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你們看沒看見熱搜?他們都說頂替徐洋競賽成績的人是林恩靜,真的假的啊?”
徐洋,就是那位打舉報電話,在網上發文的女生。
“不會吧,林恩靜不是和她一起去競賽班來着,成績也差不到哪裏去吧。”
“其實我聽競賽班的同學說,林恩靜的成績,一直在班裏墊底的,沖三等獎還勉強有可能,這次能得一等獎……水分很大。”
“真不敢相信,咱們這個時代的居然還能有頂替成績的事發生。”
衆人唏噓片刻,各回各的位置準備上課。
班上雖然平靜了些許,但網上卻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原因無他,只是有人順着林恩靜扒到了她的父母。
父親林重是望京市教育局局長,母親孟倩是市三小的校長。
更是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把那天蘇若,林恩靜和許朗三人對峙的視頻發了出去。
【所以她不止成績靠爸爸,談戀愛還得靠爸爸?以權謀私還能這麽用,真是長見識了。】【靠!這男的典型的鳳凰男啊!自己還先委屈上了。】
【這就是普信男嗎?都說了不喜歡他怎麽還腦補啊。】
【他倆是真配啊,一個腦補小姐姐喜歡他,一個腦補小姐姐喜歡她男朋友,小姐姐可真慘。】【大家先別歪樓!她今天搶了別人的競賽成績,明天就能搶其他人的高考成績,甚至是大學期間的各種獎項。我們身邊不止一個林恩靜,有多少人的未來都毀在了像她這樣的人手裏,難道所謂的公平和規則,只是給我們這種普通家庭的孩子所設立的嗎?】【樓上說的對!我們都去給省教育廳和國家教育部打電話,這件事必須要查清楚!林重敢給自己的女兒搶成績,估計這樣的事也沒少幹。】網絡上的關注度愈演愈烈,起初與林恩靜一家的相關詞條一直被撤,可随着官方媒體逐漸下場,開始立案偵查,這些詞條就慢慢不再動了。
但按照以往經驗來看,網民們對一件事情的關注度有限,有些人跟着抨擊幾天就不再在意,熱度就自然下去了。
但這次的事情很神奇,每當熱度稍褪的時候,就會出現點兒消息,把熱度又頂了上去,讓人不關注都不行。
而且通過那條放出的視頻,很難不讓人往校園霸淩的方面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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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相關部門調查林恩靜父母渎職,受賄的時候,大家都讨論起了霸淩的事情。
林恩靜為此還給蘇若打了個電話,通話十分鐘,辱罵八分鐘,剩下一分半在崩潰尖叫,還有三十秒留給了一句話。
“蘇若,如果知道跳樓摔不死你,我當初就該弄死你!”
哇!這年頭還有上趕着送證據的呢。
這是蘇若沒想到的,直接反手一個上傳,把這段音頻發上了微博。
她并沒有多說,只寫下了一句:【我曾經以為死亡可以結束一切,但現在我才知道,死亡只會讓作惡者繼續逍遙法外,我要活着,看他們受到應有的懲罰。】【這是視頻裏的那個女生吧,當事人都出來錘了,林恩靜校園霸淩沒跑了吧。】【蹭熱度的吧,早不出來晚不出來,偏偏人家出事了之後才來摻一腳。】【評論區有人是林恩靜小號吧,惡臭都要頂出天了。】
【抱抱妹妹,壞人一定會受到懲罰,你以後要好好生活呀。】興許是因為林恩靜自己爆了,有些按捺不住的國際高學生也紛紛站出來,講述他們曾見過的霸淩現象。
而将一衆網友的憤怒值刷到頂峰的,是一個小號發出的手機視頻。
視頻明顯是偷拍,畫面是蘇若跳樓之後,以林恩靜為首的幾個學生在實驗室裏聊天。
有人擔心這次的事情被人爆出去。
林恩靜卻沒當回事,說:“我爸已經給校長打過電話了,他會去組織老師開會,警告所有師生閉嘴。”
“那萬一……”還是有人擔心。
“沒有萬一。”林恩靜輕蔑一笑,“除非他們不想在望京當老師或者讀書了。”
她看了眼身邊的人,又給他們吃了一劑定心丸,“我爸已經讓校長把所有監控全部銷毀,就算有人出去亂說,沒有證據,誰能把咱們怎麽樣。”
教室裏一時沒有人出聲。
見狀,林恩靜又說道:“再說了,蘇若是感情受挫,學習壓力太大才跳樓的,跟咱們有什麽關系?”
