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距離D大1公裏就有一家綜合醫院, 兩位項目組成員也跟着言朗送海星過去。這是他們認識言朗以來, 第一次見他如此瘋狂, 也如此焦急狼狽。
從學校過去醫院有兩個交通燈，此時車流不算大，他愣是沖了兩個紅燈。等到了醫院急診室通道門口, 他直接下車把海星抱去急診室，然後任憑醫院保安喊破喉嚨，他就是把車子扔在原地就算了，還是兩位同事合力把他的車子停好。
沒辦法, 言教授的車子又大又貴, 他們也是擔心把它碰壞的, 雖然真碰壞了教授也不會讓他們賠錢。
其實海星也不是暈死過去, 只是頭腦有些天旋地轉, 人無法站立。
“寶貝, 沒事的, 給醫生檢查一下就沒事了。”他一邊抱着她往裏面沖，一邊低聲地在她耳邊說, 聲音有些發抖，不知是說給她聽，還是說給他自己聽。
海星尚存一些意識，輕聲回應，“老公……我就是……有些頭暈，你別急……”
她說話之際，言朗已經抱着她來到了急診室門口, 他朝醫生大吼，“醫生，快點，我老婆暈倒了。”
醫護人員身經百戰，此刻也是面色平靜，處變不驚地讓她把海星先放置在病床上面。
“醫生，她剛才突然暈倒了。她昨天遇到過搶劫，跟對方搏鬥過，當時她說對方沒傷到她，所以沒去檢查，你快點幫我看看是不是昨天哪裏被弄傷了沒發現。”醫生還沒開口，言朗已經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醫生一邊給她做簡單的檢查一邊問：“昨天有沒有哪裏是被襲擊過的？”
海星暈乎乎地搖頭，“真沒有。”
言朗一聽就更急了，“醫生，你給她安排個全身檢查，不管有沒有，檢查一下就知道了。”
這人絮絮叨叨的，醫生終于忍不住了，擡起頭問他，“到底你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
這句話聲音不高不低，但冷冷的，總算把言朗給鎮住了。醫生也不是真跟他計較他幹涉自己的工作，他作為家屬，他着急他也能理解。
“你先冷靜一下，我現在問你，她有沒有懷孕？”醫生的語氣緩和了下來。
“什麽？懷孕？”言朗跟海星有些蒙圈地對視了一眼，“……應該……沒有吧。”
“什麽叫應該沒有？有就有，沒有就沒有？你以為全身檢查說做就做呀？要是懷孕了是不能接受輻射的。我問你，你知道她上個月月事是幾號來的？”醫生強忍着沒向他翻白眼。
不過，當言朗毫不猶豫地說出了一個日期，倒是讓醫生挑了挑眉，“行了，距離上次月事已經過去五個星期了，先查個血看一下是不是懷孕了再說。”
“哦。”言朗有些呆滞地應下，然後去交費，在繳費大廳碰見了兩位同事。
“言教授，嫂子怎麽樣了？”
言朗臉色相對于剛才好了許多，但看不出喜怒，說：“醫生說先讓抽個血檢查一下，要兩個小時，你們先回去吧。”
“真不用我們嗎？”
“不用，今天謝謝你們了，改天我請吃飯。”
既然教授這麽說，同事就先撤退了。
等言朗交完費回到急診室，護士已經給海星在抽血。看着鮮紅的血液從她的身體被抽出，他一臉心疼。
作為大齡單身狗，護士最看不得這種伉俪情深的畫面，語氣酸酸地諷刺，“這就舍不得了？真懷孕了，整個孕期下來還要抽無數次血。”
說完，她用棉簽壓住針口，把針頭用力一拔。
突然加強的疼痛感讓海星皺了皺眉，言朗看着比她更疼，連忙去接護士的“班”，按住棉簽。
