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國字臉, 濃眉,鼻梁低,額角有痣。
莫維第一時間将眼前的中年男人與出發前給到所有人手上的照片劃上等號。
照片上西裝革履, 此時穿一件背心汗衫和長褲, 普通中年男子裝束。
“是啊,夏天熱,去年有小孩在林子裏用火堵松鼠, 燒了小半座山呢。”
莫維摘下帽子随意扇了扇, 掏出護林員的工作證給他看, 笑道:“上頭發話要天天巡山, 這不, 我倒黴值上夜班,哎這西嶺晚上也真夠熱的。”
如果梁映真看見, 就會發現原本黑黢黢的臉不只有冰山表情, 此時露出的笑容甚至透出那麽點兒憨厚,皮膚黑也像常年曝光在日曬下的膚色。
“你一個護林員去巡山啊,敲我家幹嘛?”
翟遠皮笑肉不笑地說, 藏于身後的斧頭握得更緊。
莫維拿着帽子一邊扇一邊說:“例行公事嘛,上頭讓我們要挨家挨戶通知夏季在山裏小心用火的,能不要燒烤就不要搞燒烤, 免得又起山火。”
翟遠呵呵笑了下, 眼底卻沒有笑意, “不會燒烤不會用火,放心吧。”
莫維的餘光瞥向狹窄的門縫,地上恰好一汪月色照亮靠着牆攤開的黑色皮包,沒有武器,目光重新凝聚于眼前的男人臉上, 臉上笑容仍然很憨厚:“行,那我不打擾了,還得巡山呢,再見了啊。”
翟遠神色不耐,心裏松口氣正要合上門。
“您這院子有點糙啊,該打理打理了。”
莫維似是随意說完這句,重新戴上帽子,輕松邁步走下臺階。
合上門,翟遠走回客廳。
清冷的月色透過窗戶照進來,映上地上昏迷女人的身影,蒼白的臉、淩亂的發絲和沾上塵土灰撲撲的睡衣,她昏迷時更顯纖弱,翟遠握住手機心裏還是在掙紮。
到底是和自己女兒年紀一般大的女人,而且論起舊事,他曾經和梁啓力也算舊識,對他的女兒下手實在……
“如果她爆出不光彩的照片,作為丈夫的傅審言會怎麽樣,就算他再娶,這個恥辱也會跟随他一輩子。”
腦裏蹦出電話裏女人的聲音。
恨意重新占據上風,翟遠伸出手,在半空中忽然一停。
大腦仿佛啓動自我保護機制,猛地開始回放剛才突兀出現的陌生年輕男人說的話。
“上頭發話要天天巡山,這不,我倒黴值上夜班,哎這西嶺晚上也真夠熱的。”
如果是天天巡山,那個護林員怎麽會不知道昨天這座別墅還是空的,而且他走時……
“您這院子有點糙啊,該打理打理了。”
翟遠心中大驚,提起剛放下的斧頭,牢牢握着便出了門,才幾分鐘,山路彎曲又在深夜,那人不會走遠。
他提着斧頭匆匆跨出門,沿着男人走的方向大步追了過去,來時是有人開車送來的,他不熟悉山路,年紀大了在深夜山林中眼睛不方便,走得不快。
忽然聽見右前方的林木有人的腳步聲。
他立時打起十二分精神,握住手中的斧頭提了提,放輕腳步,悄悄地跟着聲音的方向去。
月色清幽,透過樹葉稀稀落落地灑向山間,周圍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前方黑暗中人的腳步聲似是越來越近了。
翟遠注意腳下,幾乎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音,一點一點地靠近聲音。
越來越近。
越來越清晰……
他腳步一停,聲音終于在腳下,卻沒有人影,定睛一看,草叢裏月色在金屬色的錄音筆上映出冰涼的清輝。
不好!
腦裏念頭剛一閃過——
“砰!”
後頸被重重劈下,沉重的身體一歪,應聲而倒。
男人走上來彎下腰,撿起地上的錄音筆,關掉,輕吹了吹落在上面的草灰,放進衣兜。
拿出手機撥通。
“石秘書,我是莫維,翟遠已經被制服。”
山下的大卡車後車廂,傅審言眼眸沉靜地坐了很久,目光一直牢牢盯住屏幕上的三個小紅點。
中途突然三個小紅點散亂,過會開始迅速移動,直讓他的心高高提起,放于觸摸板上的手掌握成拳。
“冷靜!冷靜!”蔣琰在旁邊看得心驚肉跳,時不時就要出聲提醒。
石景寬在旁邊也是膽戰心驚,第一次見傅總情緒如此劇烈波動,雖然放在任何人身上老婆被綁架的确是件大事,但放在傅審言身上就是違和感極強。
這位畢竟是眼都不眨傾覆千億房企的男人……
手機鈴聲響起,石景寬一邊留意傅總的神色一邊接起手機,臉色忽然一定,轉頭驚喜地彙報:“……夫人找到了!就在下山路上!”
