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地面猛地一晃動,沒放穩的碗“咚”的砸在木制的地板上,漫天覆地的靈力毫無征兆從上而下劇烈蕩開,驚人的力量甚至在空氣中撕裂出道道透明的漣漪,落地窗前的玻璃眨眼間被震個粉碎,銀藍色的熾魂鞭從年輕的術士體內暴躁地現身,纏上他的手臂,樓上的四大靈器發出“嗡嗡”的鳴聲,隐隐帶出陣勢崩潰的不祥氣息。
伊武千慕和單非大驚失色,只看見百裏夢鄢豁然起身,瘋了一樣向樓上沖去。
靈力旋出肆虐的狂風,被催折的秋水仙花瓣打着圈兒勾住了他的衣角,又飛快被甩開,烈風在耳邊怒吼,百裏夢鄢腦子裏此時只有一個念頭——萬一召魂陣崩潰,司淺旭就再也回不來了……
光——看不見晝夜交替,感覺不了時光流逝,他似乎在死一樣寂靜的黑暗裏待了好久好久,然後在某一剎那,伴随着冰晶碎裂的清脆之聲,眼前突兀地出現一道微弱的光。
近乎魯莽地撞開門,狂暴的靈力卻在須臾間驀然平靜下來,墨黑的發絲被餘下的風纏住,淩亂成舞,但是,在遮擋眼神的黑發散開的那刻,滿腹焦急的男人突然怔在當場。
昏暗的房間裏,紙鶴粉碎,靈器和冰塊飛落一地,凝固在冰館裏的年輕的歷史研究者如同童話中的主角一般,在歷經了漫長的歲月漫長的期待之後睜開了那雙璀璨的黑眸,茫然而深遠地望着他,那一眼,只是短短一瞬,亦萬古悠悠。
百裏夢鄢僅剩的一只瞳仁微微緊縮,滿帶期許,又害怕再度失望,苦澀和甜蜜堵住了喉嚨,悲與喜交疊在一起,激烈地在胸膛裏交戰,他不舍得眨一下眼睛,生怕一轉瞬一切通通幻滅,他連呼吸都不自主靜止起來,驕傲堅強如百裏夢鄢,在這一時刻幾乎站立不穩。
司淺旭第一眼看見的便是這樣的他,零度的火焰,冰雪的熾熱,無數的情感包圍着這個男人,幾乎燒光了那隔開世界的冰冷外殼。
直到大腦微微暈眩,缺氧的肺部都火辣辣地疼痛着,百裏夢鄢才聽見那個熟悉的聲音輕輕響起,微帶遲疑:
“是你嗎……夢鄢……”
繃至極致的弦“啪”斷裂,長久以來的空白被填充上色彩,凝結的血液重新在身體裏流轉,茫茫餘生,不再在希望中重複絕望,他倚着門,充斥肺腑的狂喜幾乎讓他不知所措。
人長久,共婵娟,仲秋之時,君終歸來。
……
M市,一棟私人的公寓裏,非神非魔的澎湃力量一瞬間迎面回湧,坐在書桌後的儒雅男子一時沒有準備,整個人撞上椅背,金色的細框眼鏡摔了出去,一縷血線飛快順着他的嘴角落了下來。
“Perpetual?”門外,Michael疑惑的聲音傳來,說話間已經推門而入,見到這幅情景,臉色微變,踏前幾步扶住了他,“怎麽回事?”
