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間的精心調養,再加之元氣入體本身對體質的改善。如今的章弈看上去精致漂亮,小小的少年帶了一點雌雄莫辯的美。
顧凱風伸手便将人抱了起來:“這個孩子是誰家的?”
“是我家的。”顧青源脫口說道。
“嗯?!”顧凱風手一抖,以一種驚悚的目光打量着懷中的小孩:“這孩子至少也有五歲了吧?”
章弈停頓了半瞬主動回答道:“我七歲,也快八歲了。”
顧凱風倒吸了一口氣:“豎子!你是如何在九歲的時候……”
“……那是我徒弟。”顧青源單手掩面,簡直不忍直視。
顧凱風倒是沒像皇甫雲那般犯抽,只是将章弈放了下來:“胡鬧,你才多大?有什麽資格收徒?”
顧青源不以為意,笑吟吟說道:“長教為師,我既能教他識文斷字,幫他引氣入體為何當不來他師父?”
“你這是誤人子弟。”顧凱風搖了搖頭,并不贊同顧青源的輕率行為:“連先天修為都沒有突破就跑去收徒,習武一道艱難,越往後越難以精進。你修為不夠、體悟不全,自己都還在摸索階段,說到底會誤人誤己。”
“我能教他的自然會傾力為之。”顧青源回答的斬釘截鐵。
顧凱風表情一變,竭力維持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奈何身上殺氣太重,看上去更像是煞神入世:“這孩子骨骼清奇,倒是難得一見習武之才。給你浪費了,不如由為父親自來教。”
“……”沒見過老子跟兒子搶徒弟的。
章弈淡定地一拂袖說道:“師祖。”短短兩個字将這場莫名其妙的硝煙之争化為虛無。
顧凱風嘆了口氣,左手按了下章弈的腦袋,同時用另一只手解下了腰側的佩玉遞到他的手心當中,随即才對顧青源交代道:“那你記住莫要因此耽誤了自己的修煉。”
“父親。”顧青源皺了下眉,頗為嫌棄地将自己的手遞了過去:“我如今的修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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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凱風很快将手搭了過去,不過片刻便驚訝道:“鍛骨境圓滿?”
他離京時顧青源不過剛剛突破鍛骨鏡而已,以顧青源的懶散性格,當年光一個武者的境界就耗費了整整一年的時間才突破。
至于鍛骨境他以為自己這個寶貝兒子至少得耗費兩年的時間才可能突破成功……這才過去了月餘而已。
顧凱風表情複雜地問道:“兒子你嗑藥了?”
顧青源默默将手抽了回來,果斷轉移了話題:“父親,你帶這麽多兵是來接我的?”
“當然。”顧凱風長吸了一口氣接道:“不是,是為父又要出征了而已,你在家中要好生照顧你娘親。”
顧青源沉默了片刻:“……你才剛剛回朝。”
“為父這次回來另有要事,南疆那邊局勢未定。”顧凱風伸手揉了下顧青源的腦袋:“等我凱旋回來。”
“是,父親。”顧青源低聲應了一句:“早日回來。”
顧凱風笑了一下,伸手便将自己兒子舉了起來,重新放下之後便翻身上馬。
那數萬精兵列隊随在他身後,馬蹄揚起的沙塵很快将那一行遠征的人淹沒。
章弈站在顧青源身邊,緊緊地握住他的雙手,他忽然希望自己能夠再長大一點,像大将軍那樣将師尊抛起來,又該有多好。
宣武年二月,小侯爺顧青源帶三千精兵剿平伧儀山悍匪,寇首被押解入京城。
招出昌州一城便是悍匪真正的窩點,聖上大怒之下下令抓捕昌州城所有官員,只是當朝廷的軍馬趕到時,昌州城太守張鐵之已然自缢身亡,後續線索全部中斷。
數月之後悍匪寇首在天牢中消失不見,同樣失蹤的還有顧家旁系子弟顧景義。
同一時間在玉鸾公主跟顧大将軍的合力設局之下,宣武皇帝徹底清洗了京中太子餘黨。
中書郎将一家三百七十餘口人全部斬殺,只餘下一對雙胞姐弟。為此當今聖上皇甫湛賞賜顧家黃金千兩,與修行相關的珍寶無數,甚至賞賜了一本聖品的功法秘籍被珍藏入鳳起樓中。