剛才言朗去繳費的時候，海星也漸漸清醒，醫生詢問了好幾個問題，判定她懷孕的可能性很大，于是抽完血之後，讓她直接轉去二樓婦産科。
婦産科的護士給海星安排了一個臨時的床位，接下來的兩個小時，他們只能等了。
兩人此刻安靜下來，從剛才突然暈倒的恐懼漸漸回過神來，取而代之的是對新生命到來的隐隐期盼跟喜悅。
“老公，要是我真懷了，你會不會不高興？”雖然他這個月都沒有采取措施，立場還是很鮮明的，但他以前都堅持先過二人世界，從來都表明過想當爸爸。
言朗握着她的手吻了吻，溫柔道：“傻瓜，只要孩子的媽是你，我都高興。反正我們年紀也不小了，早生晚生還是得生，倒不如早點生出來把TA扔給我爸媽，我們再盡情享受二人世界。”
“你別亂說話，TA聽見了會不高興的，以為爸爸媽媽不愛TA.”海星皺了皺眉頭，因為激動，說話聲音都顯得有些力氣了。她擡手撫上仍是平坦的小腹，表情有些動容，說：“我以後會很愛很愛TA，陪TA走過快樂的童年，陪TA一天天長大，直至他獨立。”她側過頭朝他微笑，“到時候才是我們真真正正二人世界的開始。”
她說了這麽多，他卻只聽到一個重點，撇了撇嘴，問：“你這麽快就貪新忘舊，很愛很愛的是TA而不是我了？”
她被他這副幼稚的樣子逗笑，“你別連孩子的醋都吃行不行？”
“我這不是吃醋，老婆，我跟你說認真的，無論我們以後有幾個小孩，我們都不會變成親人。我爸我媽我爺爺是我的親人，孩子以後也是我的親人，但你永遠都不會是我的親人，你只能是我最愛的老婆，是我的愛人，反正跟他們是不一樣的。所以，我也要求你，無論以後你怎麽愛孩子，我在你心裏的位置是跟他們不一樣的。”
他此刻神情虔誠，海星聽着，心裏暖洋洋的，她輕輕地點了點頭，溫聲道：“你言朗永遠是我最愛的老公，而不是親人。”
終于，言教授心滿意足地笑了。
雖然等待的時間有些長，但兩人靜靜地說這話，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考慮到海星情況有些特殊，護士給她做了優先安排，報告一出來就讓她進去診室找醫生。
醫生看了看報告，點了點頭，說：“是懷孕了，各方面的數值都不錯，但血常規顯示有些貧血，應該是這個問題導致突然發暈。”
雖然事先被“打了預防針”，但當這個結果被證實的時候，他們還是露出了滿足跟幸福的笑容。言朗連忙問醫生：“那貧血這裏要怎麽處理？”
醫生：“我今天先開些補血的藥，你們回去也适量吃些補血的食品。畢竟，食補總比藥補要好。下周再來驗一次血，看一下孕期數值的翻倍情況跟血常規，如果血常規正常了，就可以停藥。”
“好的，謝謝醫生。”
“不謝，沒事你們就先回去。”醫生說完，就按下按鈕讓下一位病人進來就診。
“慢點啊……”言朗小心翼翼地扶着海星起來，下一位就診病人已經推門而進了，醫生擡起頭，問：“是楊惠茹嗎？”
“是的。”一道細小又怯懦的聲音響起。
言朗擡眸一看，眸色突然深了深。楊惠茹餘光掃了他們一眼，然後徑直走到醫生面前。
“老婆，慢慢走。”言朗速度仍是很慢。
今天看診的人很多，醫生也顧不得他們在場，瞧見楊惠茹的血檢報告單還有她的年齡，直接說：“你懷孕了，應該還是學生吧？這孩子你打算怎麽處理？”
理智到幾乎有些冷血的态度，楊惠茹一聽，整個人就慌了，聲音都有些顫音，“醫生……我……不知道，我舍不得。”
“那要不你先回去跟男朋友商量一下？”
