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一更一更 你這什麽癖好?
“陛下, 東海王世子請求觐見。”
“宣。”
王修珏進殿後,便下跪,雙手呈上奏折:“父因傷, 恐犯聖顏,特交代臣向陛下呈此奏折請罪。”
說罷, 王修珏就俯首磕頭。
比起往日在朝時的傲慢自得, 此時的王修珏看起來十分謙遜惶恐。前一日上朝時他還不是如此, 今日就大變樣了。蕭晏不認為是局勢的微妙變化, 會令王修珏有所頓悟,看來他應該是被他那位奸猾異慧的父親給狠狠數落過了。
蕭晏在看過奏折之後,面上故意閃過一絲驚訝,“王卿可知這奏折裏的內容?”
王修珏:“臣不知。”
“你父親請辭,求寡人撤了他的爵位。”蕭晏微勾唇角, 看着王修珏, “你如何作想?”
王修珏忙再度磕頭, “父之命, 臣自當遵從。”
“那如果你父親欲殺寡人,你也從命?”蕭晏突然冷冷地盯着王修珏。
王修珏大駭, 忙解釋道:“君父之間,自當是君在先,臣願誓死效忠陛下!”
蕭晏安靜看着王修珏。
王修珏不敢擡頭, 緊張地弓着腰, 全身的每一存肌膚都繃緊,內心十分惶恐不安。陛下問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他已然察覺王家有反心,今日便要跟王家清算?
蕭晏哈哈大笑了兩聲,随即放下手中的奏折。
“瞧給你吓得,寡人不過開一句玩笑罷了, 你們王家的忠心寡人心裏清楚。回去告訴你父親,好生養病,病好了便趕緊來上朝替寡人分憂,休想在家躲清閑。”
王修珏松了口氣,忙謝恩。轉念想以他們王家的地位和實力,皇帝那裏可能會擅動,竟是自己杞人憂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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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家後,王修珏就将自己面聖的經過描述給了王修珏。
他有些擔心地問:“父親,您說陛下那話是真的在開玩笑?還是有心試探咱們王家?”
“敲打。”見王修珏悟性如此之差,王修珏已經懶得訓斥他了,直接告訴他答案。
王修珏大驚,“那陛下是不是已經忌憚我們王家了?”
王湛嗤笑,“王家勢大,遭人忌憚是必然。反倒是他這般直言試探,叫人不那麽擔心了。”
王修珏十分疑惑地看着王湛,他不懂,但又不敢再繼續問自己的父親,怕顯得自己太蠢,又挨父親的罵。
王湛一眼就看破了王修珏的心思,對他道:“若此時真有大籌謀,他斷然不會這般出言,打草驚蛇。”
王修珏恍然大悟,連聲贊美父親英明。
王湛面上保持溫和的笑容,目光卻只是很冷淡地掃視了王修珏一眼。再英明有何用,半點沒傳承到他的身上。
王修珏絲毫未察覺,依舊滔滔不絕地拽詞贊美王湛。
王湛緩吸了一口氣,對他擺了擺手,“別忘了兩日後再将肅查的名單呈送上去,如此這次的風波就算是混過去了。你要謹記這次的教訓,切勿再犯,此一次已傷了元氣,經不起第二次。你也不必親自在我跟前盡孝,王家的事你能管好,便是對我最大的孝敬了。”
王修珏一聽說沒什麽大事了,高興地應承,向王修珏保證他絕不會再犯類似的錯誤。
兩日後,王修珏正式代父當朝請罪,又将王家自查的名單呈送上去,其中不乏有位居要職的王家官員在列。
此一舉的确平息了風波,卻也寒了部分王家官員的心。他們為王家長房做事,被外人針對也就罷了,王家自己人竟也将他們出賣了。這根本就是沒把他們當人看!