顧青源回京之後才得到這個消息,只是那時候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他手上的茶碗直接摔成了數瓣。
顧家後來與新皇的恩怨本就因此而起,卻沒想到在他陰錯陽差的攪合之下反而将事情提前了。
當時章弈正在院中練劍,聽到茶杯的碎響幾步便返回了屋中,直接将顧青源被劃傷的手指含入嘴中。
卻不想顧青源很快将手指抽了出來,眼神複雜地看了章弈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章弈一向對別人的眼神跟情緒敏感,顧青源這一眼看得他渾身一涼,腳步微頓之下終究沒有追上去。
他下意識摸了下自己的心髒的位置,總覺得那裏有些鈍痛,就像是最在乎的東西丢失了一樣。
以至于顧青源去而複返時,章弈已經将眼睛徹底憋紅了。他頭一次沒有主動迎到顧青源身邊,只是定定地看着對方,那眼神當中帶着懼意也帶着倔強。
“男子漢大丈夫,誰許你哭鼻子的……”顧青源嘆了口氣,這是他最後一次因尚未發生的事情而懷疑跟忌憚自己的徒弟,不論未來如何都與此時的章弈無關:“對不起。”
“師尊,你是不是不要我了?”章弈的聲音裏面帶了一絲哭腔。“師尊,不要丢下我。”
顧青源愣了一下,彎身将人抱在懷中:“本侯此生只有你一個徒弟,所以……絕對不會丢下你的。”
“說話算話。”
“說話算話。”
那日的事情兩人後來誰都沒有再提起過,顧青源依舊精心地養着章弈,卻也以同樣的精力提升着自己的修為。
将軍府上下所有人都知道自家侯爺轉性了,同樣是大門不出二門不入,卻将以往打瞌睡的時間全部花費在了修煉上。
如果命勢不可改,那本身實力的強大就是他最後的籌碼。
就好像要把從前虧欠下來的修為一次彌補上一樣,兩人修煉的速度都以旁人難以想象地速度精進着。
将軍府的後院當中植了幾株梅花,早春一到落花就如雨下。
顧青源就在這桃花樹下打着瞌睡,旁邊的石桌上的青瓷碗中還擺着四喜溫好的酒,上面飄着幾瓣落花,以至于酒香當中還混了一絲花香。
“師尊。”章弈抱着狐裘走了過來,如今正是倒春寒,外面時冷時熱的很容易受涼。
四喜見章弈過來,很快打了一個禁音的手勢,随即便悄悄退了下去。
他已經習慣了跟這對師徒相處的方式,往往有章弈在的時候也不需要他從旁伺候,章弈服侍的可要比他們都細致周到的多。
十年轉瞬而逝,章弈如今已經拔高成少年的身量,跟顧青源站在一處時,甚至比對方的個頭還要稍猛一點。
與身高同樣與日俱增的還有他的顏值,原本精致的孩子被歲月雕琢出驚心動魄的美,将周身的氣度打磨得更加溫潤。明明還不是皇親貴胄,卻也因這副好模樣博了一個京城第一公子的名號,風頭還要在他師尊之上。
不過這些對章弈來說都只是浮雲而已,他小心翼翼地湊到單手撐着下颚假寐的顧青源旁邊,見對方沒有醒過來的意思,便輕輕地将手上的狐裘披在顧青源身上。
眼神比水還要溫柔。
顧青源從鍛骨境只用了兩年多的時間便突破到了先天,剩下歲月沒能改變他容貌分毫,以至于如今看上去還帶着一點少年才該有的稚嫩跟柔軟,只是棱角比當初鮮明了幾分。
章弈一直覺得他師尊才是最好看的人,即便是悠閑懶散的做派也蓋不住他一身的風華,就像是出鞘的利劍一樣美得攝人心魄。
他的動作再輕,但顧青源好歹也是先天的武者,在狐裘蓋到他身上時便醒了過來。
“回來了?”顧青源聲音當中還帶了一絲剛睡醒時的慵懶跟黯啞。
章弈眼神不自覺地暗了一下,身形同時後退了半步:“師尊。”
他又想起來一年前開始做的那種夢,而這一年的時間也讓他對情字從懵懂到清晰。
而夢裏的另一個主角從來都沒有變過,正是他如谪仙一樣的師尊。
章弈也知道自己這是大逆不道,所以在顧青源清醒時總是有意無意地拉開了自己與他之間的距離。
只是少年的心事越壓抑越洶湧,短短一年的時間就燃成了一片烈火,這樣下去他早晚會有控制不住的一天!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章弈:嘤嘤嘤。
顧青源:……
章弈:嘤嘤嘤。
顧青源:……你已經十七了。
章弈:嘤嘤嘤,師尊就不會丢下我了。
顧青源:……明明是你丢的為師好嗎?!!!!!!!!!
