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
胡绫第一反應就是拍大腿。
“果然是割的吧!我就說怎麽這麽不自然!”
趙路東:“他換項目了。”
“正常。”白明皓不甚在意,懶散道了句“鼻子上拴繩的狗”,輕飄飄離去了。
胡绫的眼神不自覺地跟着他走,趙路東看她一臉傾慕的神态,伸手掐着她的脖子,硬給掰回來。
“眼睛要長人家身上了。”
“哪有……”胡绫剛開始不認,停了一下,又小聲說:“我感覺白明皓有時候特別帥,你覺得呢?”
“哦,是嗎?”
胡绫專注捧一踩一。
“尤其是跟你一對比。啧,人家就像天上的白月光,懂嗎?”
趙路東自己玩電腦。
“不太懂。”
“裝傻是吧。”
趙路東斜眼看她。
“要不你去找白明皓給你開工資吧。”
胡绫:“你看你看,唠唠就急眼,怎麽這麽小心眼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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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路東簡直被她逗笑了。
“行,我小心眼。”
說完,也不跟她惹氣了,起身走了。
胡绫盯着他,比剛才盯白明皓專注多了,她從這背影中品出一絲冤屈的味道,覺得自己能樂呵一整晚。
過了幾天,Bki可能是被菜瓜弄煩了,想到了一個自以為萬全的解決方法——他偷偷換了服務器。
他從東南亞服換到了亞服。
對此,他跟粉絲們的解釋是東南亞服的外挂太多了。
其實有點解釋不通。
衆所周知PUBG裏東南亞服是最簡單的服務器,玩家平均水平低,外挂數量也在一個可控範圍內,一般混子型主播最喜歡到東南亞服來炸魚,吃雞率非常高。
日韓服的外挂最少,但是高手多,水平不過關的主播不敢來這邊。
而亞服的水平介于這兩個服務器之間,是人數最多的服務器。除了漫天外挂,當獨狼的,槍法如神的,殺隊友搶裝備的……奇葩比比皆是。
Bki竟然為了躲避菜瓜,離開魚塘,步入亞服這個人間煉獄,也是超乎了衆人想象。
胡绫覺得他這就是認慫了,她以為此事可以就此了結了,但她低估了菜瓜的韌性。
菜瓜在知道這個消息後,第一時間也換到了亞服。
起初胡绫還奇怪,為什麽菜瓜特別容易碰到Bki。後來她才知道,每天晚上菜瓜都雙開着Bki的直播,跟他同一時間排游戲。他随時随地盯着Bki的排名,及時調整自己的分數,總之目的就是要盡一切可能跟Bki排到一局裏。
而如果在同一局游戲裏,只要看到Bki被擊殺,菜瓜也會馬上自雷,等着他一起排下一局。
煞費苦心,風雨無阻。
Bki的直播時間很長,幾乎天天都能碰到菜瓜,最可怕的一次是Bki找了幾個朋友組排,被菜瓜單人四排清繳了全隊。
Bki被打到心态爆炸,破口大罵,說菜瓜不僅開挂還窺屏!
“怎麽會有這種人!瘋狗嗎!咬着我不放!”
其實菜瓜只是在等Bki排位的時候才會看他直播,但他沒有跟別人解釋,因為解釋也沒用。
微博裏第一條裏罵他的評論已經快破兩萬了,菜瓜不聞不問,他一門心思就是堵Bki。Bki換什麽服務器他就跟着換什麽,Bki打多少分的分段他就跟着打多少分。
就像鼻涕蟲,黏上就甩不掉。
至此,胡绫總算是領悟萱子所說的,菜瓜在游戲問題上很倔的意思了。
我就是死,也要甩你一臉血。
“行啊這小子。”菜瓜的種種表現特別戳趙老板的點,他再次評價:“招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他對我胃口。”
可能是從來沒在直播圈裏碰到過這麽軸的人,Bki快被菜瓜逼瘋了。
怎麽處理……
不播了?肯定不可能。換個游戲?更不可能。
可每次跟菜瓜碰頭,不管Bki再怎麽說菜瓜開挂窺屏,但一次沒贏過也有點太難看了。何況他說菜瓜開挂那麽久,菜瓜的號被粉絲們24小時監控,卻完全沒有要被封的意思。
後面幾天時間,Bki開始找人寫軟文,把菜瓜描述成一個陰險邪惡,因為嫉妒他所以處處找麻煩蹭熱度的小人。他拉了很多同公會的主播聲援自己,聲勢浩大,菜瓜一時間成了衆矢之的,被罵得狗血淋頭。
可他仍然毫無退縮的意思。
不用廢話,你播嗎?