傅審言倏地站起身,身形高大一下撞上車廂頂棚,發出沉悶“咚”的一聲。
蔣琰在旁邊聽着聲音自己的頭頂好像都跟着疼了一下,傅審言恍然不覺,筆直地看向石景寬:“确定麽?”
石景寬連忙說:“确定,是莫維找到的,他認得夫人不會有錯。”
傅審言已經大步從車後跳了下去。
心中的沉石終于落下。
月亮的清輝清清淡淡地照着通往西嶺的小道,他疾步奔向入山口,壓抑的情緒迅速凝聚,終于爆發。
失去父母,他年幼不知事,記憶和悲傷并不深刻。
失去兄嫂,他無能為力,只能被動接受結果。
沒人知道他多麽痛恨只能親手送別的無力感。
現在,現在是第一次他可以挽回一個重要的人,是他的妻子,失而複得的感覺原來是這樣美好。
眼前出現數個人影,走在前方的男人平抱着一個女人。
傅審言快步走過去。
她的上身裹着淺灰色護林員的外套,身下的淺藍睡裙卻髒得狼狽,雪白的肌膚上有灰灰的髒污,細瘦白皙的腳腕上更是有觸目驚心的捆綁勒出的泛着血色的痕印。
梁映真隐約恢複了意識,只是眼皮沉沉地睜不開,模糊看見一個男人的面容,五官也沒看清,吓得又往後縮了縮。
“是我,真真。”他啞着聲音喚她。
她慢慢地、慢慢地掀開眼皮,明透的大眼睛很快滲出大顆大顆的淚珠順着臉頰滾落。
幾米後,意識昏沉的翟遠被另外兩個男人架起往前走來。
傅審言眼底一下紅了,大步沖過去同時擡起腳朝着翟遠的胸口狠狠地一腳踹過去,迅速将中間被架起的翟遠踹至幾米遠,躺在地上佝偻着。
這一腳将翟遠完全踹醒了,他怒瞪着沖過來的男人:“果然是你的人!你怎麽找來的,誰洩了密?!”
回應他的一記狠辣的拳頭,當即被打得腫了半邊臉。
傅審言從地上像拎起一只輕飄飄的人偶般,眼神陰翳:“說,還有誰?你背後的還有誰!”
翟遠吐了口嘴裏的血水,神情癫狂地笑起來:“就算我也恨他,但我更想有一天你能被他搞死,我不會說的!我女兒死了,孫子也死了,你還能威脅我什麽,啊?!你有本事就打死我,進監獄拉上你傅總我也不虧!”
傅審言手上力氣微松,翟遠嘴角流血,形容狼狽,卻大聲笑道:“我知道了……知道你怎麽找來的了,你是不是在她身上裝了定位,衣服還是手腳植入芯片?早知道我一定第一時間剝光她的衣服砍了手腳!不,不,我應該毫不猶豫殺了她!呵呵,論演戲我真比不上你啊。”
傅審言本來已轉身,聞言迅速擡起手掐住他的脖子直直摁倒在地,另一邊手握拳朝下揮過去。
“你輸我的何止這點?”
“在你當初選擇背信棄義暗地做空明科的時候,你就輸了,在你選擇站在我傅家對立面的時候,你就已經輸了!”
“你說與不說無關緊要,遲早,遲早我會親手揪住那人!敢動我的人,敢動我的人?我不會忘記,你叫他給我等着!”
一拳又一拳揮下。
拳拳到肉,翟遠的鼻腔開始滲出血,嘴裏往外吐血,許多直接濺上傅審言的襯衣,白色的襯衣在昏暗的夜色下血紅點點。
旁邊原本架起翟遠的兩個男人面露遲疑,也怕打出人命,彼此對視,同時望向抱着夫人的莫維。
“怎麽了,放…放我下去。”
梁映真背對身後的一幕,只聽見男人憤怒的聲音和毆打的聲音,扭頭也看不見,莫維聞言放下她,扶住手肘。
雙腳重新落地,她原地穩住身體,慢慢擡起眼睛。
映入眼底的便是清冷的月光下男人身上染上鮮血的襯衫,在他揮拳時随之而動。
梁映真腦裏畫面一閃。
大片大片的血紅漫上眼前。
潔白的襯衣,鮮紅的滲透的血,扭曲倒轉的視角,男人的手臂,和小臂上流淌着的淋漓鮮血。
大片大片的鮮血在眼前彌漫。
她捂着頭,甚至能聞見在空氣中飄浮的汽油刺鼻的味道。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累癱_(:з」∠)_要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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