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一周後, 海星複診, HCG翻倍很理想, 孕酮值也保持在正常範圍內，說明胎兒發育很健康很穩定。另外，血常規的結果也正常, 補血的藥可以停了。
“平時吃東西注意營養跟補血，但不能過剩，兩周後過來做彩超檢查，不适随診。”醫生例行交代完之後, 海星在言朗的陪同下離開醫院。
回去的路上, 海星的電話響了, 她翻出來, 看到上面跳躍的“媽媽”兩個字, 頓了一下對言朗說：“我媽的電話。”
言朗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這個“媽”是他的丈母娘, 于是催促道：“那趕緊接呀。”
現在不是逢年過節, 按理許雪蓮應該不會給她打電話的，她有些忐忑地接起了電話, “喂，媽媽。”
“星兒。”許雪蓮聲音歡快，心情明顯不錯，海星松了一口氣，問：“你最近好嗎？”
“好，很好。你呢？”
“……挺不錯的。”其實海星覺得有些悲涼，時間真的非常強大, 讓當初親昵的母女變得如此客氣生疏。
“那就好，對了，那個……小球兒今年高考，剛被一所重點一本給錄取了，你……程叔叔高興，說要辦慶功宴，還說把你也請過來。你……有空過來嗎？就在這周六。”許雪蓮說完生怕她拒絕似的，又補充了一句，“你應該有空吧，現在是暑假。”
聽得出許雪蓮的期盼，海星原本到了嘴邊要拒絕的話又收回了，“媽，我得看一下情況。”
“你有事情忙嗎？還是……你又去支教了？”許雪蓮聲音有些失落，但還是不想放棄。
海星擡眸看了看言朗，說：“那個，媽，我懷孕了，現在身子不是特別方便，所以，我得看情況。”
電話那頭突然安靜了，許雪蓮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有些激動地說：“星兒，你是不是被人家騙了，你男朋友都沒有怎麽就懷孕了？不行，你等我，我現在就過去你那邊一趟。”
“別……”海星及時喝住，“我……”
她還沒開始說話，電話就突然被搶了，然後她聽見言朗畢恭畢敬地朝電話說，“媽，你好！我叫言朗，是海星的合法丈夫。”
他特意強調了“合法”兩個字。
許雪蓮這次真的說不出話來了，女兒談戀愛、結婚、懷孕她統統不知道，要不是這通電話，估計外孫出生了她還被蒙在鼓裏。這一刻，她心底一片涼意，可這都是她自找的。
當年她把海星一個人扔下，離開D市改嫁，即使這麽多年她都沒有怨過她，一直說理解她作為女人的不容易理解她的選擇。可理解的背後，是她跟自己漸行漸遠，一對頂着“母女”頭銜的陌生人。
這件事對許雪蓮的沖擊，即使隔着電話，言朗還是能想象得到。他擔心自己老婆等會又因為內疚而心情不好，于是說：“因為我們只是簡單地領了證，星兒是上周暈倒了才發現懷孕的，當時情況不穩定怕你擔心所以沒告訴你。”
果然，許雪蓮聽到海星“暈倒”了，剛剛心裏的情緒立刻被擠走，焦急地問：“那星兒現在怎麽樣了？”
“媽，你放心，她剛剛檢查完，醫生說現在身體沒問題了。她還打算給你打電話報喜去的，沒想到你們母女心有靈犀一點通，你的電話就來了。”
言朗這話說得毫無漏洞，許雪蓮雖然知道是女婿在說門面話，但也聽得舒心，“那就太好了，周六你們就別過來了，她有身子在身要靜養，我下周挑個時間過去看你們。”
“媽，沒關系，反正你那邊也不遠，我周六帶星兒過去，也權當讓她散散心，整天悶在家裏也不利于養身體。”言朗跟海星對視了一眼，直接幫她下了決定。
“好好好，我等着你們過來，記得路上小心。”