言朗跟海星走出診室，玻璃門一關，把裏面的談話隔絕了。
言教授喜大普奔要當爹的消息，當然得第一時間告訴言家的三位長輩。兩人回到車上，先給丁媛打了通電話，緊接着項目組的慰問電話就來了。
“教授……嫂子情況怎麽樣了？”電話那頭有些惴惴不安地問。
“沒什麽問題。”言朗故意頓了頓才說，“就是我要當爸爸了。”
電話開了揚聲器，剛才大家還屏着呼吸不敢大聲出氣，現在一聽，整個項目組辦公室都沸騰起來了。
“我靠，教授你這速度可以呀。”
“媽呀，我要當叔叔了，好老。”
“恭喜教授喜當爹，也恭喜教授重回吃素的美好日子……”
“……”
大家在七嘴八舌地說着，越說到後面越是對言教授要長時間吃素表示“恭喜”，氣得他“切”了一聲，直接把電話給挂了。
“你怎麽這樣，多沒禮貌呀……”海星責備他，突然腦子裏想起什麽，她接着說：“那個……你剛才錯怪了人家李林欣，要不要跟她道個歉？”
剛才是李林欣跟保潔阿姨同時發現她暈倒的，李林欣當場就給她按人中，保潔阿姨去通風報信。等言朗趕到現場的時候，他不分青紅皂白，直接把李林欣推開，朝她大聲吼，“你別碰我老婆。”
雖然她暈暈乎乎的，但這一幕她還記得。即使她當時沒看清李林欣的臉，但不用看也知道很受傷。被一個自己深愛的男人如此粗魯地吼叫跟推開，換做是誰都心碎。
“不用。”言朗直接拒絕。一個曾經傷害過海星的女人，他沒時間去跟這種人維護關系。
海星張了張嘴巴，最後什麽都沒說。這樣也好，對一個你無心的女人，徹徹底底斷了她的念想，才是對她最好的。
兩人回到桂花苑，前腳剛進門，言家三位長輩後腳就來了。
言朗去開的門，海星看見是長輩，連忙起身去迎接，卻被丁媛叫住了，“星兒，別，你坐着就好。”
丁媛邊說邊快速走到她身邊，攙着她坐下，“你這是有着身子的人，不用計較那麽多禮數，好好呆着就行。”
“媽，我沒事。”海星笑着說。
“這還叫做沒事？”想起言朗剛才跟自己說海星暈倒，丁媛還是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幸好是懷孕了，我還以為是什麽事，把我都吓出冷汗了。”
海星不由瞪了言朗一眼，她剛才就讓他別跟長輩說自己暈倒的事情，但他想讓丁媛對症下藥給她補身體，所以還是說了。
丁媛難得站在自己兒子這邊，勸說道：“星兒，別怪言朗，他也是緊張關心你，現在沒事了就好。這段時間媽給你多炖些補品，你堅持喝，身體肯定棒棒的。”
“好，謝謝媽！”
“跟媽有什麽好謝的？”丁媛看着海星，笑得眼褶子都出來了，“要謝也是媽謝你，還是你厲害，讓我當奶奶了。”
言朗一聽，有些不樂意了，“媽，你怎麽不謝我？”
不等丁媛出聲，言格已經開口了，“不是你媽要謝你，是你要謝你媽，要不是你媽的炖湯，就你這身體素質，能這麽快當爸嗎？哎……我還讓你害得最近都睡不好。”
“爸，你怎麽最近都睡不好了？”海星有些擔憂地問。
言格知道海星誤會自己身體有問題了，立刻解釋，“你別誤會，我就是擔心言朗不育，讓他去看醫生他又不肯。”
海星終于弄明白了某人為什麽這個月不做措施了，原來是被刺激到了，不過這正好遂了她的意，不對，是大家的意。
“爸，你過慮了，言朗身體……一直很好。”海星本來是想維護一下自己老公，但這話一說出來就好像有些變味了，她的臉不禁一熱，趕緊補充道：“真有問題，也大多數是我的問題。”