一時間王家門閥第一望族的地位岌岌可危,有不少原本傾向站隊王家的一派開始倒戈,寒了心的王家人對長房也不太那麽敬重了。更有傳言說,東海王王湛前些日子那一摔,摔壞了腦子,人大不如從前了。
總之不管有多少非議聲,王家這次‘有反心,遭天譴’的風波總算是平息了下來。王家畢竟是樹大根深,就算這次受了重創,損失了許多人,仍然在門閥望族中實力強悍,無人敢小觑。只不過當文人名士們再提起王家的時候,王家不再像從前那樣完全受人敬重,總會有那麽幾個人表情輕蔑,對王家表示不屑。
平靜了幾日之後,王修珏開始遵從父命,攜妻參加應酬,努力修複在這次風波下,王家跟各家之間的關系。當然這種應酬,實質上并無大用。但是王修珏的努力,屈尊降貴到各家走動的行為,還是多少平息了一些王家跟随者們心中的怨憤。
臨近月末,按照之前王湛的吩咐,王修珏要外放去南邊沿海為官一年,為自己累積德名。
王修珏不想離京,便特意來跟王修珏商量,“王家如今遇事了,父親的傷也未痊愈,兒子想着要不還是別去——”
“成大事者,皆堅忍,能吃苦。不趁年輕時,多走動,了解民情,博得民心,等何時?你老了不能動之時?”王湛輕聲反問。
王修珏當即表示,他會立刻收拾行李,兩日後按時出發。
“帶你妻兒一遭去。”
王修珏有幾分不情願,嘴唇動了動。
王湛:“有時婦人間的交際,比我們男人有用。再有你意圖殺妻的流言因這次風波再一次被提起,要多做給別人看。”
王修珏老實應承:“兒子明白。”
……
子時夜深,城東破敗的城隍廟內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鄭玲歌小心翼翼地邁步進了城隍廟。因怕人跟蹤,她沒走幾步,都會注意觀察四周。
她沒有點燈籠,怕引人注意。城隍廟內四處漆黑,滿地散落着破敗的物件,鄭玲歌很難想尋到人影。
“我來了,你在哪兒?”
鄭玲歌話畢,等了片刻,聽着四周都很安靜沒聲音,轉身就要回去。當她走到城隍廟後門的時候,突然有人從後面揪住了她的衣領,扼住她的脖頸。
鄭玲歌随即被按在牆上。
“寒雲娘子怎麽剛來就想走?怎麽,急着回到平原王的被窩裏?”
鄭玲歌艱難地喘息,咳嗽不停,拍着扼住她脖頸的男人的手。男人這才稍微松開了手,一雙眼在漆黑的夜色裏分外發亮,透着陰狠。
鄭玲歌一眼就認出了這雙眼,上次見他的時候,這雙眼含笑,帶着十足的謙卑讨好之态。
鄭玲歌問,“你跟鄧婆子是什麽幹系?”
除了平原王府的前管家外,曾經還有一人作為鄭玲歌的上級曾聯絡過她,姓鄧,見她的時候會男扮女裝,所以鄭玲歌就稱呼他為鄧婆子。
從前管家開始能更為方便地給她傳話開始,她已經有兩三年沒見過鄧婆子了。
“他另有任務,今後便由我聯絡你。”張阿七懷疑地打量鄭玲歌,猛地再度用他粗糙的大手扼住鄭玲歌的脖頸,“怎麽才來?你讓我等得好苦。”
鄭玲歌艱難咳嗽了數聲之後,才被允許呼吸。
“我并不知你與鄧婆子有幹系,那錢袋我收了之後,便收進袖袋裏忘了取出,今日整理衣物才發現。”
張阿七聽了解釋後,才消了疑慮。想着如果鄭玲歌真有問題,在收到錢袋後,肯定會第一時間叫人來城隍廟抓他。現在隔了三四天,且還是孤身一人前來,有問題的可能性不大。
“這次咱們受了重創,平原府只有你比較幸運,僥幸活了下來。我們那麽多兄弟姊妹都慘死在大晉暴君的刀下,此仇不報枉為人。”張阿七将一包藥遞給鄭玲歌。
鄭玲歌看着藥包,驚訝地看向張阿七:“還要下毒?經上次的事,皇帝陛下如今進口的東西全需內侍品嘗驗毒之後才會食用,平原王大怒之後,對府內的一切都肅嚴處置,慎之又慎,想再下毒得手根本不可能。”
“想什麽呢,短時間內咱們必然要蟄伏,你且好生呆着就是,別的事不用你做,你如今只管好生享福,哄得平原王的歡心即可。我給你這藥,是能治愈平原王舊疾的良方,一劑下去,我保證他能生龍活虎,不必在坐輪椅。你治愈了他,他必然更喜歡你,你便趁此時機努力懷上孩子,他日我會想辦法讓你的子嗣繼承平原王的爵位,到時候就會被奉為太妃,有一輩子的風光和體面了。”
張阿七将藥包送到鄭玲歌的手裏,囑咐她用藥時一定要小心,藥對平原王的病有特效,但對身體安康的人來說卻有劇毒,切忌不要自己服用。
鄭玲歌乖乖地點了點頭,猶豫了片刻後,她确認問:“你真有辦法讓我的孩子當上平原王?”