“我知道了。”
對于言朗擅自給自己做決定，海星并沒有生氣。她沒有告訴許雪蓮他們結婚的事情，許雪蓮肯定有介懷，不走這一趟，他知道自己心裏肯定得九曲十八彎。
其實她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麽不告訴許雪蓮自己結婚的事情，甚至她懷孕的事情也沒打算說。大概是跟她疏遠了這麽多年，突然告訴她自己結婚生娃，她好像又不得不為自己奔波一下，她內心深處是抗拒的，大概是源自于自己不知該如何跟母親相處了。
這天晚上，許雪蓮給她發了條微信：星兒，這些年媽都沒有照顧你，但這些年存了一些錢，一部分是自己攢的，一部分是你給我的零花錢。你把銀/行賬/號發給我，我明天給你轉過去，雖然只有二十萬，就當做是媽給你的嫁妝。
【海星：媽，不用了，我跟言朗都有工作，不愁吃喝的，你自己留着養老。】
【許雪蓮：不行，這次你一定要聽我的，你們連婚禮都沒辦，估計女婿經濟能力也有壓力。你別誤會，我不是看不起他，我只是想你生活寬裕一些，畢竟接下來孩子出生，花錢的地方多得是。你這輩子已經夠苦的了，你就當讓媽心裏好受一些。】
海星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這條微信，然後遞到言朗面前，“言教授，我媽擔心你養不起老婆，打算資助我們養孩子。”
言朗掃了一眼屏幕，傲嬌地說：“那我們這周六就讓你媽把心放到肚子裏面去。”
對于他們周六要出遠門，丁媛心裏頭不是特別願意。可她除了千叮萬囑言朗照顧好海星，其它反對的話一句都沒說，而且還準備了一後備箱的禮物，都是些人參燕窩、鮑參翅肚的珍貴食材，讓他們帶去給親家。
“媽，你這準備得也太多了吧？”海星看着被擠得快擠不下去的後備箱，又是感動又是不好意思。
丁媛擔心她拒絕，直接道：“星兒，你就當讓我在親家面前充分表達一下心意，畢竟你們結婚的時候我們都沒上門拜訪過，是我們失了禮數。”
“……好吧，我替我媽謝謝你了。”其實這哪能怪丁媛，她自己不通知，言家人上哪兒找許雪蓮去。所以，海星也不再堅持，任由丁媛把最後兩箱擠不下的進口水果塞到後座去。
近兩年新建了一條高速公路，從D市去H市的距離也跟着縮短了，就一個半小時的行程。
許雪蓮本來是H市人，她的現任丈夫程志強是她的高中同學，高中畢業後他跟她表白了。兩人當初也算是互相有好感，但他們志不同道不合，程志強要留在H市政/府單位工作，而許雪蓮想到D市這種大城市闖蕩。
後來，許雪蓮認識了海洋結婚并生下海星，而程志強一直忙于在體制內往上爬，年近四十才娶了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可在小球出生沒幾年後，這女人就帶着家裏的存款跟以前的男朋友跑路了。
要不是小球長得跟程志強如出一轍，他都要懷疑這兒子不是自己親生的。
再後來，許雪蓮跟程志強重遇，兩個落魄的人算是惺惺相惜。加上程志強說他自己拖到四十歲才結婚是因為一直對許雪蓮念念不忘，讓許雪蓮更加心動了，她認為自己以後在這段婚姻關系當中能處于主動的地位，所以即使程志強提出不能帶上海星的要求時，她都答應了。
但是，她這種一廂情願單純的想法在婚後不久就被狠狠打臉。程志強娶她，一來是因為他被年輕女人騙怕了，覺得找個年紀大的有安全感，二來是因為她年紀不小很難懷孕生孩子，只能一心一意照顧自己的兒子小球。許雪蓮心有不甘過，但比起回到D市這個噩夢一般的城市，她寧願這樣将就着。
