有了個模糊的概念,并且知道了界線在哪,這會拍了拍胸脯,“還好你妹妹給擋了。”
小姑娘已經走到了近前,就聽見後面一句,“擋什麽?”
兩人都搖搖頭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她也不追問。
之後便是和梁何氏商量去省城的事。
府學每年六月中旬開學,若是舉家到省城,首先便是住的地方,剛去肯定是租賃,要保障沒什麽大問題短期內不再搬,不了解的情況下梁星河和梁何氏都覺得光是這一項就不簡單得花很多時間精力。
兩人同她商量去省城之事,梁何氏第一反應居然是問,“那馄炖攤怎麽辦?不擺了嗎?”
清若搖頭,“這的肯定擺不了,看謝大娘做不做吧,她做的話桌椅那些便折價賣給她,那些東西咱們也拉不走。”
梁何氏下意識皺眉,就想問那一家人這麽生存,還要供幺兒讀書,府學她是聽梁合說過的,需要的書本紙張都更多也要求更高。但是幺兒在邊上,她沒問出口。
清若擡手握住了梁何氏放在桌上的手,“我想着,咱去省城先穩定下來,穩定下來之後看看有适合的,就租一個店面,也招一個夥計,這樣就不用每日出攤回家的折騰,何況在省城要賃一個帶院子的恐怕價格不便宜。”
梁何氏現在就念着她的馄炖攤,“那咱這些老顧客怎麽辦,若啊,不然你同幺兒去吧,娘就在這。”
梁星河下意識蹙眉。
清若倒是還帶着笑意,握着她的手晃了晃,“娘您糊塗了啊。”
兩個人都被她說懵了,不明所以看着她。
清若笑着開口,“娘,咱們一開始賣馄炖是為了什麽,現在可別本末倒置。”
梁何氏有些不太理解這個詞的意思,小閨女軟了聲音,拉着她的手嬌嬌道,“咱們是為了讓我哥安心念書才支的攤子,現在好不容易能去府學了,反而要因為這個攤子攔着他或者讓他讀書不安心麽。”
梁何氏看着兩個孩子,嘆了口氣,“娘是有些糊塗了。”
她拉着清若的手,用力握了握。
世人庸俗是常态,她的小閨女卻一直清醒且溫柔有力。
站在母親的角度,讓她很難不反思,不心疼。
梁何氏是這樣,梁星河也是這樣。
決定好要去省城,一家人變開始忙活張羅了。
晚上梁何氏去找謝大娘,清若和梁星河去當鋪掌櫃家送東西,表示感謝也是道別。
兩人出來時候天色已晚,月光皎潔鋪着淡淡一層銀光,繁星閃耀。
五月間晚間的風已經帶上了春季的暖意,不急不徐,拂到面上是剛好的舒适。
兩個人說着話沿着街道慢慢往家裏走。梁星河不知道看見了什麽,嘴角勾起,轉身朝她伸手,“小老板能不能給支點工錢。”
她挑眉問他,“幹嘛?”似乎不大樂意。
他話語緩緩,“買點重要東西。”
清若打開錢袋,低着頭動作間問他,“要多少?”
他還沒回答,她已經拿了一小塊碎銀放在他掌心裏,還問道,“夠不夠?”
梁星河笑起來,“夠啦,謝謝小老板。”
轉角處,是糖鋪。
阿婆不在,老爺爺守着,手裏拿着蒲扇慢慢搖着攆周圍聞着甜味圍着的小飛蟲。
“爺爺,拿些酥糖。”
爺爺聽着耳熟,眯着眼瞧他,“喲,咱們小解元啊。”動作迅速的給他裝了酥糖,還多給了幾塊。
梁星河買糖,清若跟在後面等着他。
他回來把剩下的銀錢遞給她,“喏~”
而後跟過來一塊酥糖,“張嘴。”
清若張嘴,酥糖長條狀,一塊她一口就咬了三分之一。
剩下那塊梁星河直接塞自己嘴巴裏了。
咬得咔擦咔擦,“酥糖是挺好吃。”
兩個人踩着月光往回走,梁星河突然開口,“突然感覺,一生賣糖也挺知足。像阿婆和爺爺這樣,賣一生甜。”
清若偏頭看他,少年沒轉頭,下巴稍擡,看着遠處夜空中的月亮,“世人總覺得星辰是圍繞着月亮才發光。”
“不然呢?”這會的風太溫和舒适,清若懶洋洋的,慢吞吞的接話。
“或許,月亮是為了保護某一顆小星星才那麽努力的發光吧。”
不是書呆子的邏輯,卻是讀書人的純粹浪漫思想。
他偏頭喂她糖吃,“你要少對我好一點。”
清若睨他,“對你好還有錯咯。”
少年搖搖頭,“沒錯。”手指輕輕撥掉她嘴角的糖渣,“但我總是覺得這樣自己很讨厭。”
清若彎着眉眼笑起來,“沒有,那是你的錯覺。”
梁星河稍微低着頭,和她對視,少年清亮黑潤的眼眸深處藏着細致的溫柔虔誠。
“再等等我吧。”總覺時間太慢,這一日一日,要搭個金屋,要藏嬌,要握住讓小玫瑰日日驕橫肆意的溫暖。
**
我要握住這世間萬物的偏護。
予你。
——【黑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