你播,那老子必排你。
後來Bki實在沒辦法,排隊之前都要搞黑屏,跟觀衆聊些有的沒的,然後不經意間點準備。
他見菜瓜的次數少了,但每晚總會有那麽一兩次“轉角遇到鬼”。
菜瓜重新登上微博,發了一條置頂——
“每天殺一遍,幸福到永遠。”
胡绫一方面覺得特別解氣,但另一方面,她看到直播間裏Bki越發沉默的臉,總覺得他還要使陰招。
又過了一周,菜瓜的假期結束了,回來店裏。
多日不見,他又消瘦了不少,神情陰郁。
他拿出手機,說:“你們看。”
菜瓜收到一條陌生人的信息,發件人說自己是Bki的助理,想跟他和解,讓他開個價。
趙路東問:“你怎麽打算的?”
菜瓜沒說話。
趙路東靜了靜,說:“你打算拿錢跟他和解?”他夾煙的手沖手機比劃了一下,“這人什麽來路還都不清楚呢。”
菜瓜說:“我讓他先給我打5000塊錢,他二話沒說就打了。”
趙路東眉頭微蹙,“你已經收到錢了?”
菜瓜點頭。
場面一時陷入沉默。
萱子看到趙路東臉色不太對,以為他怪菜瓜慫了,連忙出來解釋說:“東哥,不是菜瓜怕了,是他媽媽最近要動手術,需要用錢……”
趙路東:“手術?”
萱子:“阿姨前兩天說頭疼,去醫院查說是什麽蛛什麽膜出血了,在腦部,有點危險,需要馬上動手術,我們現在缺錢。”
趙路東眉頭擰得跟麻花似的。
“你缺錢跟我說啊。”
萱子垂頭:“我們也不能總麻煩你……”
又靜了一會,菜瓜開口道:“我已經決定了,Bki答應以後不再找我麻煩,也不在直播間提我了。我也覺得一直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正好現在還能幫到家裏。”
趙路東沉吟許久,說:“那就先這樣吧。”
胡绫一直在旁邊圍觀,見趙路東離開,悄悄跟了上去。趙路東回到二樓房間,胡绫後腳跟進屋,關好門,問他:“怎麽了?”
趙路東神色凝重坐在床邊,胡绫過去:“你覺得有問題?”
“說不準。”趙路東低聲道,“不過就我對馬天偉的了解,這人非常吝啬。以前他跟老白出去比賽,他因為500塊錢就把隊伍戰術賣給別人了。後來被老白知道,他還恬不知恥地說反正有你,對面知道戰術也沒法贏。他還要分老白200塊錢封口費。”
胡绫凝眉。
“太惡心了,白爺肯定甩他一耳光!”
“沒。”趙路東說,“老白拿了,200塊也是錢。”
胡绫:“……”
趙路東斜眼看她,諷刺道:“看來你完全不了解自己的白月光啊。”
胡绫:“……………………”
趙路東:“老白就好要錢,也他媽不知道都花在什麽地方了。”他彈了彈煙,又說回Bki。“反正馬天偉不是會乖乖給錢的人,而且這種大主播背後都有自己的團隊。菜瓜太年輕了,缺乏社會經驗,我怕他被人坑。”
一語成谶。
剛過兩天,事情就反轉了。
Bki就在直播間主動公開說菜瓜聯系他,要訛錢10w,他還把菜瓜發給他的短信公之于衆,上面清楚展現了菜瓜要錢的全過程。
Bki的助理将Bki的聯系方式給了菜瓜,Bki話術嚴密,在短信裏問菜瓜如果不給會怎樣,引誘他說出“不給你就永遠別想好好直播了”這樣威脅性的話語。
輿論壓力頓時激增。
菜瓜情急之下在微博上發消息,把之前Bki助理聯系他的短信發了出來,但Bki拒不承認那是他的助理,還在直播時把他助理找出來,讓他親自給粉絲解釋。
因為貼出了菜瓜的手機號,菜瓜這號算是報廢了,手機終日停機。Bki那邊的粉絲想盡辦法幫為Bki出氣,又挖出了菜瓜的各種信息。
“這人有個智障的媽!怪不得生出這麽變态的兒子!”