☆、歷練
顧青源扭過頭看向離自己數步之遙的小徒弟,眉頭很快皺在了一起。
章弈在近一年的時間裏與他不似以前那般親近的事情,他還是能感覺得到的,只是當對方如今已經長大了,所以多少需要一些私人的空間而已。
顧青源真正皺眉的原因卻是章弈的修為,按照金書所述章弈如今應該已經突破到先天了才對,為何還只是後天大圓滿的境界遲遲不見突破?
難道真是他這個師尊當的不稱職?阻礙了小徒弟的天賦?
顧青源很快将這個想法抹了過去……應該章弈如今的修為要比書中所述的紮實,另外他應該還需要一個突破的機遇。
如今已經到了那本金書開篇的地方,顧青源曾經多次進入空間查看過。他發現被篡改過的內容,會在應當發生的時間點過後消失不見,徹底變成一片空白。
對顧青源來說這應該算是最大的安慰了,只要命途可改,書中的內容可以銷毀,他就不用再擔心顧家會有覆滅的一天。
“師尊?”章弈見顧青源似乎在走神,便湊過去小聲地喚了一聲。鼻息間又聞到那抹熟悉的蘭香,章弈心神蕩漾了一下,趕忙直起了身體。
“怎麽了?”顧青源扣了一下手指,章弈便立刻将那碗沾了梅花的酒遞到他手邊,動作相當地娴熟。
章弈退回到顧青源後方,近乎于貪婪地看着對方:“我打算出去歷練一趟。”
顧青源聞言手指頓了一下,回頭問道:“你要出去歷練?”
章弈見顧青源回頭,很快垂首答道:“是的,弟子卡在後天大圓滿的境界已有一年之久,理當出去尋找機緣突破。”
“也好,閉門造車确實對你修行并無益處。”顧青源本就在想着章弈的修為遲遲沒有進境的事情,聞言自無不許。“那為師就陪你去一趟……”
顧青源話還沒有說完便被章弈截斷道:“師尊我打算自己去。”
“你什麽意思?”顧青源的聲音徹底冷了下來。
章弈苦笑了一下,若非最近的夢境越來越荒唐,令他不敢再這麽繼續呆下去,他又哪裏舍得離開師尊半步。“師尊,我想自行出去尋找突破的機緣。”
顧青源張了下嘴,這十年來章弈跟他寸步不離,他也已經完全習慣了身邊有這樣一個人。所以聽到章弈的決定時,下意識地将自己也規劃了進去。
為師修煉多年還未曾出去歷練過,正好一起……顧青源将差一點脫口而出的話咽了回去,生硬地扭過頭:“既然你決定了,何必再來問我。”
他連為師都不稱了,看起來是生氣了。章弈攥了一下手,強行壓下心底的那絲沖動。
如果可能的話他還想像十年以前那樣撲到師尊的懷裏面哭一哭,述說一下心底的委屈跟喜歡,但是他不能也沒有了那樣的權利……
章弈甚至不怕顧青源知道他那些過于大逆不道的心思以後打斷他的腿,只怕從此以後師尊再不肯理他。
只要有一絲這樣的可能,他都承受不起。
所以寧願暫時地離開,将那些心思從腦海當中徹底地驅逐出去。等他回來以後,就還可以将顧青源奉為最尊敬的師長跟最親近的親人。
顧青源像是反應過來自己的話未免生硬了一些,章弈如今已經長大成人了,自然不可能時時刻刻呆在他眼皮底下。
孩子大了,總是要飛走的。
顧青源油然地産生了一股為人父母的心酸感:“為師會叫四喜跟棋書将行李準備妥當,不到先天就不要回來。”
章弈聽得心髒疼,他想上前抱抱顧青源,哪怕會被對方當成沒長大的撒嬌也好,腳卻像是釘在了原地一樣,無法移動分毫。
他只能保持着這樣的距離,艱難地應了一聲:“是。”随即轉身走了出去,他怕再留在那裏會動搖自己的心智,以至于徹底改變主意。
顧青源手上還執着酒碗難得的愣起了神……徒弟要走了他應該做什麽?
這十年時間都用來養徒弟了,章弈這樣一走好像驟然之間沒有了人生目标一樣。
要不他也去歷練算了,偷偷的跟在……
咳……顧青源不自在地咳了一聲,将此想法默默地壓制了回去。
他曾經用一只手就能拎起來的孩子已經長大了,也總不能一直跟下去。
顧青源默默地将酒灌進嘴中,這酒怎麽好像有點苦?