Perpetual搖頭示意自己無礙,看了看手心黑得更深的生命線,霧氣恢宏的眸子裏情緒難明:“司淺旭回來了。”預知的能力在逐漸消失,他必須要親自掌控這一局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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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chael伸手拭去他嘴角的血,那張聖雅完美得不食人間煙火的容顏都難得皺了眉,帶上了人類的感情,比起宿命的輪轉,他顯然更在意的是眼前這個人,“不差這一天兩天,你耗了太多力量,去休息一會兒吧。”
Perpetual看着他染上血液的手,微抿的嘴角多了一絲稍縱即逝的傷感。
無論過了多久,他都依然記得初見這位掌權天堂的六翼天使長時的情形。海之巅,浪之上,優雅高貴的天神之子,金的發,白的衣,華麗的三雙羽翼,聖潔,大氣,不染塵埃,這才是世人眼中不容侵犯的熾天使,WhoisliketheGod,與神相似者。
米迦勒是高高在上的天使軍統帥,絕對正義的存在的審判長,這世界太髒,他不該在這裏承受他不該有的悲傷。
“在想什麽?”感覺到對方思緒的一線紊亂,Michael淡然而坦率地問道。
Perpetual眼裏經年不散的霧氣似乎又變濃了,讓這雙有着恐怖能力的噬瞳美得更加驚心動魄,即使是Michael也忍不住忘卻前言,被迷惑其中,俯身下來,卻又猶豫着頓住了,不知道自己此時想要做什麽似的,Perpetual看着他,伸手滑入他的金發裏,微微用力按住他,吻上他的唇,也沒有閉眼,只是定定地凝視着那雙仿佛有陽光沉澱在裏面的金色眸子,他們的睫毛碰到了一塊,一眨,覺得有些癢。
兩個神一樣的人在一起,最缺乏的大概就是欲望了,這樣的親密接觸,Michael和Perpetual都很陌生,卻并不妨礙他們認真而緩慢地摸索着,就像兩個刺猬不畏懼疼痛抱在一起,可以安穩度過一個寒冷的冬天。
哪怕唇齒相依裏還帶着血腥的味道,哪怕未來是一條不歸之路,但在這一刻丢開身份和宿命,溫柔的糾纏都足以劈開一切的浮華不安。
陽光薄涼,落在相擁着親吻的兩個男子身上,這一剎那似乎能定格成永恒。
……
第六卷:未亡人(3)
秋晚楓紅,天高雲遠,沁泉路,獨立于喧嚣之外的二層小別墅二樓,房間裏的窗戶開着一道不大的縫,黑色镂空花紋的紗簾在秋風中輕微搖晃,白色的大床上,一個容顏靈靜的年輕男子阖目養神,他雙手交握在腹上,神态沉穩安寧。
一陣濃重的藥香飄浮而來,門被推開,百裏夢鄢端着一碗中藥走了進來。
睫毛一動,司淺旭掀開眼簾,黑眸裏猶帶着一分剛睡醒的慵意,“夢鄢。”
年輕的術士習慣性地面無表情,神色倒微微松融,坐到床邊,用手攬住司淺旭的後頸扶他起來,将藥抵到他唇邊。
司淺旭努了努嘴,“這藥我已經吃了兩個多月了……”
百裏夢鄢不為所動,“你身體未好。”
面對愛人的難得固執,司淺旭無奈,借着他的手将那苦澀的藥汁喝下,喝完,嘴裏就多了一塊巧克力,濃郁的甜味把滿滿的藥味沖淡開去,司淺旭眨巴眨巴眼睛。除了吃藥之外對愛人完全無轍的百裏夢鄢果斷投降,又多給了他幾個巧克力,随後握住他的手臂,運上溫熱的靈力一點一點的替司淺旭活絡身體經脈——他在冰館裏一躺就是兩年多,能醒來已經是萬幸,身體自然要慢慢恢複才行,在這點上百裏夢鄢可是絲毫都不敢怠慢。
盡管愛人已經歸來兩個多月,百裏夢鄢還是時常有些恍惚,只有在觸碰到他的身體時,方有如夢初醒的感覺,還能在有生之年這般與司淺旭親密相處,在那段漫漫又短暫的等待的時光裏,他幾乎想都不敢想。
幸好,還能在死去之前見到他……
久未修剪的黑發已經很長了,半遮擋着男人陰柔而漂亮的臉龐,揉和了秀氣和剛強,磨入了冰雪和溫柔,他低着頭認真的神态簡直令人着迷,司淺旭幾乎看癡了。
在得知自己一睡多年時不是不驚訝的,只是更多的是後怕和心疼——若是他真的不再回來,這個堅強又脆弱的男子該是怎樣的絕望?司淺旭看過他身上的疤痕,為了取血馭使紙鶴跨越不同空間尋他而留下的痕跡,太多了,太深了,還有……他伸出手,輕輕去磨娑對方的左眼,裏面一片純白,看起來神秘而詭異。
單非說,召魂陣消耗太大,咒術反噬,百裏夢鄢用一只眼睛的代價護住陣勢不崩潰。
他回來了,可是這只漂亮的丹鳳眼裏再也不會有氤氲着淡漠和溫情的瞳仁。
百裏夢鄢睫毛一顫,微微不自然地避開愛人的手,“吓到你了?我去戴隐形眼鏡……”至少黑色的鏡片能遮住沒有眸子的眼,他還記得在某次半夜出門時自己的眼睛是怎麽唬得一個妖怪渾身發抖落荒而逃的。
但是他起身的動作頓住了,因為司淺旭拉住了他,深秋的薄涼陽光散落進來,顏容靈靜的男子揉了揉額頭,他的瞳仁掠過一抹淡淡的無奈,嘴角卻噙着笑,“你啊,真呆。”百裏夢鄢微怔。
司淺旭明明是這麽說着的,笑容裏卻夾雜着滿滿的都是溫柔,眼角掃過床頭的《詩經》,然後毫不忌憚地凝視着他的雙眸,手上還把玩着他的手指,“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欲狂……夢鄢,非要我這麽說,你才高興麽?”
百裏夢鄢倏然回神,禁不住有些哭笑不得,不過一抹紅也抑制不住地躍上耳尖。
他還是這樣,覺得不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