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女知青
葉綿行走在鄉間，微風拂面，帶動她細碎的鬓發。
田野裏，還有三兩個頭戴鬥笠的漢子在勞作，葉綿掃了一眼，準備收回目光，忽地就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是……
程北？
不遠處，程北頭戴鬥笠，身上套着亞麻色的粗布衣，款式是無袖的，露出線條流暢的古銅色雙臂，一舉一動連帶動手臂上結實的肌肉。
想到幾天前那古銅色手臂箍住自己的腰身，葉綿的臉下意識地熱了起來。
從那天後，她就沒有再見過程北，不是她不想，而是她剛剛上手教書的工作，還沒有完全适應，抽不出空去尋程北，而且也尋不到什麽好理由。
卻不想今天因為送張二妮回家，她換了條路回知青點還能在路上遇到下田的程北。
葉綿想了想，緩步走了過去：“程隊長，你在做什麽？”
忙碌完的程北準備收工，剛直起身子就聽到了熟悉的甜軟嗓音，擡眸就看到身穿淺色上衣的葉綿。
她一如既往地紮着兩條麻花辮，盈盈垂在肩膀上，那張瑩白的小臉嫩生生的，潋滟的眸子裏似乎閃動着喜色，她就這麽看着自己，程北只覺得背脊僵硬，心髒仿佛被什麽柔軟的東西包裹住，讓他不受控制地沉淪其中。
他深深吸了口氣，平複這股躁動的心情，面上卻無任何異常，“葉綿，你怎麽到這兒來了？”
這個時間點，她應該是回到宿舍吃飯了。
“剛送一個學生回來，程隊長呢？”
“這幾天是播種的時節，家裏抽不出什麽人，我過來幫忙。”
家裏，應該是程德軒村長家吧？
Advertisement
葉綿心中了然，輕輕哦了一聲，“程隊長這是忙完了？”
“嗯。”程北收了收工具，想到他回家和葉綿回宿舍也是一條路，心念微動，可還沒等他開口，就聽見對方甜軟的聲音。
“那一起？”
話音一落，一陣微風吹來，葉綿細碎的鬓發俏皮的晃動，她就立在自己不遠處，亭亭玉立，分外美好。
程北看得出神，在對方疑惑地詢問一聲後，素來淡定的表情裂開，閃過一絲慌亂，倉惶地移開視線後，他故作淡定地嗯了一聲。
葉綿在他不開口時一顆心高高提起，生怕被程北拒絕，但在他答應後，一絲喜色閃過，速度之快，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異常。
兩人一道行走在并不寬大的黃土路上。
一開始，他們都沒有說話，還是程北罕見打破了沉默，主動提問：“在學校還适應嗎？”
葉綿一愣，随後打開了話匣子，同程北說起了自己在學校的事情。
期間，程北一直在安靜地聽着，但餘光卻一直緊緊地盯着那張神采飛揚的小臉，喉結不自覺地一滾。
不知不覺的，兩人快走到了分岔路口。
他們得分開了。
程北忽地有些不舍得，接着聽到葉綿說起供銷社時，不知想到了什麽，黝黑的眼瞳微微一亮，開口道：“你想去供銷社？正好我後天也要去一趟，一起？”
他們村裏沒有供銷社，而是附近四個村共用一個，供銷社就在塘禾村附近的大滿村，走過去要兩三個小時。
诶？
葉綿頓住，她本來是想跟吳紫蝶他們一塊去的，但後來不知出了什麽事兒，他們不去了，所以才下意識跟程北提了一句，沒想到他會邀請自己……
這是一個機會！
意識到這點，葉綿心尖微顫。
然而她沒吭聲，程北還當她不願意，心中失落，但語氣如常：“你不想去的話也沒有關系。”
“沒，沒有。”葉綿倏地回神，看到程北詢問的目光，耳尖微微發燙，躲開了視線，“沒有不想去，剛剛走了會兒神，不好意思啊，程隊長。”
她只是沒想到程北會邀請她，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而已。
“那就後天上午？”
“嗯。”正好那天學校休息。
“到時候八點村口見。”
“好的。”說完，兩個人就又到了分叉路口，葉綿揚起笑容，朝着程北揮了揮手，“那，程隊長再見~”
她笑容明媚，微微彎起的眸子裏似乎有星辰在閃爍。
真好看。
程北忍不住在心中喟嘆一聲，面色如常地點了點頭，“再見。”
葉綿心情很好地走回了知青宿舍點，她還在苦惱怎麽接近程北呢，沒想到上天就送來了機會。
今天下午是由先回宿舍的吳紫蝶做的飯，葉綿回來的時候她已經吃過飯了，給她留了一份，放在自己的宿舍。所以葉綿剛回到宿舍就去了吳紫蝶她們宿舍，正巧她宿舍這會兒只有吳紫蝶一個人在，她便捧着便當盒在她宿舍吃起了飯。