菜瓜母親早年受過外傷,導致腦損傷,留下不少後遺症,包括輕度弱智。
菜瓜在店裏刷到了這一條消息,之前不管怎麽樣都無所謂的少年,在看到自己母親被罵智障的時候,終于撐不住了,抱着萱子大哭起來。
辦公室裏又是一片煙霧彌漫。
老三樣。
趙路東窩在電腦椅裏抽,阿津蹲在門口抽,白明皓靠着牆抽。
胡绫坐在沙發裏,倒是沒有上次萱子事件時那麽慷慨激昂。而且她忽然也理解了,為什麽上一次跟前沿沖突,趙路東他們都是這種苦中帶木的形象。
這種爛事碰多了,是有那麽點發麻的。
胡绫一邊抽紙巾給哭泣的萱子擦臉,一邊想着,這網絡世界的紛紛擾擾,就像潮水一樣,去了一輪,再來一輪。明明沒有什麽實質性內容,隔着屏幕,各種深仇大恨就結下來了。
網線一拔,世界自然清淨了。
但這網線能拔嗎?肯定不能啊!
拔了網線,網吧還幹個屁啊!
“沒有這麽欺負人的!”萱子哭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太陰險了!”
胡绫拍拍她的背,幫她順氣。
“菜瓜現在怎麽樣?他好久都沒來了。”
萱子抽泣道:“他在家裏不肯出來。”她又哭了一會,心中痛苦無法宣洩。“菜瓜最恨別人說他媽媽,別的怎麽他都能忍,就這個不行。可不行又什麽都不能幹,他要難受死了!”
胡绫看着這一對小情侶,心裏也替他們憋屈。
她跟萱子說:“你最近看着點菜瓜,別讓他想不開。”
“我倒希望他想不開!”萱子狠狠攥着紙巾,“他去捅了那傻逼!判了就判了,多少年我都等!”
胡绫:“……”
“別扯淡啊。”一直沉在椅子裏的趙老板終于發話了,他的神色隐匿在煙霧之中,聲音低緩。“這話你在菜瓜面前別亂說。”
趙路東這種語氣說話時有種說不出的威懾力,萱子垂下頭,安靜片刻,又開始抹眼淚。
胡绫望向趙路東,希望他再安慰兩句。
趙路東把煙掐了,掏出一張銀行卡放桌子上。
“密碼六個零,這裏面有十萬塊錢,你先拿去。”
萱子擡頭。
“東哥……”
趙路東:“別的都放一放,正事要緊,先把阿姨的手術做了再說。”
萱子盯着那張卡看了一會,忽然一扭身子,又抱着胡绫嚎啕大哭起來。
屋裏愁雲慘淡。
趙路東聽了一會,低沉道:“……我是真他媽受不了女人哭。”他沖胡绫揚揚下巴,“帶她出去,讓她回家休息。”
胡绫把萱子領出去,一路上萱子咬牙詛咒Bki,胡绫很想一起罵,但感覺現在這種情況下兩人情緒都激動,容易壞事,便壓着性子溫言相勸。
她到路口給萱子打了輛車,把人送走,之後又在外面幹站了好一會。
快到年關了,可惜喜事一件沒有。
胡绫呼出白白的霧,天氣一天比一天冷,路邊有幾棵樹,葉子都掉光了,灰蒙蒙的,給人一種破敗之感。
趙路東出來的時候,就看見胡绫盯着樹梢發呆。
他本來在想菜瓜的事情,但是這個畫面讓腦子稍稍開了點小差。
胡绫穿着淺麻色的衣服,頭發披着,以一種特別文藝的45°角望着枝桠。當然,趙路東熟悉她的性格,他知道這素雅的一切都是幻覺,當這女人開口說話,世界就崩塌了。
一陣風吹過……
随着胡绫發絲飄起,趙路東清醒的頭腦忽然有瞬間的卡屏。
時間回溯,他莫名又想起了他們的年少時光。他們住的院子裏有一棵老桃樹,一到夏天小孩就會争着摘果子吃。胡绫作為院裏的“仙女”,不用親自動手,自然有男孩們争相恐後獻殷勤。
有一次胡绫放學回來,他剛好在院裏給趙婉苑的自行車打氣,胡绫指揮他給她摘桃,他沒理,胡绫就說要找趙婉苑告狀他去游戲廳。
趙路東被煩得沒辦法,只能去爬樹摘桃。
他記得那時候,她也是這個角度,全神貫注望着樹上。
最後他費了老大力氣摘了一顆果子給她,她一句謝謝都沒有,嘗了一口,嫌棄地說太酸,扔給他就回家了。
這死女人……
趙路東心裏一聲呵,朝她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