“也是,蘇若以前挺開朗的,成績下滑之後就不愛說話不愛笑了,估計是有點抑郁吧,不都說患了抑郁症的人經常想死嗎?估計她就是。”有人開始附和。
“我也記得。”又有一個人站出來,“之前她人緣也不錯,但後來大家都不約而同的疏遠了她,現在想想應該是她性格的問題,要不然大家也不會都孤立她。”
有人開了口子,其他人也有樣學樣的附和起來,不知是真這麽覺得,還是只有把過錯都推到死去的蘇若身上,自己的負罪感才能減輕。
“哎呀,別聊這些晦氣的東西了。”林恩靜笑道,“我聽我爸說咱們學校有幾個學校的保送名額,你們看看,都想去哪個學校啊。”
之後幾人先是讨論了會兒學校,就把話題轉到周末去哪兒玩了,視頻也到此終止。
【這真的是讀高中的學生嗎?為什麽能壞成這樣,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居然就這樣輕飄飄的揭過?】【高中生不背鍋,我讀書的時候撐死了就想想怎麽逃課,人命什麽的可一點兒都不敢想。】【我覺得是有樣學樣吧,你看叫林恩靜的那個女生,恩威并施,一看就是跟她那個當官的爸學的。】【你聽聽他們說的話,居然把過錯都推到受害者身上,他們要是我孩子,我非得給他們送監獄裏去!】【女兒霸淩同學不制止,出了人命幫着遮掩,甚至不惜堵住一個學校的嘴,現在還頂替別人多年心血換來的競賽成績,這樣的教育局局長,真的配嗎?】【他配個溜溜球!你聽那女生最後說的,明顯就是用保送名額拉攏那幾個學生,這麽熟練,我估計他爸沒少幹這事。】【我還是不敢想象,一整個學校,居然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為蘇若作證,為什麽人能壞成這樣啊。】【畢竟局長一家用前途威脅人,沒有人不害怕吧。】
【我已經把ID改成了“林重一家今天坐牢了嗎”,他們不坐牢,我絕不改名!】【在林恩靜坐牢之前,我就在微博住下了。】
霍忱手指輕輕一點,退出微博,打開微信上不久前才聯系過的人,痛快的又轉過去一筆錢。
霍忱:【做的不錯,繼續保持。】
對方回了個“叩謝甲方爸爸”的表情包。
霍忱剛打算收起手機,就看見蘇若發來了消息。
蘇若:【謝謝你幫忙,等事情過去請你吃飯。】
霍忱笑了笑,回複:【好啊。】
隔了幾秒,又跟了一句:【蘇若,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陪你一起。】-
這個年注定不太尋常。
不僅蘇若作為受害人去派出所配合了解情況,國際高上至校長,下至清潔阿姨,都去派出所跑了個遍,就連一中的部分同學也去了趟派出所。
更辛苦的是派出所的民警們,不得不開始了加班模式。
蘇若去的那天是大年初一,蘇文佑和黎玉陪她一起。
在派出所裏,他們看到了蘇若曾經遭遇過的一切。
所有監控視頻都是國際高的校長交出來的,當初林重讓他把所有監控銷毀,他為了自保,把還沒自動清除的視頻保留了下來,如今都成林恩靜聯合同學霸淩蘇若的證據。
為了不造成蘇若的二次創傷,這些視頻并沒有拿給蘇若看。
蘇文佑幾次不忍再看下去,都是黎玉堅定地說要看完,即使哭的淚眼模糊,肝腸寸斷。
蘇若坐在大廳等他們,看見蘇文佑扶着腳步虛浮的黎玉出來時,趕緊起身過去。
“……媽。”看着眼睛紅腫的黎玉,蘇若鼻子一酸。
黎玉咬着唇看向蘇若,目光飄遠又拉回來,最後撲過去一把抱住蘇若,哽咽着說:“若若,是媽媽對不起你,讓你受了那麽多苦。”
“媽,若若從來沒有怪過你。”蘇若哽咽道,“我們都沒有做錯過什麽,該道歉的人是他們。”
“對,對。”黎玉放開蘇若,擦幹臉上的淚水,看向跟着出來的民警,堅定說道:“我們不接受和解,林恩靜既然沒有父母教,那就讓法律教她,如何做一個人。”
從派出所回去之後,黎玉就回房間休息了。
蘇若陪蘇文佑坐在客廳,電視裏正在重播昨晚的春晚。