葉綿一邊小口小口地吃着飯，一邊回答吳紫蝶的問題，說到張二妮家的事情時，兩人都萬分感慨。
張二妮的話題一過，吳紫蝶像是想到了什麽，忽然問道：“葉綿，你剛剛回來的事情心情挺好的，是遇到什麽事了？”
葉綿一愣，下意識地想要摸了摸自己的臉，不過她克制住了，暗忖自己表現得有那麽明顯嗎？
“有嗎？”她暫時還不打算把程北的事情說出來。
吳紫蝶點點頭。
“大概是幫二妮解決了上學的事情，我高興吧。”葉綿打了個馬虎眼。
吳紫蝶想了一想，覺得也是，也就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
吃過飯，葉綿拿着便當盒出去洗，正好碰上了也過來洗便當盒的淩美雲，兩人笑着打了聲招呼。
她與張彩琴鬧僵了，但是跟淩美雲和王雲雲的關系就還好，而她們兩人似乎對張彩琴也有了那麽一些意見，很少碰見她們三在一塊。
不過這些都和葉綿沒有關系。
葉綿心底的小人聳了聳肩膀，洗完便當盒後跟着淩美雲一道回了宿舍。
……
在葉綿的期待下，很快就到了要和程北去供銷社的日子。
那天早上，葉綿起了個大早，在其他人還在睡覺時，她就已經借着外頭昏暗的光線開始挑選自己穿什麽衣服好。
可原身帶過來的衣裳也就只有那麽兩三件，挑來挑去也沒有自己中意的只好作罷，換成了比較嶄新的白色的确良。
換好衣服，她就去洗漱了，出來時拿了個昨晚蒸好的饅頭，邊吃邊走出了知青點。
這會兒還沒有八點，但已經有不少人去上工了。
路上葉綿遇到了幾個熟悉的知青，同他們打了個招呼。
二十分鐘後，葉綿走到了村口。
原本以為自己來得已經夠早了，沒成想遠遠地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挺拔身影。
他穿着灰色的中山裝，閑适地依靠在粗壯的樹幹上，身前不遠處還放置着一輛鳳凰牌自行車。
似是察覺到有人來了，他緩緩擡眸而來，那雙黝黑的眼瞳直直地落在葉綿身上。那一瞬，她好像又感覺到了來自程北身上的猛獸氣息，但很快的，這股氣息消弭，仿佛從未出現過，讓葉綿恍惚剛剛是不是自己出現了錯覺。
“程隊長，早上好。”她頓了頓，又道：“你來的真早。”
“起得早。”程北邊點頭邊直起身，走到自行車前踢開後輪的腳撐，扶住了車頭，而後才看向葉綿，問道：“吃過早餐了嗎？”
“吃過了。”葉綿點點頭，“程隊長呢？”
程北嗯了一聲，示意自己也吃過了，随後長腿一跨，穩穩地坐在了自行車上，“上來吧，我帶你去大滿村。”
從塘禾村走到大滿村要有兩三個小時，他自己走過去倒是沒什麽，就是怕苦了葉綿這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所以他出門前特意騎出了不經常用的自行車。
葉綿應了一聲，抓到自行車後座的邊緣爬上了上去。剛坐穩，她就嗅到了來自身前程北的身上的氣息。
他似乎剛從溪澗洗澡回來，身上滿滿的都是溪澗清列的氣息。
因靠得近了，那股清列的氣息萦繞在她身側，仿佛把她整個人包裹住一般。
葉綿的心跳不知為何漏掉了一拍，在程北看不到的地方，那張嫩得出水的臉頰偷偷暈開了淺淺的紅。
“坐穩了嗎？”
葉綿嗯了聲，程北聽到之後擡腳踩上腳踏，自行車動了起來。
原本葉綿的雙手是抓着後座的邊緣，但他一騎動自行車，葉綿有些慌亂，雙手不自覺地就抓上了程北的腰。
程北挺直的背脊忽地一僵，被葉綿抓到的那樣好像被什麽東西咬了一樣，不疼，但是酥酥.麻麻的。
“抱歉程隊長，我不是故意的。”說着，葉綿就要松開手，但下一秒聽到程北的話，她又不動了。
“沒關系，你就抓着吧，這邊的路不太平，等會兒可能會有些颠簸。”
程北都這麽說了，葉綿再松開好像又有些不太好？
而且就像是為了印證程北的話一般，自行車忽地一颠，葉綿毫無防備地就撞到了程北結實的後背。
撞得葉綿鼻子一痛，漂亮眼兒登時泛出了淚花。
“還好嗎？”身前傳來程北關心的問話。
“還好。”葉綿忍着痛回答。
“那就抓穩了。”
“好。”葉綿偷偷抓緊了一些，生怕自己又撞到程北的後背。
但她不知道的是，剛剛那一撞仿佛撞進了程北的心裏，讓他的心跳不受控制地跳動着。
陽光正好，晨間的微風涼爽怡人，兩人之間仿佛有不知名的感情正在發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