“這是自然,你只管想辦法生出一個來就是,後續都交給我。”張阿七說罷,就跟鄭玲歌告辭,也催促她快走,以免被人察覺到異常。
鄭玲歌應承,在張阿七的目送下,轉身先走了,但随即又轉身回來,問張阿七:“我聽說張阿五是你堂哥,那我若遇到意外情況,是不是可以找他——”
“不行!”張阿七立刻否認,“他不是我們的人!我是冒充了他堂弟的身份認了他,他對此全然不知情。張阿五身世清白,是平原王府的家生子,不然他也不可能通過平原王的幾次肅查。你千萬不能找他,暴露了你我的身份。”
鄭玲歌點頭,表示明白。
二人分別後,張阿七迅速離開城隍廟,返回了自己賣魚鋪。
蕭禮在聽過了兩人對話的具體內容後,将鄭玲歌抵在牆上,指尖反複摩挲着鄭玲歌脆弱的脖頸。他明明已經病愈,卻還仍舊如從前一樣吐息輕緩,似有幾分孱弱,氣息若有似無地吹拂着鄭玲歌的耳際。
“問他作甚,不如問我,我有更直接的辦法讓我們的孩子當上平原王。”
鄭玲歌垂眸,緊張地解釋道:“大王,我并非真有此意,當時只是為了——”
“你并沒有此意?”蕭禮立刻打斷鄭玲歌的話,字字透着怨憎,“所以你心裏一直不曾有過我?你不僅背叛我數年,對我的感情也是假的,睡我只是為了玩弄我?鄭玲歌,你跟葉初棠果然不愧是好姐妹,都是沒心無情的負心女!”
“不是,不是這樣的。”
鄭玲歌急忙搖頭,她不懂蕭禮怎麽可以這麽說話。他們之間,當初明明是他先主動,雖然她也情動了,可她從未有過非分之想,更不曾起過勾引他的心思。
蕭禮:“那是哪樣?”
鄭玲歌慌亂之下沒未自己辯解,只為葉初棠說話,“大王可以誤會我,但請別冤枉棠棠,棠棠她特別好——”
“你們才相認,你仍然失憶着,就這般姐妹情深了?”蕭禮冷笑,“果然是負心女,我與你這麽多年的感情,竟比不過她與你相處一夜!”
“不是的,不是的……”鄭玲歌忙拉住蕭禮的衣袖要解釋,但不管她怎麽解釋她與葉初棠的感情跟蕭禮的不一樣,蕭禮都不聽勸。
鄭玲歌感覺到自己解釋得嘴皮子破了都沒用,急得頭頂要冒火了,忽然想到了葉初棠教她的辦法。兩廂争執的時候,男人其實很好哄,先說甜話再賣慘,而後聲東擊西,問題就混過去了。
“在我心裏,自然是什麽人都比不過大王。但我與大王有雲泥之別,我怎敢有奢望,我只是一個卑賤的婢女,我還做過細作,做過背叛大王的事,我怎麽配,哪裏配,何德何能……”鄭玲歌越說越真情實感,哽噎起來,落了淚,纖瘦的肩膀開始簌簌發抖。
蕭禮見狀,緩緩地松開了緊攥鄭玲歌手腕的手,
“我不敢想,我怎麽敢想,我知道大王一直怨我恨我,我也活該被怨恨,便打算這次事情結束後,以死向大王謝罪——”
蕭禮一把堵住鄭玲歌的嘴,紅着眼看她,“我不許!”
鄭玲歌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奔着說甜話去的,最後竟将心中真是所想說了出來。
她含淚看着蕭禮。
蕭禮用衣袖給鄭玲歌拭淚,“在得知你是細作之前,我為安排一個合适的身份給你,可以正大光明娶你進門,籌謀了三年,扶植了一名合适的官員。本打算就在生辰日那天,我以此為贈禮給你一個驚喜,萬沒想到你先給我一個‘驚喜’,我怎能不怒?怎能不恨?”
鄭玲歌哭成了淚人兒,她一直以為自己在蕭禮眼裏不過是個暖床的婢女,即便得寵一些,也不會長久,沒什麽特別,萬沒想到蕭禮竟動了真心要娶她為王妃。
鄭玲歌哭到不能自已,愧疚至極,啞着嗓子對蕭禮張口:“我——”
蕭禮俯身就堵住了鄭玲歌的唇。
從窗外看,窗內的兩道人影重疊,而後沒多久,燈滅了,沒影子了,什麽都看不到了。
蹲在廊下圍觀的葉初棠表示驚訝,扭頭質問身側的蕭晏:“這麽大的平原王府,缺錢嗎?差那點蠟燭嗎?還熄燈?”
蕭晏無語地斜睨一眼葉初棠。
“你這什麽癖好?我們自己做,不比看他們有趣?”