“怎麽可能？”這下，言放也說話了，“你搞體育的，其它方面不敢說，但身體肯定很好。倒是言朗整天對着電腦，又是輻射又是久坐，某些問題……難說。”
“……”言朗真是百口莫辯了，幸好現在海星的肚子證明了一切，他也懶得跟他們計較。
由于海星懷孕，兩人計劃下月的蜜月只能暫時擱置。雖然有些遺憾，但言朗的工作時間就寬松了起來，每天陪她的時間會更多一些。
現在丁媛每天白天都會過來照顧海星，一來是給她做飯炖湯，二來是守着她，畢竟鐘琴這個□□還沒解除。
不過功夫不負有心人，海星這一懷孕，順便讓言朗聽到了楊惠茹懷孕的消息。于是，他把這事情委托給文景，讓他去跟楊惠茹談。
“楊同學，這是我的名片。”文景把自己的名片推到楊惠茹面前，“偶然聽說了你男朋友楊根生的案件，雖然他犯了錯，但畢竟年輕，如果你們願意的話，我可以給他提供法律援助。”
楊惠茹看了看文景的名片，再聽到他說的話時，一臉驚喜地擡起頭，“真……真的嗎？”
文景點了點頭，“當然，我從業以來給不少人提供過法律援助，雖然賺不到錢，但可以累積經驗，也可以幫人，你要是不相信，可以上網查一下。”
“不，我相信。”楊惠茹立刻否認，生怕自己的态度，對面的救命稻草就翻臉不認人。
“那行，你把你現在所知的先跟我說一下，記住了，我是來幫你們的，你必須跟我坦誠，否則我幫不到你們。”
楊惠茹有些猶豫，但想想自己肚子裏面的孩子，還是闊出去了，“他并非真的去搶劫，他是受人指使故意去傷害那個女人的。其實這都怪我，要不是我家急需用錢，他就不會為了五萬塊去冒這個險。”
接下來楊惠茹所說的跟文景事先得知的差不多，等他聽完了，問：“楊同學，看得出來楊根生很愛你，要不然不會為了你連前途都不要了。”
這句話讓楊惠茹一直憋着的眼淚掉了下來，她自責地說：“早知道是這樣，我當初就不堅持一定要讀大學。兩個人一起出來打工，日子辛苦一點但總算平安，現在他這樣，我都沒心思再讀下去了。”
“話不也能這麽說，畢竟你們從山區裏面出來也不容易，讀書也是改變命運的捷徑。”文景勸說着。
楊惠茹卻搖頭，跟他說了這麽多倒也闊出去了，“實不相瞞，我懷孕了，孩子是阿生的。他能這般為我，我不可能打掉孩子繼續讀書，我打算申請退學了。”
文景裝作一驚，問：“那楊根生知道嗎？”
“不知道，我不想他擔心，所以不敢告訴他。”
“這事情一定要告訴他，說不定這是讓他改變主意的關鍵。”
“……為什麽？”
文景開始給她分析，“就楊根生這次的事情，至少得判三年，但是，如果他現在改口是受人指使的，那刑量又不一樣了。再說，他的那位大哥袁傑我也聽說過，涉嫌毒/品交易，大概是疏通了關系一直沒被抓，要是他能提供線索把案子給破了，戴罪立功之後，刑量就變得很少了。”
楊惠茹聽得有些喜出望外，“那……那我要怎麽做？”
“就告訴他你懷孕了，你要退學去打工，然後把孩子生下來獨自撫養，一直等到他出來。他這麽心疼你，肯定舍不得，你就趁機勸他。”文景說。
“好。”楊惠茹立刻應了下來，但回過味來又有些不确定，“我們……會不會被……”
文景一眼就看出她在擔心什麽，立刻保證道：“袁傑如果真定罪了，至少也是無期徒刑。與其讓楊根生蹉跎幾年時光，出來又跟着他繼續混，這樣對你們來說才是真正的解脫。”
讓楊根生遠離黑社會，瞬間就戳中了楊惠茹的心結，她堅定地點了點頭，“文律師，我知道怎麽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