許雪蓮住的地方還算好找，在H市的老公務員小區裏面，有些破敗，甚至還比不上桂花苑。
其實程志強混了這麽多年，名下有幾套房子，但擔心有個萬一所以防着許雪蓮，房子全登記在小球的名下。以後這些都是小球讨老婆的資本，他打算跟許雪蓮在這裏住到老。
他們直接把車開到樓前，他們住在一樓，許雪蓮已經在外頭候着了，但直至海星下車，她才意識到眼前這一輛豪車是自己女婿開過來的。
她不懂車，但程志強懂，沒錢買但喜歡說，她耳濡目染，豪車的标志她都認得
海星不記得自己有多少年沒見過許雪蓮了，她跟記憶當中的模樣差不多，只不過歲月催人老，她臉上的皺褶多了，頭發倒是黑，不過一看就是剛染的。
“媽。”海星輕聲地喊了許雪蓮一句，很禮貌，但她真的親昵不起來。
許雪蓮忙笑着應下，當她看見言朗下車的時候，一時看呆了。海星年近三十才嫁出去，她想象過自己女婿的各種模樣，但從未想過是這般英俊帥氣，而且……他的穿着他的車，應該很有錢。
直至言朗的一聲“媽”，才把許雪蓮給喚了回來，她眉開眼笑，連連點頭。
程志強這次“熱情”請海星過來，只不過是因為氣不過許雪蓮平時在他面前炫耀，老說自己的女兒是名牌大學畢業是公辦學校的老師。這次小球考上重點大學，他單純就是想顯擺一番。
而且，當他前兩天聽說海星先斬後奏結了婚，他還幸災樂禍地斷定她嫁的是窮矮矬。
接下來，丁媛那一車子禮物給許雪蓮賺足了面子，言朗還當面遞了一張銀行卡給許雪蓮，“媽，這是遲到的聘禮，以後我跟星兒給你的零花錢，也會打到這裏面去。”
程志強的氣焰一下子就被滅了，而當第二天他知道卡裏面的餘額是兩百萬的時候，他都不敢大聲跟許雪蓮說話了。
而今天小球的慶功宴都被言朗給喧賓奪主了，沒辦法，言教授人帥錢多，走到哪都是大家關注的焦點。
慶功宴在中午舉行，結束之後海星跟言朗就告辭了。
回程的路上，海星問：“剛才我媽在跟你說什麽悄悄話了？”
言朗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瓜，笑道：“能說什麽？還不是讓我好好照顧你跟孩子之類的。”
“那你是怎麽回答的？”
“當然是說好了。”
海星滿意地笑了笑。
言朗沒有告訴她，他跟許雪蓮說了，如果覺得日子過得不順心，随時都可以回D市找他們，他們永遠是她的後盾。許雪蓮也跟他說了，都是年近六十的人了，跟程志強就是搭夥過日子，有個照應，現在有了他們給自己撐腰，程志強以後也不敢對自己太頤指氣使。
孕八周的時候，言朗陪海星去做彩超，因為此時還不能判斷出性別，彩超醫生就把屏幕轉過去給他們看，指着上面一個小小人形輪廓的一處，說：“這就小寶貝的心髒，你們看，跳得多好多健康呀！”
兩人盯着屏幕，感受着生命的奇妙，心底一片動容。
最近，海星、田曉彤跟瑩瑩這三個孕婦組成了一個辣媽俱樂部，平時就喜歡在微信群上分享孕期事宜。其實懷孕就像升級打怪，十個月的孕期，得經過一次又一次的檢查，越過一次又一次的關口，才能迎來新生命的平安墜地。
所以，借着海星今天産檢順利過關為借口，三人聚到一起吃飯。
三個孕婦出門，三個準爸爸都不放心，也要跟着去。
地點定在一家私房菜館，點菜的時候拒絕一切辛辣刺激的食物，只安排有益于孕婦的菜肴。
三位準媽媽平時在微信群上面就聊個不停，現在一見面更是停不下來，完全把三個男人當布景板，晾在一旁了。
私房菜館外面有個別致的花園，被忽視的三個男人決定到外面透透氣。
“楊根生的案子現在怎麽樣了？”言朗透過古色古香的窗戶，看到包廂裏面的海星沉浸在聊天當中，才開口問文景。