“若若的事情,也謝謝你。”蘇文佑首先開口。
“其實我也沒幫上什麽忙。”蘇若說,“我跟林重之間的懸殊過大,有很多事做起來都很難,如果沒有您找到他渎職的證據,事情也不會這樣順利。”
“不,你已經做的很好了。”蘇文佑帶了些許笑意,“現在許朗和林恩靜為了減輕自己身上的罪,已經開始狗咬狗了,他們咬的越瘋,我們才有更大把握讓他們在牢裏待得越久。”
興許是覺得自己跟一個孩子說的太多不好,蘇文佑沒有再說下去,“我們能相遇,也是一場緣分,從今以後,我和黎玉會把你當成自己的孩子,希望你也把這裏當成家。”
“嗯,我會的。”蘇若點頭。
“好了,累了一天,回房間休息會兒吧。”蘇文佑催她回去。
蘇若回房開了燈,往床上一倒。
今天黎玉抱着她哭的時候,讓她無可避免的想到了她的娘親韓櫻。
娘親是個很溫柔的女人。
這是韓櫻在蘇若腦海裏的印象,年幼時蘇震總是很忙,沒時間陪她們母女。
所以她在七歲前,常見人除了教書先生就是韓櫻。
她小時候很調皮,不好好讀書寫字,總愛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想要做個俠女,為此得罪了不少世家子弟。
蘇震知道後總是罵她不成器,甚至還要她跪祠堂,可娘親不僅不責罰她,還會問清她為什麽打人,如果錯不在她,娘親就會當面反駁蘇震,把她帶回院子吃點心。
那時的娘親會給她縫補衣服,做好吃的點心,幫她弄最好看的發髻。她總是說:“若若,娘親不求你名滿天下,只願你平安健康,做人無愧于心。”
後來啊,她們去了漠北。
娘親依然很溫柔,只是不再為她補衣服,不再做好吃的點心,也不會再幫她梳頭。她總是坐在床上看着窗外,時不時的掉眼淚,盼着有人來,又盼着人不來。
有時蘇若去房間看她,她會摸着蘇若随意束起的頭發,輕聲說:“是娘親沒有照顧好你。”
蘇若總是笑嘻嘻地說:“我已經這麽大了,能好好照顧自己了。”
可是後來蘇若發現,她每次這麽說,娘親都會避開她偷偷地哭,打那以後,蘇若就不再這麽說了,甚至很少去她的房間。
也許娘親不看到自己,就會少哭一次了。
再後來,娘親的身體越來越差,甚至已經到了藥石無醫的地步。
蘇若記得那也是個冬天,娘親院子裏的大夫去了又來,最後都搖着頭開不出方子。
她守在娘親床前,聽她颠三倒四的夢呓。
“若若,娘親對不住你,虧欠你太多。”
“若若,莫要學我這樣過一輩子。”
“若若,等來年開春,為娘給你裁新衣。”
“若若,來生莫要與我再做母女了。”
那時的蘇若嚎啕大哭,跪在大夫面前,請求他們救救娘親。
可他們沒一個人有辦法,她聽到他們小聲講:“除非是大羅金仙下凡,否則沒人救得了。”
蘇若愣了片刻,最後看了一眼韓櫻,悄悄從房間退了出去。
漠北人信奉神靈,傳說從雲霧山山腳下一步一叩首至山頂的天神廟,天神看到你的誠心,便會庇佑你,成全你的心願。
蘇若從不信這個說法,此時卻不得不信。
她躲得過別人的視線,卻躲不過霍忱。
霍忱跟着她策馬疾行至雲霧山,一步一叩首,歷經三個時辰爬到山頂。
她無比虔誠地跪在天神像前,希望天神能庇佑她的娘親,祛病消災,平安康健。
可是,她冒着風雪策馬回家時,遠遠地望到,家門口挂起了白色的燈籠。
求神拜佛,最是無用。
蘇若擡起手腕遮住雙眼,企圖遮住洶湧的熱意。
“咚”的一聲,有石子砸中了她的玻璃。
蘇若起身抽了紙巾按壓在眼睛上,等呼吸順暢才起身拉開窗戶。
呼嘯的寒風迎面吹來,蘇若眯起眼睛朝外面看去。
路燈下站着仰着臉的霍忱,脖子上系了條大紅色的圍巾。
他看見蘇若拉開窗戶,露出大大的笑容,從兜裏摸出一個紅包朝她揮了揮,用口型說:“新年快樂。”
大團大團的白氣從他唇邊冒出來,将面貌都模糊了。
明明是該開心的時候,蘇若卻無法控制情緒,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