與顧小侯爺出門一趟基本都要攜帶一大批的儀仗隊不同,章弈是要自己出去歷練的,自然輕車簡從,事實上也只有一人一馬跟一個包裹而已。
而四喜在顧青源監督之下準備的三輛馬車,全部都沒有用上。
等到将軍府的人反應過來時,章弈已經留書走了。
“既然這麽迫不及待,那便不必再管他了。”顧青源說完長戟脫手而出,直接紮進了一旁的樹中,那棵可憐的有人雙手環抱那般粗細的“小樹”就這麽嘎吱一聲地徹底折斷了。
四喜眉頭一挑,知道自家小侯爺是嘴硬心軟了,畢竟再怎麽生氣都是他一手養大的熊孩子……
四喜心思一轉,很快建議道:“侯爺不如派個人悄悄跟着小公子?”
顧青源一言不發轉身便往房間內走,只是走到一半時又停了下來,一臉糾結地問道:“你說派誰比較好?”
于是剛剛新婚,抱得美嬌娘的莊小将軍,還不等他拉着新媳婦被翻紅浪時,就被人從新房當中挖了起來,風塵仆仆地追着章弈走了。
他這輩子最倒黴的事情,就是曾經被留守在将軍府中,然後跟着顧青源出征剿匪,莫名其妙地一輩子綁給了這麽一個不靠譜的侯爺!
當初顧青源也沒問清楚章弈打算到哪裏去歷練,以至于莊小将軍在茫茫人海當中展開了尋人之路,歷經坎坷……還是沒找到人。
此事暫且掀過……
章弈并不知道自己差點被人跟蹤了,他在離開京城之後不久便将一身綢緞全部換成了粗布麻衣,将那匹帶有荒獸血統的駿馬也換成了普通的腳力馬。
直接将自己不顯山不露水地藏進了百姓當中。
章弈這次出來歷練其實并不止他一個人,他身邊還跟着一個年紀輕輕的小道士。
這小道士道號出塵,卻偏偏生了一張理應入世的臉,唇紅齒白的面貌還配了一雙桃花眼,任誰看了都得道一聲妖孽。
章弈還是四年前被這小道士纏上的,那時候出塵非得要給他算上一卦,卦不解完便不讓他離開。
那時候章弈已經跟了顧青源多年,性子裏原本的陰沉已經被徹底的打磨跟壓制了下去,待人處世上溫潤随和,被纏得無法便只好等出塵算完。
這一算卻偏偏算出了真龍入世的簽。
出塵将卦盤一收,就此跟上了章弈,頗有當年章弈尾随顧青源的架勢,趕都趕不走的。
章弈一開始還會覺得厭煩,但他後來發現這小道士也是個有真本事的。不光精通蔔算一道,可通達天命,在修煉一途上也另有法門。
經他所述的內丹修煉法決與《混元訣》配合之下可渾然一體,這也是章弈遲遲沒有進階的最主要緣故,雙修之下章弈要遠勝同階之人。甚至因體內有內丹可以源源不斷地提供元氣,可以越階打敗先天的高手。
章弈本來想将這種修煉的法門教給顧青源修煉,但出塵卻告訴他這種法門不能跟無相功法同時修煉,他這才作罷。
當初因為顧青源無法修煉,章弈曾經想過也放棄修煉內丹,出塵被逼無奈之下練了許多丹藥給章弈。
這些益氣強身的道門丹藥當中甚少含有雜質,比玉鸾公主跟大将軍尋給顧青源的丹藥還要更勝幾分。不得不說這幾年顧青源依舊保持着少年的模樣,不光是因為他突破了先天修為,跟這些丹藥也脫不開關系。
章弈感激之下也就默認了小道士的随性,甚至将其當成了除了顧青源之外最親近的摯友。
“章施主,貧道剛剛已經算出你的機緣在東南方向,武澤秘境當中。”出塵将手上的浮塵向後一甩,桃花眼微微上挑看向換了一套着裝的章弈。
武澤秘境是大佑朝境內的一個小秘境,當中兇獸巨多,最中央的兇獸也都達到了先天的能力。
秘境當中除了兇獸之外還有各種奇花異草,很多極品丹方當中所需的草藥都可以在秘境當中尋到。
章弈淡淡地看了出塵一眼,那些草藥大概才是對方指出這個方向最主要的目的。
出塵被他看得臉一紅,頗為羞澀地說道:“章施主,貧道需要一味草藥才可煉制出能夠助你突破到先天修為的含元丹。”
“嗯,那就走吧。”章弈出來歷練的最主要目的是為了讓自己冷靜一下,以免對師尊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來,去哪裏倒是沒有太大的關系。
出塵松了口氣,默默擡頭看了一眼蒼穹,如今正是風雨如晦,就差一個真龍出海的時機了。
作者有話要說:
賣萌劇場:
章弈:師尊,我要走了。
顧青源:為師知道了。
章弈:師尊,我要走了。
顧青源:走吧走吧!
章弈默默走了。
顧青源:滾回來!誰讓你走的!!!
章弈:……
(口是心非神馬的,真的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