文景也知道他出來就想談這事情，于是道：“根據楊根生提供的線索，上周省局秘密出動，成功把袁傑、鐘琴等相關人員抓捕了。現在證據确鑿，交易量又大，兩人至少是無期徒刑，所以海星的安全你可以放心了。至于楊根生，因為立了大功，應該能減不少刑量，但他始終試圖傷害海星，所以我想問問你這邊的意見，我大概出多少成功力去為他減刑。”
言朗掃了文景一眼，文景立刻補充道：“我……這不看你應該……是個記仇的人，所以想問清楚。”
文景如此敢說，康修明立刻給他豎起了大拇指。
言朗聽着，臉色也沒有太大的改變，頓了一下，說：“十成功力吧，就當做是為我的孩子積德。”
“哎呦，果然是當了爸的人，我從來都沒見你如此善良過，我都快不認識你了。”康修明拍了拍他的肩膀，調侃道。
言朗直接用手肘撞過去，疼得康修明咿呀咧齒，“我孩子快要出生了，你還讓不讓我抱孩子了？”
“呵，又不是我孩子準備出生。”
“喂，你們三個趕緊進來，上菜啦！”田曉彤的聲音從窗戶傳了出來。
三個男人聞聲朝窗戶裏面看去，目光都落在各自的女人身上，深情缱绻。
海星朝言朗溫柔一笑，他也向她露出了只為她展開的笑容，然後叮囑文景，“記住，那些事情都別告訴星兒。”
那些肮髒他不願意讓她看見，那些不安他都願意為她扛着，只願她以後都順遂平安、開心快樂。
一頓午飯，愣是被三位孕婦吃了了下午茶時間才肯離開。她們依依不舍地被各自的老公領回家，約定下周田曉彤36周足月要出來聚餐。
別看聊天的時候精神頭十足，海星一上車就昏昏欲睡，沒一會兒就睡着了。言朗用護頸護着她的頭，給她蓋上薄毯，調低空調溫度，減低車速，慢慢往家開。
回到桂花苑時，她還在沉睡，他也沒喊她，小心翼翼把人抱起，一路抱回家。
自從懷孕之後，她就特別能睡，今天六點多起來去産檢，她更累了。這一覺，一直睡到了華燈初上，她才餓醒。
言朗早就把晚餐準備好，聽到她喊自己就立刻沖進卧室。
她現在越來越像小孩子，一睡醒發現言朗不在身邊，她宛若娃娃找媽似的，第一時間就喊“老公”。
“寶貝，睡醒了嗎？”言朗輕手輕腳地扶着她坐起來。
她剛睡醒還有些迷迷糊糊的，整個人就軟綿綿地往他身上靠，撒嬌一般地說：“我餓了。”
“餓了就出來吃飯。”言朗說着，就把她抱起來，直奔餐廳。
吃飯的時候，他專心致志地給她布菜，挑刺拆骨，她津津有味地吃着。等吃完飯，他把她遣去吃水果，自己留下來收拾殘羹冷炙。
言朗把碗筷收回廚房，正把它們一個個放進洗碗機，突然背後一熱。
海星從身後圈住他的腰，然後緊緊地靠在他的後背上，“老公，我好想抱你。”
言朗笑了笑，“随便抱。”
狹小的廚房內，男人跟女人一高一低地貼在一起，幸福滿溢。
晚上，兩人很早就睡了。海星睡醒一覺，發現身邊的位置空了。
主卧的門是打開的，書房的燈光透了過來。
“工作很多嗎？怎麽又熬夜了？”海星起來，走到書房門口，果然看到言朗正坐在電腦面前。
“吵醒你了？”
“沒有。”
“那怎麽不睡？”
“我睡不着。”她走到他身邊，他把她抱坐了下來。
她看他，“不累嗎？怎麽睡不着？”
他意味深長地回視她，“被項目組那群人一語中的了。”
“他們說什麽了？”
“說我喜當爹樂回吃素的苦逼日子。”
“……”海星這下終于聽懂他在說什麽了，她湊到他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
言朗一臉驚喜地看向她，她被他看得臉都紅了，惱羞成怒地推開他，“不要就算了。”
“當然要。”他把她禁锢住，老婆主動說幫自己，他怎麽可能拒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